拍摄时间基本上都固定着,时宜深关闭闹鐘起床洗漱,魏晓景获得许可已经从外面刷房卡进门,手上拿着的早餐一下散发香味充满房间。
从浴室出来,时宜深默不作声地伸手往旁边空调控制器调整,将送风速度加大。
魏晓景凑前观察她,随口一问,「深深姊昨天没睡好吗,看着脸色比平常白一点。」
或许不像现代人多数有鼻炎困扰,时宜深一般情况下的没睡好不会生出黑眼圈,就是脸色看着有点体虚。
时宜深迟疑一下才答,声音微哑,「一点点,不影响。」
魏晓景见她是真的没有不舒服,便妥协不追问,两人收拾收拾就下楼前往片场。
事前排练起了很大作用,姜崧喊了开拍以后没有中途喊停过几次,重拍除了机台位置不佳,就是周遇止或她自行要求。
休息时间,方牧就这样对她说:「你跟周老师默契真好。」
今天拍摄的时候时宜深有意避开周遇止,加上两人休息位置不同,这会儿除了魏晓景,就是方牧跟她一起偷偷打量右前方的周遇止。
时宜深瞥了他一眼,开新话题:「你不是今天离开?」好像前天才跟他确认过。
「我偶像是周老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求陈明求老半天他才让我晚半天出发,大概你们再拍一场我就走了。」方牧往周遭看了看,靠时宜深近一点小声地说。
时宜深不动声色把距离拉回原本,看都不看他,「他没辞职真的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方牧毫不要脸,「我也觉得。」
就两人间聊的时间,姜崧宣布眾人准备下一场戏。
时宜深把小电风扇跟水杯交给魏晓景,朝方牧丢了句:「希望等等下戏就看不见你了。」
方牧:「……」
周遇止前日入组,今天是安排上的最后一天。原定昨日时宜深的休假神奇地没有因为这样而改期,只是今日拍摄工作紧凑一点,他们高效率录製下,影响不大。
「刚刚聊了什么,那么开心?」周遇止摀住麦克风,平静地问。
他没有什么显露情绪,她却浮上心虚感,同样摀住麦克风避免收音,说:「方牧说是你的粉丝,不能错过看你现场表演的机会。」
他面不改色地看着她很久,终于牵动嘴角,「嗯。」
「准备!」姜崧调整好摄影机画面,向两人确定要拍的部分,正式拍摄。
下戏时,魏晓景旁边已经不见方牧,取而代之却是魏朝寻。
时宜深下意识看一眼周遇止,然后想到什么,收回视线走过去接过魏朝寻替地拿起来的一杯水果茶。
「你来这么早?」
魏朝寻的戏份,有几场和她一起,几场和方牧搭,剩的是临时演员的部分,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下周的事情。
魏朝寻的目光从她身上往旁边挪了一瞬,在她要跟着看过去时开口,「我前几天回学校一趟……」
时宜深收回注意力,他笑了下,「刚好遇见教授,她从姜导那里收到你进组的消息,特别准备礼物让我带回来。」
回国之后时宜深卖力工作还祝婷婷人情债,虽然有教授的联络方式,但时差让她一直找不到恰当的时间联系,听见对方还掛念自己,愧疚感和惊喜感同时缠绕心上。
「我带过来放在房间,等你结束一起吃饭,回饭店再给你。」魏朝寻继续说。
「好。」时宜深轻松应下,感觉旁边有人靠近。
她嘴角还掛着笑,转头就看见周遇止的胸膛,笑意一瞬间凝结在嘴边。
周遇止的视线焦点在魏朝寻身上,向他伸手,说:「周遇止。」
魏朝寻微愣,很快伸手握住,「魏朝寻,久仰。」
两人的手交握不过五秒,时宜深神色复杂地看他们执行完所谓商业交流,好半晌才回神,转头对魏朝寻说:「我们等等还有几场戏,你可以先回饭店,等快结束晓景再通知你。」
今天拍的是外景,即便大阳伞矗立遮挡阳光,每个人的皮肤还是被空温闷得泛红,连同时宜深脸色看起来都没那么糟。
魏朝寻没答应,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我开车过来的,回车上等你。」
「也行。」时宜深应声,等魏朝寻离开之后才跟魏晓景拿小电风扇继续降温,扭头一看,周遇止还站在她身边。
对上她的目光,周遇止顿了一下,问:「怎么认识的?」
时宜深没有多想,一边移开视线一边据实回答:「去年出国的时候在学校认识的,有时候教授说话太快或是我不会组织言词都是他帮忙的。」
讲着,偷偷摸摸地想再看一眼,恰好被他抓到。
想说的话顿时卡在喉头,缓一会儿,含糊地说完:「好像本来是过去追回女朋友,没想到就把课修完了。」
时宜深不打算确认周遇止是否听清楚话语,趁着化妆姊姊要替她补脣妆前含住魏晓景替她插上的吸管,还残馀几颗冰块的水果茶藉由吸管攀爬而上,驱散不少热气。
周遇止看着她的背影轻笑,徐徐开口:「晚上……」
时宜深无奈回头,「我很好奇导师的礼物和状况,而且晚上就算没跟魏朝寻出去,计画上也是吃剧组的餐盒。」
她停了一下继续说:「如果周老师不喜欢剧组餐盒,可以和裴虹姊趁着最后一天再看看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几个关键词似乎踩下周遇止的底线,他收敛脣边笑意,紧抿着脣像是剧中少年第一次出场那样,周遭没人敢靠近。
负责周遇止的化妆助理杵在旁边观察情况,就是不打算开口,这里都安静得要吸引到姜崧,时宜深不得已把自己闹出的事情好好解决。
「周老师先补妆吧,拍摄顺利才能准时吃晚餐,才能准时回饭店休息,老师不是明天一早就离开吗?太晚休息对身体太不好了。」
化妆助理眨眨眼,感激地对时宜深一笑,看着周遇止妥协般回到他的休息位置坐下,马不停蹄迈开步伐小跑跟上。
少年和七娘两人共同出现的只占剧本中的寥寥几面,最后结束在宋琰确立地位,少年本来想着自己悄无声息到达此处,自然悄无声息地离开,不料七娘早已隐隐看出对方想法,趁他收拾行李时将人逮住。
「不打算留下吗?」七娘倚靠门柱,盯着明知道有人看着却装作无视的少年。
她出声,他才故作恍然发现门口有人,调笑说:「你都能让我察觉不出到来,我当然也不能荒废锻鍊。」
七娘眉头紧锁,一脸就是不相信他的理由,「留在城里不好吗?」
「留在城里好吗?」少年漫不经心反问,好像就是随口问道,并没有走心。
两人陷入僵局,七娘的呼吸声重了几分,压抑着怒火的同时思考怎么样说服少年。
过一阵子,他才说:「我在这儿没多少牵掛,也没被多少人惦记着,倒不如城外自由自在来得好。」
话落,空间中陷入寂静,就像是七娘被他气得离开,回到只有少年一人的时候。
「我不是吗?」
七娘的声音很平静,她重复说一遍:「我不是吗?」
然而少年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是滴滴泪珠滑过她的脸庞,重重打到地板,不知道传入耳中的是水珠喷溅的声响,还是七娘心碎的声音。
「……小七。」从没见过她哭泣,少年愣愣地喊了声。
七娘眼泪落得更兇,声音却还是没有沾染伤感,像是天晴后的风暴,「我是不是从来就不是你的牵掛,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把我放在心上,所以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高兴怎么办就怎么来,反正从来与我无关。」
少年从地板上起身,伸出手要拉住七娘,只可惜像七娘察觉到他要提前离开一样,她看出他的动作,一瞬间整个身子都退出他的房间,毫不留恋地转身便提轻功离开。
少年的手悬在空中,本来就没抓牢的东西,一下子被风吹到不知何处,再也寻不着。
时宜深吊着钢丝从镜头中消失,道具组在排练数次的降落位置接住她替她解开绳索,一边看她抹着眼泪一边问:「有勒痛您吗?」
时宜深腰细,他们为了安全就系得紧了点,就担心她哭了的原因包含着腰上束缚感太重。
「没有,没事,辛苦你们了。」怕工作人员担心,时宜深扬起笑容道谢,等他们离开以后,就没力气控制表情,一个人走到旁边树下缓和情绪。
馀光收进魏朝寻给的那杯水果茶,时宜深没想多少,从来人手上接过,「谢谢。」
少了观眾、少了工作人员,对她来说这里已经算是难得的一方天地,没有继续偽装,方才七娘刻意捨弃的哭腔直接显露出来。
大掌就这样抚上她的头,有一点无奈,有一点着急,更多是不知所措,「别哭了。」
这道声音让她本来止住的泪水又溃堤了一下,却也因为不是魏晓景过来而吓了她一跳。
「周老师。」她吸了吸鼻子,说话的声音有点儿鼻音。
「嗯。高兴怎么来就怎么来,但别哭了。」他的手触上右眼眼角,接住即将滑落的泪珠,「还是像小时候一样,遇止哥哥抱一下你,你就不哭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