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对夏时来说,是一场极为艰难的战斗。
任伶任仃不仅是化神修士,他们所带的傀儡也各个拥有化神修为,这还不止,傀儡身上居然还带有成名修士的绝技,几乎每过一次招,都相当于在鬼门关转了一圈。但他不能躲,甚至不能后退一步,所有傀儡的招数必须都要接下来,因为他的身后,是只有金丹修为的曲笙和已经失去战斗能力的常钧语,所以他必须死守。
可这样一来,他内里的魔气……
师父的话又在他脑海中浮现。
断龙门一战后,他回到太和,晏修曾对他道:“第一次魔气爆发,是你十五岁时,所以你父母才不得不将你送出罗刹海;第二次魔气爆发,有你师娘救急,勉强逃过一劫;第三次魔气爆发,月刃因你而陷入沉睡,这才将你的神智换回……阿时,你的体质与界主相同,可以无视天道规则自由晋阶,但魔气……不能再出现第四次爆发,你不能心存侥幸,因为天道在上,一个人的福祉有限,不会每次都有机缘救你,你且需要自救,并克己律身,严控修为,否则一旦放纵,后果不堪设想。”
道理,他都明白。其实早在十五岁离开父母的时候,他就知道,如果他最后仍然控制不住自己,大不了与敌人同归于尽,就算身殒道消,也不会给这人间带来一点麻烦。
可是身为一名太和剑修,天生便是为了守护而战,他何曾为自己战斗过?
一次都没有。
他的身后是人,有时候是凡人,有时候是战友,有时候是晚辈,还有的时候……是他最爱的姑娘。
他死了,她怎么办?
更别提这一场战斗的背后,还有任家的阴谋与济世甲的图纸。
这种激烈而矛盾的天人交战愈演愈烈,而越是这样,他埋在心底的魔念便越容易滋生。
“这一切都是为了正道,为了曲笙。”
“不是你自己想要堕落的,都是这些人逼的!”
“也许这一次还会有人来救你,比如你那个修真界最强的师父,不是在你身体中留下了讯号吗?他一定会及时赶到的。”
“没人会怪你,你不是为了自己,大家最后都会原谅你的。”
……
任伶咄咄逼人,任仃出手狠辣,两人配合默契,而任家的鸦铁傀儡所修功法更是令人难以应付。
夏时在战斗的时候,有一种沉沉的下坠感。
好像地下深处有什么东西正拖着他,拽着他。
他又忍不住看向曲笙,看她白马红枪,身上已有血迹,却一声不吭,与那体修傀儡鏖战。
他知道她宁可死也不会向他求救。
夏时转过头,他眼眸微微垂下,任由一连串的攻击全部打在身上。
“师父,我……”
要对不起你了。
第222章 仙魔念悬一线(三)
任仃发现夏时一动不动的时候,并没有天真到以为夏时放弃了,他十分警觉地后退数步,对任伶道:“有问题!”
任伶手中动作变缓,她指尖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所有傀儡身上都起了一层绿色的防护罩,她低声道:“你后退,我来对付他!”
任仃应声在外围游走。
比起不明所以的任家姐妹,正与体修傀儡战斗的曲笙一下子就意识到夏时的不对劲。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冲出去,急切地向夏时的方向飞去,试图去他身边。
但夏时的剑域如同覆上了一层结界,阻挡了她的动作。
曲笙一□□在剑域上,大喊道:“阿时,不要!”
听到曲笙居然出言阻止夏时,任伶、任仃也有些意外,可不管发生什么,对他们来说杀人才是最重要的,曲笙此时空门大开,只不过是她身边的那只妖兽在帮忙防御罢了,任伶立刻驱使体修傀儡攻击曲笙。
就在这时,她仿佛听到了一声冷笑。
这声冷笑仿佛就在她耳边,离她那样近,于是她不自禁地转过头,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看到夏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
俊美而年轻的剑修还是那般风华绝代的模样,可他的气息已经完全变了,不再是那个一身正气如贵公子般的正道侠士,无尽的黑暗从他身后涌出,不仅仅是魔气,而是一种令人从心底颤抖的恐怖感。
任伶立刻就将他与魔修区分开来,不是因为夏时的眉心没有堕魔印,而是因为无论魔修如何堕落,可他们身上到底还尚存一丝人的气息。
可夏时身上没有。
他神情冰冷,目光看向她的手。
那双舞弄傀儡,洁白如玉的柔美之手。
任伶是化神修士,她所修不仅仅只有傀儡术,甚至身上保命的法宝也有不少,同时,化神修士的反应速度也极快,几乎是她看到夏时的同时,身体便率先做出了反应,她眉间闪过神通印记,一道光罩便罩在了她身上,与此同时,又有三枚制成巴掌大小的微型傀儡从她手中飞出,直扑夏时面门!
任伶完成这连串动作的同时,任仃也已准备从夏时剑域中撤回,可他在碰触到夏时的剑域边缘之时,也像是碰到一层坚硬的壁垒,无论如何都无法突破,而他又看到夏时出现在任伶身边,目眦尽裂,手中铁爪如烈火之刃,疯狂向剑域砍去——然而剑域纹丝不动,因为那已不单单是剑修的剑域,不知什么时候,这层剑域呈现出的隐隐的黑色,那是能与修真界三大结界相媲美,却仅仅在岁无大祭上出现过一次,夏时的独门结界“深渊囚牢”!
这道渐渐呈现黑色的结界已与剑域融合在一起,不仅是曲笙进不去,里面的任仃和那五名傀儡,同样也出不来。
曲笙满心焦急,根本没有注意身后飞扑来的傀儡,秋浮君一跃而起,顶起额前的龙角,准备与这傀儡硬拼——
然而就在傀儡即将与龙角向碰的时候,这具一直耀武扬威的体修傀儡却像是散了架一般从空中坠落。
在坠落的过程中,不知被什么术法大卸八块,零零碎碎地散落一地。
曲笙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