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汝走过去要接过果篮,秦之时手一摆,笑笑道:
“季总,粗活儿让我来。”
思汝看了他模样一眼,所谓皮笑肉不笑说的大概就是他这种,思汝也不跟他纠结这些事了,他要拿就让他拿着,点点头,直接走进医院。
两人穿过急诊中心,来到住院部大楼,思汝根据alex给的信息找到徐悦的病房,四人病房,但居然只住了徐悦一张病床,这在一床难求的市人民医院实属罕见。
病房内还有位中年妇女,站在徐悦病床前,应该是在替她擦拭身子。思汝敲了敲门,“您好,是徐悦的家人吗?”
“我是她妈妈,你们是?”
思汝站在病房门口,没有打算拐弯抹角,直接表明身份和来意。
“我叫季思汝,是……季沁的姑姑,想来替季沁道歉……”
“走!”思汝话音未落,对方已经走过来,“你们还嫌烦不够吗?马上离开,不要再打扰我家悦悦休息!”
不够?再?思汝心里琢磨着对方的措辞,使了个眼神让秦之时把水果篮送上,自己则从皮包里拿了张银行卡,塞到徐妈妈手里:“徐悦妈妈,我知道季沁做了不对的事,我们真的很抱歉,这是我们一点心意,希望您看在小孩子不懂事的份上,不要把事情闹到法庭上,我们万事好商量。”
徐妈妈满眼疑惑地看向思汝:“你们现在又在玩哪套?我们已经说了不告了!”
“不告?”
徐妈妈把东西甩回给思汝,“对!不告了!求求你们,我们说了不告就是不告!不要再来骚扰我们了!放过我们吧!”她一边推搡着思汝和秦之时出门,一边朝门外喊人:“老头子,老头子!医生,护士!”
不一会儿,一个伯伯冲进来,徐妈妈朝他解释:“老头子,又来了两个打人那位的家属,快赶他们走!”
伯伯一听,抄起门口的扫帚就要打思汝和秦之时,秦之时拿起被扔在地上的银行卡,护着思汝,小声劝她先离开。
思汝看了眼徐悦爸爸身上穿着sge电讯公司的工服,她想了想,掏出名片放在就近的桌上,朝他们鞠了个躬,“徐爸爸徐妈妈,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随时联系我。”
两人临走前还是挨了徐爸爸两下扫帚子,秦之时嫌晦气,去了趟洗手间弄干净衣服才出来,还一直念念有词。
“被医院的扫帚这样沾身,也不知道要不要用柚子叶水洗一洗……”
思汝听他这么讲,不禁问:“你们这些受过西方教育的,也信这个?”
秦之时愣了下,笑笑回道:“医院病菌多,柚子叶除了能驱邪,还能消毒。”
思汝挑了下眉,只道:“早上辛苦你了。”
“不辛苦,”秦之时保持笑容,“以后有这种不用上班的好事,欢迎季总随时找我。”
思汝满怀心事,没什么闲情搭理他的玩笑,只道:“走吧,我开车来的,送你一起回公司。”
秦之时多少有些自讨没趣,识时务地收起笑容,应好。
来到停车场,秦之时正准备打开副驾的门,却被思汝叫住。
“那个......我副驾的安全带有点问题,系不上的,你坐后面吧。”
秦之时点点头,一脸无所谓地笑笑,转而打开后座的门。
但上车后他选择沉默,他算是认清了事实,他与这个女上司无话可聊,窗外形形色色的而路人都要比她更有趣。
常听家里老秦夸奖,说季家这个女儿多能干,年纪轻轻就担起四季珠宝这个重任,很不容易。
要说不容易,也确实。四季珠宝由季思汝的父亲季镇创始于90年代,凭借独有的钻石切割技术成为珠宝行业的引领者,进入千禧年以后,季镇去世,四季珠宝由季家长子季思霆接管,一度风光无限,随着规模的进一步扩大,四季珠宝向证监会递交上市材料。就在所有人都期待四季珠宝能成为第一批登陆a股的珠宝商的前夕,一场意外,使得季思霆夫妇丧生,四季珠宝持股股东发生变动,业绩持续下滑,上市计划也随之夭折。彼时季家就只剩下大学刚毕业的季思汝与季思霆一双未成年的儿女,四季珠宝这个烂摊子自然而然也就落在季思汝身上。
就在今年10月,四季珠宝在证监会网站更新披露招股说明书,12月,也就是这个月月初,证监会发布四季珠宝ipo获通过,自此,距离四季珠宝的第一次提交招股说明书,已过八年时间。时间足以证明四季珠宝的这条上市之路并不好走。
同样地,在秦之时看来,花了八年时间重启ipo,也可见季思汝的才能有限。暂不论四季珠宝最终能否成功上市,实际上秦之时也并不看好这个小公司的未来发展,主要原因便在前座驾驶座正开车的那位女领导的身上。
秦之时自问不是瞧不起女人,但不可否认女性领导在管理上就有他们天生的弱势,好比女司机上路,在复杂路段在所难免地畏手畏脚,遇到陌生领域则犹豫不决,犯起糊涂来又容易慌张。就他就职这一个月的观察来看,季思汝的处事风格就如她给人的观感一样,沉闷无趣,墨守成规。试问这样一家故步自封,鲜有创新的公司,谈何进步。
像现在,眼见前座的季思汝开车心不在焉,在前方本该直行的十字路口竟向左转,秦之时忙出声提醒:
“季总,我们回公司应该直走。”
“哦,我知道,”思汝应道,“但前面路口刚发生车祸,这会儿应该还在封路,保险起见我们走这条吧,绕是绕了点,但应该不会塞车。”
虽然但是,秦之时听完更疑惑,她既没有开电台新闻,又没有用导航,是怎么知道前面路口发生车祸?秦之时把疑问问出口。
“刚刚在医院,不是经过急诊室吗,他们接了几床急诊,听说是叁车连环相撞。”思汝回。
什么?秦之时很惊讶,方才去住院部,他们确实是绕过了医院急诊中心,现在回忆起来,那会儿急诊中心确实人群拥挤。可在那种嘈杂的环境,又是奔着去处理事情的情况下,她怎么能注意到这种细节还留心记住了……
思汝没有太理会坐后座的秦之时,自然也不在意他在想什么。当然如果她知道他在想这些,一定会停下来与他纠正这种性别对立的想法。他可以对她有偏见,可以不看好她的能力,但不要把原因归结到性别上。
而事实上,有一点秦之时没有想错,她的确一边开车一边在思考其他事。
她在想方才在徐悦父母说的话,不难猜出,已经有人比他们早一步去找徐悦父母谈撤销控诉的条件。是谁……
再想病房的一些细节,空着的叁张病床上有一张放着一些礼品盒,其中有一盒燕窝的牌子思汝认得,那个牌子走的是饥饿营销策略,限量供应,全市不过两家分店,其中一家便开在沉氏集团所在的商业园区内。
最重要的是,徐悦爸爸身穿的工服所属的sge电讯公司,正正是沉氏旗下的产业。
答案已昭然若揭。
沉诺……思汝心中浮现他的名字。
然后她又开始想,早上在派出所门口,很明显季沁很听沉诺的话,沉诺从她出事到现在不过十二小时的时间就已经替她处理完这么多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俩的关系那么好了?尤记得以前她带着季洲季沁两兄妹去找沉诺玩时,她还常常打趣他和小朋友处不来。
时光荏苒,物是人非。如今沉诺什么都替季沁打点好了,那么作为姑姑的她还有什么没替季沁做的呢。
想着想着,他们已经回到公司,赶上开例会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