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温和笑道:“都可以玩,都可以吃的。”
宁絮摇摇头,她答应过宁梁庆,来到别人家,不乱动东西。
晚上六点,保姆准时将厨师做好的饭菜传上来,摆得满满一大桌,鲜香四溢。
宁絮看得目不转睛,好多菜她都没见过,摆盘相当精美,跟画画似的。
龙虾看着比她胳膊还大,螃蟹一开壳就有满满蟹黄。
管家示意她上座就餐。
宁絮咽下口水,艰难拒绝道:“等会儿我爸爸就来接我回家吃饭了。”
管家没强求,又温声去唤江逢吃饭。
江逢也摇头不吃。
管家直叹气:“你一天都不吃东西怎么行?”
千劝万劝,江逢终于捧起一碗清粥喝,他皱着眉头,白着脸色,强行喝下两口就一副想吐的样子。
宁絮很难理解,看着还不错啊,有这么难吃吗?
江逢勉强喝了几口粥就不吃了。
宁絮心说难怪他瘦瘦小小的,还没她高。
宁梁庆忙完,来接宁絮回去。
管家问他要不要留下吃饭,他谢绝道:“谢谢了,只是家里还有人在等。”
回去的路上,宁梁庆照常问宁絮今天过得怎么样。
宁絮就说:“叔叔阿姨都挺好的,就是有个小朋友不爱理人,都不和我玩。”
宁梁庆边开着车,边说:“那个小朋友叫江逢,他眼睛看不见,所以他可能是觉得和其他小朋友玩起来不方便。”
宁絮扣着手指头,随口问:“为什么看不见?”
“因为他是盲人。”
“盲人是什么?”
宁絮没接触过盲人,她身边都是和她一样大的小朋友。
宁梁庆:“盲人就是眼睛看不见的人。”
宁絮用手捂住眼睛:“像这样一点也看不见吗?”
“也不是。”盲也分很多种,全盲只是其中一种。
宁絮哦了一声,又开始问很多问题,小孩子总有问不完的奇怪问题。
宁梁庆总是很有耐心地回答。
接来下近一个月的时间,都是宁絮偶尔来江家待着,自顾自写作业看书画画,等宁梁庆忙完就接她回去,她不动江家的东西,也不跟江逢说话,江逢自然也不可能主动和人说话。
就这么过着看似有交集,却又没什么交集的日子,相安无事。
管家看着江逢长大,俨然把他当成自己的半个孙子,见这样的情况自然有点着急,就跟老爷子说:“就这么下去?需不需要跟宁梁庆那边沟通下?”
老爷子看着一本兵书,平淡道:“小孩的事情我们掺和什么,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顺其自然才是好的。”
老爷子都这样说了,管家也只好放平心态。
有天周末,宁絮写完作业,迷迷糊糊睡个午觉,保姆给她盖了毯子,她在沙发上睡得更舒服,一觉睡了三小时。
醒来时她注意到江逢两手捏着小东西,包装袋因他捏来捏去的动作发出轻响。
她眯眼细看好久,发现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她送给他的巧克力。
“这么久还没吃呢?”
宁絮突然出声,江逢吓一跳,他以为她还在睡。
“为什么不吃?”宁絮紧紧盯着这小块巧克力,有点馋。
她的早吃完了,又不舍得叫宁梁庆买。
江逢没出声。
“你不吃的话就还给我吧。”宁絮完全没有送出去的东西,不好收回来的意思,“我吃。”
大概怕她伸手抢,江逢立即握紧拳头,往怀里揣。
宁絮哼哼:“小气,小气鬼!”
她又决定不理他了,为表决心,她背过身去忙自己的事,看也不看他。
等到晚上宁梁庆来接她,她背起小书包,在经过江逢身边时,衣角被人扯住。
宁絮低眼一看,是无声无息的江逢,他听着动静伸出了手。
宁絮不解道:“干嘛?”
江逢顺势站起来,先摸到宁絮的手臂,而后将一把东西塞入宁絮手里,就松开了手。
回家的路上,宁梁庆听着女儿哼着不成曲不成调的儿歌,脸上笑容灿烂,也被感染似的笑起来:“小絮今天这么开心啊?”
“是呀。”
路灯和树影交织形成光影带,透过车窗落在宁絮的身上和手上。
她手里有满满一抓的糖果,软糖五彩缤纷,外面裹着一圈白砂糖,在灯光下有细碎光亮,像是一颗颗彩色的小行星安静地躺在她的手中。
这是江逢给她的。
好似在说,我拿这些糖果和你交换巧克力。
别再说我小气。
也别再生我气啦。
第6章
放暑假,和以往一样,宁絮高高兴兴地回乡下玩了。
姥爷家有小湖可以游泳,有果树可以爬,还有大黄狗可以摸,光是抓虫,宁絮就可以玩好长时间。
“姥爷我帮你种白菜!”
宁絮拿起小锄头一顿乱刨,刨的坑深浅不一,也没有排列规律,她走到哪刨哪。
姥爷跟在一旁笑呵呵地播种。
其实这菜不是白菜,也不是在这个季节播种养殖的,姥爷也不介意,陪着宁絮玩儿,也不刻板地教她该怎么弄,随着她的性子玩得尽兴就好,小孩嘛,开心最重要。
事后姥爷让她来院里,拿水管给她冲手脚上的泥巴,又给她煮了红薯糖水。
对比起每天都过得很开心的宁絮,江逢就更孤寂了。
江逢适应了宁絮在他生活范围里弄出的动静,比如她的自言自语,比如她涂涂画画的声音,再比如她又来又去的脚步声。
可她不再来后,他突然觉得世界太安静,每天只剩下老爷子和管家忙碌的进出,保姆打扫收拾,鸟雀不远不近啼叫的声音。
他不再待在客厅,终日关在自己的房间里。
“他今天又没有出来?”老爷子问。
管家叹口气:“是啊。”
之前江逢也是这个状态,后来他们找来三个男孩作为玩伴,就要求要么江逢出来待着,要么让这三个男孩进他房间。
江逢选择前者。
每次都要老爷子亲自站在门口催促,他才肯出来。
宁絮来的第一天,江逢也被要求出来,只是这次他怎么也不肯出来,甚至和老爷子大吵一架。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讨厌你们,我讨厌他们!”小孩的声音同样可以尖锐至极。
老爷子脸色铁青,不由分说:“把人给我抱出来。”
管家几步上前,将江逢抱起,拎个几岁大的孩子,跟拎只小鸡一样轻松。
江逢气急,张口就咬。
管家可以躲过,但想着给江逢泄愤,就没躲,还伸手给他咬。
“把门锁上,不准他进。”老爷子又吩咐保姆。
因为那三个男孩,江逢不再坐轮椅,他被带到客厅待着。
他手里藏有一根很尖的小木刺,是上次在花园里找到的。他想,如果他们再碰他的左眼,他就把他们的手扎穿。
好在来的人不是他们,江逢暗自松口气。
是那天那个很奇怪的人。
但更奇怪的是,江逢并不排斥她。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不用人来叫,江逢自己就从房间里出来,在客厅等着,然后竖起耳朵听动静。
宁絮来了,江逢待着,宁絮走了,江逢也就回房了。
很长时间,宁絮不再来了,江逢还会出来等一会儿。
当他后知后觉发现宁絮不会来了,他就不再出来了。
长达两个月的暑假结束,宁絮拿着一大袋姥爷给她的红薯干,恋恋不舍地回来上学。
江家祖宅。
有间房门被不断敲响,里面也没传出一点回应。
“今天也不出来吗?”管家说道,“宁絮小朋友来了哦。”
不一会儿,门被人从里向外打开。
宁絮第一次见着会走路的江逢,之前见他都是待在一个角落就一动不动的样子,跟墙上的画没两样。
她以为盲人走路像捂住眼睛捉迷藏那样,伸出手东摸摸西碰碰,确定方位再慢慢走,可他走得挺顺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