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那人受伤走了, 是沈姑娘你的病者还是...还是那上门挑衅的?”
孙秀青面上不见任何异样,甚至她的心里,自己也不知道为甚会看了那白衣剑客一眼, 就这样突然问起。
沈奈接着她的话聊下去:“他叫西门吹雪, 似乎也是江湖上比较有名的剑客,最近我成了他看上的磨剑石。”
说到这里, 沈奈的情绪没有起伏, 石秀云的眉头已经皱起来了, 一脸思索的模样。
“是哪个一年出四次门的西门吹雪吗?万梅山庄的那个?”
沈奈应了声是,给她们两人空了的酒杯倒满。
“是西门吹雪的话, 我们当初在山西倒是差点见到了,不过那时候有幸结识花满楼和西门吹雪的是我师兄苏少英,二师姐叶秀珠中毒,还多亏了他。”
石秀云刚才问,就是也想起了这一件事,此时也附和着。
“师姐说的是, 多亏了花满楼和他当时来给二师姐看病,有空我们遇见给他道谢吧!不过...”
长期在一起的师姐妹心有灵犀,孙秀青举杯对着沈奈:“不过还要多亏了那时候你大方卖出的良药, 那时候也帮了我们大忙。”
药做了那么多,自己一个人又用不了。
孙秀青看着沈奈若有所思:“照我和秀云刚才看见的情况来看,那位西门公子的磨剑之旅不太成功呢。”
声名鹊起的剑客受伤离去, 而她神色如常,淡笑待客。
孙秀青突然觉得这般强大的沈奈, 竟然比师父还有耀眼一些。
秀气的酒杯, 孙秀青她一口饮下, 感受着口中那股淡淡的甜味和陡然炸开的酒的燃烧感, 她想,这就是师父让自己和师妹前来六扇门历练的原因吗?
山外青山楼外楼,强中自有强中手,若是只居于峨眉山,一直在师父的庇佑之下,那就一直是学不会飞的雏鹰,如何能成为江湖上其他的强者......
“真羡慕你这么轻描淡写的姿态,敬你一杯,为我孙秀青来日也这般逸世超群!”
桂花的香气在京城的冬季就比起其他的季节淡了许多,霍休守在一个角落,三个各有颜色的姑娘肆意饮酒。
沈奈酿酒只会那么两种,一种是桂花酿,一种是用来消毒的白酒,可是由陆小凤常来蹭酒,可能看出她酿酒的水平。
三人举杯畅饮,不知不觉,身后堆了七八个酒坛子,不说是孙秀青和石秀云,就是沈奈,也发觉自己饮了太多的酒,耳朵和脸上有些热
霍休送孙秀青石秀云两人回她们说过的客栈,单手撑着脸,不知不觉,头脑昏昏胀胀的,沈奈就这样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孙秀青看着客栈的屋顶,突然转头去看自己手上拿着的剑,是一柄模样看着轻灵的女式剑。
“西门吹雪那种高傲的男人...如果能打败的话...会很有成就感吧...”
孙秀青逐渐睡去,临睡前想着,师兄苏少英可是当初很想要和西门吹雪比剑却不如他的...
樟树巷子杂货铺墙角上闪过一道带着淡淡灰颜色的风,是个轻功很快的人踏过这一处。
风来风往,沈奈入睡中感觉到外界异动,睁开眼,只看见面前面前一个面容明艳的女子给自己递过来一个厚实的外袍盖着。
一道男声清亮低低响在风中:“就算是醉酒,也和正常状态一样的敏锐,你这个女人啊,真是可恶。”
面容明艳的女子身形高挑,口中不再用男子声音说话时伪装极为自然,司空摘星继续往着自己要去的方向走,和杂货铺那个入睡的美貌姑娘越来越远。
烟雨江南,整个天际都是朦朦的,寒风中人们都卷缩着,花满楼掀开马车的帘子,拿着一把油纸伞从马车上下来,打开油纸伞,推开自己的小楼大门。
“一路从京城往江南来,终于是回家了。”花满楼的眉眼之中全是放松。
雨中的庭院空空如也,花满楼再打开小楼房间的门,看见房间中放着许多摆放着整齐的花草。
“是谁来了呀?”一个略带点稚气的男童声音响起,花满楼听到自己的小楼中一个房间里传来慢慢的脚步声和房间开门的声音。另有一间房间中是居住着花家派来打扫小楼的人,花满楼眼睛好了,也依然习惯用耳朵来听,听那匆匆起身的动作,四个呼吸他就能出来了。
马车停下,又推开了两道门,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这蒙蒙细雨没办法遮盖的。
“公子,你回来了!”下人看着花满楼,松了一口气,看着一地面的花草的花草,十分骄傲,“公子你放心,你出门的这段时间我有好好照顾这些花花草草,没有哪一盆比你出门的时候憔悴!”
下人心里哀叹一声,可惜公子那么喜欢这些花,没办法看见自己这段时间给他养得多好。
花满楼的眼神一一看过这些花,最后,看着那个下人,微笑着道谢。
“辛苦阿荣了。”
花荣初时不觉,可是过了一会,刚刚花满楼眼神一一珍惜落在花草上面的眼神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电光石火之间,花荣惊呼出声,朝着花满楼的方向大步跑去,可因为太过于激动,他反倒是把自己绊倒了。
花满楼将他扶起来,被他一把抓住手臂!
“公子!公子你的眼睛是不是能看见了!公子!你刚刚是不是在看你的花!”
那先前最先说话的人慢慢的走出来时,只看见大厅之中点着灯火,让自己进来在这里留宿的那位自称阿荣的小哥,死死抱着另外一个看着很好看的男子又哭又笑,口中不住的喊“能看见了”、“眼睛好了”、“真的好了”......
那个人,就是阿荣哥说的公子吗?
是这个那么漂亮、那么温暖的小楼的主人。
出来的是个小孩,身上衣裳能看出里面有些单薄,花满楼无奈被花荣抱住哭的时候,看见那个小孩一只腿脚不正常的弯曲着。
是个走路不怎么方便的孩子啊。
所以,明明先听到声音的是他,他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花荣已经出来了。
花满楼自小就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花荣激动中也不忘给自家公子解释:“公子,是个天寒地冻又下雨没处躲的孩子,进来躲躲冷的。”
这一座小楼虽然是有门的,可是那扇门就是一个摆设,因为小楼的主人乐施好善,而恰好他的家中略有薄产,能支持他给进来的求助者帮助。
花满楼远远的朝那个孩子笑了笑,小孩弯曲的腿在看见花满楼这个人的时候,往后藏了一下,可是并没有地方给他躲藏,可那一个笑,小孩却突然心中感觉自己不怎么害怕了。
用手指指了一下抱着自己哭笑的花荣:“吵到你了真的是不好意思,现在要不要过来,我稍后去做一点吃食垫垫肚子。”
外面昏暗,花满楼不知道自己在昏暗灯光下的一笑让那小孩心中生了无尽暖意,他听到那小孩怯怯应了一声“好”,安抚了花荣后,无奈的被乐颠颠的花荣抢去了下面的活,只能在一旁看着。
花满楼现在已经不是瞎子了,但是他的脾气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好。
小孩吃完汤面进房间后,他先微笑着听花荣说了一下这段时间他在小楼遇见的事情,花荣说完后,花满楼他带些征询的问花荣一件事:“这个孩子似乎和你比较亲近,他身上又有些伤,不如明日你和他说说,问问他愿不愿意去一处宅子做些事,也好养活自己。”
花满楼的小楼一向是他自己做事情的,只有他出门了,花家的人才会进来小楼之中打扫或者看护一下他的花花草草,因此,他真的为孩子好,就得找别的去处安排。
“公子这不是刚回来么?”花荣惊讶道。
花满楼轻轻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是去医好我的眼睛的大夫的宅院做些洒扫的活计,我离开京城前耍了个小心眼,让她接了这边的一张地契。”
想起霍休拿着地契和银票不松手的样子,花满楼伸出手掌掩了一下自己的笑意,可弯弯的眼睛暴露了他的心情。
耍了个小心眼?
作为花家下人的花荣想象不出来一贯温柔有礼的七公子会怎么耍了个小心眼,不过他明白了花满楼的意思,拍着胸脯保证,等明天一定好好和那个孩子说。
夜深了,那孩子和花荣都回去睡了,花满楼在自己那满是花草的小楼中,一一看过那些自己亲手栽种亲手浇水的花草。
以前看待这个世界,用手去触摸他们的根、茎、叶、花,用鼻子去温它们散发出来的淡淡草木味道,用耳朵去听那极轻极轻的花叶落地的声音。
现在......更圆满了。
他已经学会了不怨恨自己的残缺,可在身体康健的时候,他也不否认健全的自己,就是比以前看不见的自己心情更愉悦。
花满楼的手停在一株白色的蔷薇花上面,眼睛悄悄的弯了一下,像是天上被云挡住的月牙。
同一片天空之下,京城夜色中沈奈、孙秀青、石秀云伴着酒香睡着,太平王虽伤却精神满满带着笑养伤,小皇帝即使在寝宫里睡着也面露忧思,六扇门关着朱红的大门,遥遥在一片暗黑之中亮出几点灯光来。
而江南冬雨里,花满楼珍惜看着花,另一处无名岛所在的海域中,海浪翻滚着,天上漆黑不见星子。
杂货铺的一个角落里,霍休安静的站立在沈奈放着钱财的房间前,他虽是老人,背却挺得直直的,眼神虽然有着迷魂大法控制的茫然,却不减气势。
夜幕中的皇宫像一只沉默看着这个世界的史前巨兽,里面的亭台楼阁夜色中看不见精巧,只有各个扭曲的棱棱角角的轮廓。三个黑漆漆的一团影子聚在一起,天上响了空雷,才让旁边摇曳的树木看清那是三个人。
“真是宝物啊,当真是镜仙。”太监总管痴迷的抱着比自己还要宽还要高的镜子,他身后两个小太监脸上有一分对他这个举动的不满,剩下九分,则是和王太监一样的痴迷。
“可是,镜仙这么美,别人看见了,王公公以后还能看见,我们说不定就再也看不见了...”其中一个小太监一边说着,一边流下来眼泪。
镜中的美人在一片殷红的花海中席地而坐,手中拿着一片轻纱玩乐。
石观音怎么可能看不见外面这三个人的模样?
她笑得更美了。
无名岛上。
“啪、啦、啦、哗......”
雨势太大,撞击在地面上,树叶上,房屋上,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
“下了好大雨啊...”牛肉汤斜斜靠着墙壁往外看,面色并不太好。
一个眼睛地方平坦一片的女人听着外面的声音:“是啊,大小姐,外面的雨很大,还是奴婢第一次在岛上听见那么大的雨呢。”
牛肉汤有气没力的看了说话的女人一眼,虽然是自己下令拉回来的,可是...唉,算了算了。
“大大大!这一把是大!肯定是大!”
“小!小小小!这一把肯定是小!老子绝对不可能继续输!”
“快,打开看看......”
牛肉汤和这奴婢身后声音震天,牛肉汤看着雨散了会神,拍拍手准备去睡了,看着那乖巧等在一旁的女人,吩咐她:“九哥快回来了,你这段时间让其他人把岛上的事情都处理好,绝对不能出什么乱子,还有,你们这些练武只有三脚猫的,不要往九哥面前凑。”
走了两步,少女又停下,颇有点冷淡的又吩咐了一句:“去和那个叫沙曼的女人说,让她这段时间不要喝酒不要离岛。”
不管有没有杀死那个人,九哥一定会想他娘的,这个沙曼说不定能让九哥开心点呢。
牛肉汤哼着不成曲的调子就此回房。
这个世界的夜晚的相貌是如此恬静,可正在和这个世界慢慢融合的另一个世界此时说不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