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英统领的话很果决,也很伤人。
闻步知对此只是摇头,“我没想过让他死!”
她说出这话时,双眼赤红如火。
迈着步子,她道了谢,就离开了统领府。
王英跟上她,想留她,可是他似乎没有理由。
“王统领,多谢你救我回来!”
离开统领府,她直奔闹市。
然而刑场却没有人,十分萧索,她抱着脑袋,蹲身痛哭。
却又吐了血。
鲜血染红她的衣衫。
身旁有位大娘路过,望着她,“姑娘,你没事儿吧?”
闻步知转过身,嘴角,身前,手上,全是血。
大娘看待了,一瞬愕然。
“大娘,几日前,这儿是否、是否斩了一个人?”
拎着菜篮子的大娘叹了口气,“这不斩了那位七海大人么,诶,这么多年了,咱们的圣上真地是眼里容不下任何沙子啊。”
得知七海真地被斩首,闻步知又吐了血。
她的样子迷茫可怖,眼神里余留地,只剩下悲凉。
大娘抓住她的手,突然问了,“姑娘是七海大人什么人啊?”
闻步知想了想,又想了想。
她回地是。
“未婚妻!”
纵然她的脑袋里,只装下了刺杀七海的目标。
然而有一种情,没人控制。
哪怕变得面目全非,哪怕心里只剩下杀了你,却终究还是抵不过“我爱你”的事实!
闻步知失魂落魄地走开,转身离开闹市里。
耳边依然有摊贩的声音。
“卖糖炒栗子呢,卖糖炒栗子呢。”
凤弦公子站在那儿,佯装买糖炒栗子,然而目光却落在了闻步知的身上。
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他想。
凤弦公子紧跟她的步伐,发现闻步知回了医馆。
在医馆里,她狼狈坐下。
面容憔悴,目光惨淡,神色悲凉。
唇上一抹惨淡的笑。
扑通。
茶杯盖坠落在地,碎成几半。
她拈了一半,兴致缺缺地拿起来,准备对着自己的手腕割下去。
一声琴音。
震掉了她手里的瓷片。
凤弦公子看着闻步知,“闻姑娘在做什么?”
闻步知抬起眼,很狼狈,“他……死了。”
凤弦公子反问了一句,“闻姑娘之前不是想杀了少爷么?”
“是啊。”闻步知落寞苦笑,“我原本是杀他来着。可是……为什么现在他死了,我反而不开心了呢。”说着,嘴角又淌过一丝血渍。
凤弦公子看得触目惊心,上前,握住她的脉搏,这才发现,她心脉混乱。
“你怎么了?”
闻步知傻笑地抬头,迎着凤弦公子的脸,“我想,这就是我的报应。譬如七海说得,那……控心术……也会有后遗症。”
“你是大夫,闻姑娘?”凤弦公子的意思是,作为大夫,不应该想着用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
“活着做什么呢?他都死了。活着的时候杀不了他,死了以后又惦记着她。我啊……真是一个笑话。”闻步知说着这些话,眼泪又不争气地掉落下来。
仓皇的面容里,尽显落寞。
凤弦公子看着这样的闻步知,倒是开心了很多。
毕竟这说明,少爷对闻姑娘的深情,有了回应。
经过此事儿以后,她应该不会再想着杀人了?
可……
该不该将七海的事儿说出来。
离开前,七海再三叮嘱,绝对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此事儿。
特别是闻步知。
凤弦公子忍住了,坐下跟前,他素手拨琴弦,“闻姑娘,你心不静?”
闻步知看着他,“你是否知道一些我未被控心术控制的事儿?”
凤弦公子点头承认,“少爷曾经同我讲过。”
“你可以说给我听听么?”闻步知似在祈求。
“可以。”伴随着凤弦公子清丽的琴声,悠悠转转地,让人内心深觉舒畅。
凤弦公子说过,七海曾经和她在这个医馆里,经常说笑喝茶吃糖炒栗子的事儿?
凤弦公子说到,七海一无聊没底气的时候,就会来医馆里,见自己最喜欢的人。
凤弦公子还说,七海嘴里的闻姑娘,聪慧可笑,医术高明,是他的未婚妻。
凤弦公子还说,在发现她中控心术要杀了自己时,每一次都想要放弃,但最后都变成了迎合,或者宠溺?
凤弦公子甚至说到,七海是最怕疼的一个人,但那天阁楼上,他最心爱的姑娘,扎得他心疼。
闻步知越听越怅然,“控心术真是害人害己!”
“你杀了几个人。其中一位,对少爷有情。因为你的误杀,他不得不负责,挑起重担,承认严家女儿严青青为妻。但他心里,却只有闻姑娘一个人而已。”
凤弦公子笑意涨满了脸,眼眸里深邃无光。
“不过在他最狼狈的时候,闻姑娘竟然会买十一包糖炒栗子给少爷,他心里很高兴。因为他说……你承认了他。无论被伤害得多么千疮百孔,只要最终情意不变,那一切都不成问题!”
凤弦公子像一个恋爱大师,保护着闻步知内心深处的那丝真情。
闻步知感激,“多谢公子的安慰。”她凝神,望着凤弦公子,袖下拳头握紧。
“谁给我下了控心术?”
“当今圣上!”凤弦公子回答。
“为何?”闻步知又问。
“因为陛下要杀了少爷,你是少爷最亲近的人,若是控制了你,杀他也就易如反掌。”凤弦公子说出自己的分析。
“老皇帝还真是想法多多啊!”闻步知气颓,她看着凤弦公子,“可惜,我这个棋子无用,他已经死了。”恍然下,抬了抬下巴,“公子可知七海尸骨葬在何处?”
凤弦公子顿了顿,不知道该如何回。
庆幸七海早就料到,会有人问,于是特地将人葬在了京郊山上,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京郊。”凤弦公子看着闻步知,“闻姑娘,在下可以带你去!”
“嗯,多谢公子!”
那天艳阳高照的正午,凤弦公子就带着闻步知去了京郊。
在那个墓碑下,闻步知给七海烧纸。
她说,“以前我总想着杀你,却不想最后杀你的不是我,烧纸得倒成了我了?”闻步知抬起袖子,感叹两句,又莫名难过起来。
凤弦公子站在一边,他背着古琴,对于这个不知道安葬着谁的骨灰表示无奈。
日头很毒,跪在墓碑跟前,烧纸的过程中。
闻步知突然看见自己的面前,站着七海。
“你在这儿做什么?”七海问。
“给你烧纸啊。”闻步知坦坦荡荡地回答。
七海抬头,看着天空,“太阳好大,天气很热。”
闻步知点头,眯着眼睛,瞧着日光里的七海,她回,“我知道。”
“既然知道,你还在这儿?”七海语气里有些瞠怒。
“为什么?”闻步知纳闷地问了。
“太阳这么大,你会被晒黑得。晒黑的话,呵呵,就不好看了?”眼前的七海,在细碎的阳光里,灿烂。
闻步知望着他,伸手去抓,却只抓住了阳光。
她着急地吼,“七海——”
凤弦公子吓了一跳,他从树上,偏转脑袋看过去。
顿时就傻眼了。
“闻姑娘?”他来到跟前,不安地问,“你怎么了?”
“我……我见着七海了。”闻步知有些颓唐,神情恍惚不安,“你说,他……他会不会没有死,他……还活着?”
“闻姑娘,那只是你的幻觉?”凤弦公子为了这件事儿不被拆穿,还是很沉定。
依旧不为对方的悲伤蛊惑。
他回答得很正经,“他被斩首,所有的人都看见了。”
编谎话有些奇怪,凤弦公子都觉得七海让她撒谎,有些为难他了。
闻步知哭诉着站起来,“不可能,她一定还活着,一定……一定还活着。”
二人的争执落在不远处的黑衣人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