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音抽了两张纸巾擦完手,走过去,拖开椅子坐下。
桌上都是一帮中年男人在高谈论阔,话题零星转到罗清培身上,这人才简略的回几句。
“清培也二十八了吧,昨天我们几个在老高家还说到这些孩子,时间是快,小娃娃模样跟在昨天一样。”
罗耀新说:“看看自己就知道,马上都可以退休了。”
“清培还没处对象?”
几人把目光调到他身上。
罗清培这时体贴的给武音夹了筷鳕鱼,才说:“还早,不急。”
前几年关系还不错的两兄妹闹翻的事都有耳闻,当下见了这一出面色都透着点寻味,很快就把话题转了开去。
“这菜做的还不错。”罗清培轻声说,紧跟着又给武音夹了点。
武音筷子戳在那,面上毫无表情,片刻后才微微斜着看过去一眼。
罗耀新目光在两年轻人身上扫了个来回,转头接着跟老友闲聊。
一餐饭吃了快两小时,武音中途接了个电话,顺便离席。
罗清培瞟了眼她桌上一口没动的东西,跟着起身离开。
等人走远了,有人才说:“两孩子这么看着感情挺好。”
罗耀新说:“总归是要长大的。”
“是,一直钻牛角尖都不好过,清培这些年在外面遇事应该也不少。”
罗耀新微微颔首,没再这事上多说什么。
来电话的是张雅菲,闲着无聊来打发时间的,说着说着拐到了前几天会所那事上。
“我在里面呆了没十分钟,一出来就变天了,你是不知道,罗清培那张脸跟抹了煤似的黑。”
武音站在二楼的小花园里,这边有个铁艺秋千,边上一串的花卉。
她没形象的盘腿坐在秋千上晃荡,边说:“他向来就那样,我都习惯了。”
“也是,你哈了别人那么多年,不习惯都说不过去。”
武音“啧”了声:“你找骂来的?”
张雅菲在那“哈哈”笑,笑完了又说:“既然这么不待见人,你离着人远些呗,自己在那扯不清还怪我说。”
“我倒是想,你有本事把人打包扔出国啊。”
“你真舍得?”
武音好笑:“说得来跟他前几年没出去一样,我这么跟你说吧,就现在来说我宁愿他没回来,过个十几二十年再说。”
她放下脚,往地上轻轻一撑,秋千晃荡着转了个角度。
落地窗边,白色的薄纱随夜风飘动,撩抚着站在边上的男人。
武音缓慢的眯起眼,舌尖在口腔里打了个转。
张雅菲说:“看不出来你居然……”
罗清培:“这么恨我?”
“……”张雅菲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即在那叫道,“卧槽,被听去了?”
武音直接挂了电话,转了几下手机,坐秋千上冷眼望着他。
☆、第11章
“我妈死的那年我十三岁。”
同年武音母女两进门,前后隔了小半年。
罗清培跟着在秋千上坐下,秋千不大,两个人挤的慌。
武音莫名一阵紧张,起身要下地,被他手一拦截住了。
“我妈生的是胃癌,尚在治疗阶段,不是没有存活可能。”他一手按在武音肩上轻轻捏了捏,似在安抚,“我不动你,你好好坐着。”
说完便把手收了回来。
他沉默了片刻继续说:“我妈的治疗很顺利,那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情绪就失控,在电话里跟我爸吵了一架,然后从那一层跳了下去。”
这是武音第一次听他提起他母亲的死亡,她转头看了他一眼,逆着光,只能看到罗清培的侧面剪影,起伏的脸部线条勾勒着平常俊美的容貌,当下却有点孤寂。
“没救回来。”他说。
武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手撑在膝盖上,指尖一下下抠着。
“因为什么吵架?”武音说,她觉得这里很重要,不单单是罗耀新和已亡前妻的纠葛,按着绍文慧插足人婚姻的品行,中间不无她的原由。
罗清培默了一瞬,往后一靠,秋千椅晃荡开,武音伸手拽住边沿稳了一下身子。
身后一记长长的叹声,什么原因他总归没有说。
天上挂着一轮明月,没几颗星子,银光散落在四周,晚间的一切因着这点光亮多了些凉意。
回到室内,客人都走了,罗耀新和绍文慧在客厅说话,听到声音都转头看过来。
罗耀新:“你们过来,我说个事。”
等人坐下后,他说:“我想着后天一家人出去玩一趟,这么长时间都没一起旅游过,你们怎么看?”
罗清培:“我已经接了工作,推不了,你们去吧。”
答案在预料之中,罗耀新看了他一会,平淡的将视线转开,看向武音。
武音“唔”了声,搅着脑子想借口。
“快递的工作应该谁都能胜任,”罗耀新说,“去请个假,要是请不出来就辞了,罗叔给你弄个网点自己做。”
“……”武音知道眼前坐着的几个人对她的工作都有看法,事实上只要是知道的情况的都不理解她的做法。
其实有什么好不理解的呢,不管是哪一种生活,都是一种活法而已。
罗清培插了一句:“我可以帮她请,这不是问题。”
武音冷冷的斜过去一眼。
罗清培说:“怎么了?”
装,接着装。
武音突然就痛恨起自己来,前几分钟居然还同情了他一次。
当晚两人都睡在了这边,
武音跟罗清培的房间是对门,近几年很少回来住,但换洗衣物都没有缺的。
洗漱完刚上床,卧室门就被敲了一记,下一秒直接推了开来。
罗清培换了一身浅色家居服,头发略潮,目光平静的扫了眼窝床上的武音。
“你过来下,给我帮个忙。”
“……”武音说,“我准备睡了。”
罗清培抬腕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
他又把目光调到武音身上,不出声,就那么直直的看着,犀利的眼神好似将人给开膛破肚挑拣清了内里。
不知道有没有两分钟,可能更多,也可能更少,武音败下阵来。
“知道了。”她说,“但我现在睡得早,马上就回来。”
“没事,我那边也有床。”
“啧!”武音瞪着他。
“速度!”罗清培提醒了句,转身先走回去。
他的房间摆设跟以前也没多大差别,只多了一些摄影设备和几台电脑。
“你帮我把里面的照片归类一下,按时间分。”罗清培指了指随手扔地毯上的一台笔记本。
盖子开着,面朝下的趴在那,怎么看怎么凄惨。
旁边还有一张小圆桌,武音把电脑捡起来放桌上,盘腿坐在地毯上滑了几下箭头。
“有没有鼠标?”
罗清培已经坐到书桌后,桌上同样开着一台笔记本,手指不停的敲击键盘。
他头也不抬的往右边抬了抬下巴:“最底下架子上的银色方盒里你找找看。”
盒子有两个篮球那么大,里面放了一些小东西,全新没拆封的鼠标有两个,更多的是u盘,还有一个破旧的卡通钥匙扣。
武音把鼠标拿出来拆了,盖子合上前最后看了眼那个钥匙扣。
是个撑雨伞的小人,穿着粉色斗篷,同色雨靴,包子脸鼓鼓的,非常萌。
武音把盒子放回原处,捞着鼠标回来继续给他整理照片。
室内非常安静,只有细碎的鼠标按键和敲击键盘的声音。
“我能放个音乐吗?”武音抽空问了声。
“嗯。”
武音调出一个播放器,选了一个安静电台随机播放。
图片非常多,有景观,大部分是人像,国外模特占了大半,国内明星也不少,且基本都在一二线徘徊。
都说罗清培现在混得很好,这个好的程度从别人嘴上说出来感觉也就那样,而现在更直观的放在眼前,才知道他是真的出息了,已经站在了这一行的塔尖。
而背着单反在路边晃荡的少年好似还在眼前,时间真快。
“休息会。”罗清培给她泡了杯牛奶端过来。
夜已经深了,室内开了两盏照明,因为是暖光,带着点朦胧,也就没有特别明亮。
武音背后是床,她靠在床沿抻了抻脖子,捞过牛奶杯小口的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