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聘…”鹤葶苈转头,想要去抱他,可入手的却是一片冰凉。身旁哪里有他在呢,被褥都没有一点的褶皱,他根本没有来过。
意识到这件事的一瞬间,她便就懵了。
别是偷偷的走了吧…别这样啊…你真的是太坏了…
鹤葶苈匆匆掀了被子,赤着脚,疯了一样往外跑。她从来没跑的这样快过,好像只是一眨眼,便就到了门边。风刮过汗湿的脸和发,激得她打了个哆嗦。
丝绸的布料摩擦着她柔嫩的肌肤,又滑又凉。
她站在门边,看着那个依靠在旁边柱上的背影,心倏地一松。心还在砰砰地跳着,呼吸急促猛烈,鹤葶苈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唤他。
“阿聘…”
含了团棉花似的,含糊不清,软糯糯。满满的都是委屈,还有恐慌。
几乎是同一时刻,江聘便就回头。他站在那不知有多久了,呼出的气带着白雾,月光从他背后洒下来,影子很长,头发上有银色的光。
“怎么了?”见着她红通通的眼,江聘的心漏跳了一拍,赶紧过去把她抱起来,用外袍裹好。姑娘闷闷地不说话,他也不敢耽搁,赶紧关上门往屋里走。
被子散乱地堆在床上,有一角落在了地面。江聘单手捡起来,抱着怀里低落的小妻子坐在床沿,用臂环的紧紧。
他轻声哄着,把冰凉的脚丫放在自己暖融融的肚子上,伸手揉她的乱发,“葶宝不要怕,不要哭。”
“我做噩梦了。”鹤葶苈吸了吸鼻子,在他胸前蜷成一小团,“我梦见了很糟糕的事情,你不见了,我很慌。可是醒了,你却真的不见了…”
那一瞬,好像只被抛弃了的小兔子。眨了下眼而已,全世界就都变了。
“我在的,只是睡不着,想出去吹吹风。”江聘贴着她的脸,细碎地吻她,一遍遍地道歉,“我不该这样的,是我不好,你不要气…”
“你真的很不好…所以我离不开你了。”鹤葶苈仰头望他,没点灯,看不太清他的脸,只瞧得的那双黑亮的眼睛,盛满了温柔。
她软着嗓子求他,哀戚的像某只可怜的小动物,颊边沾着泪,“阿聘你不要闹了,你带我走好不好…”
“葶宝乖。”江聘叹气,横抱着她塞进被子里,自己也脱去外衣躺在她的身边,“你不知道路上有多苦,你受不了的,我会心疼。”
“你怎么这样呢…”姑娘搂着他的胳膊,虾米似的卧着,半晌的沉默后,从唇缝里泄出了声无奈的嘤咛。叹息似的,让人听了便就难受。
江聘心里缩了一下,忙低头去瞧她,却只看到黑漆漆的发顶。她好像睡了,呼吸缓和,怎么唤也不理。只是睫毛扫在他臂上的感觉,有些痒。
“葶宝乖。”他叹气,却也只能说出这句话。
他让他的小心肝难过了,他又何尝不难过?可是…还能怎么办呢?
这是个难眠的夜,怀里的姑娘一夜都没有变换姿势。就那样埋在他的怀里,像只孤独的小兽。
长长的头发丝绒似的铺在他的胸前,散发着属于她的温暖的香气。
天蒙蒙亮的时候,江聘才迷迷糊糊地睡着。怀里有拱动,他下意识地侧过身去拍拍她的背,喃喃着不知道哄了句什么。
鹤葶苈滞住,随即俯身亲了亲他的脸,劝了句。江聘笑起来,用头顶蹭她,小猪儿似的哼了声,有些可爱。
多好的早晨啊。要是以后的每一天都这样,该多好。
江聘不爱赖床,无论前一晚睡得多晚,第二日一早还是按着时间醒。半梦半醒的时候,他还在心里嘀咕,想着该说些什么哄他的姑娘。
昨个他怕是把人家给气得狠了,别是再不理他才好。
可是一睁眼才发现,她正笑盈盈地坐在不远处的小凳子那,轻轻地摇着小摇篮。见他醒了,鹤葶苈赶紧过来,揉揉脸,亲一下,像以前的很个早晨一样。
“我给你熬了很香的红枣粥,糯糯的,不很甜。”她坐下来,瞧着他笑,“我想你会喜欢。”
看着她肿的像核桃似的眼睛,江聘的心好像被揪了一下。他去牵她的手,唇瓣开开合合,却是说不出什么话。
鹤葶苈不在意他的失言,只是弯了腰在他的额上印下一个吻,悄悄说了句爱他。
江聘呆呆地看着她轻快的背影,绑了丝带的辫子一扬一扬的,好看极了。她不偏心,亲了爹爹,也要亲亲两个孩子。
她努努唇,娇俏俏地笑了下,娘亲爱你们呀。
她好像和往常没什么区别,还是会给他送午膳,给他捏捏肩,闲暇的时候唱首甜甜的曲儿。
仍旧是每日里围着他和孩子转,照顾得细心周到,是个极为温柔的妻子和娘亲,让人爱惨了她。有时候也会去老夫人和贵妃那里,说说笑笑,倒也欢快。
却…也好像有了些区别。她更爱发呆了,有时吃着吃着饭,看着看着月亮,便就失了神。对着他的时候,更是这样。
有一次,她在他沐浴的时候绕到他的身后,轻轻为他洗发。他正享受着,却听见她低低的抽泣,她问,阿聘,我是不是让你好为难?
他心惊,想回头,姑娘却不让。她的泪滚落得愈发大滴,滚烫的落在他的脖颈上,再化进水里,再看不见。
她像是自言自语似的,指尖微颤。
阿聘,我不是个好妻子是不是?我也不是个好娘亲。我让你和孩子都好难过…
江聘心都要碎了,他站起身想要去抱她,嘴里连着声地说不是、不是。
她明明那样好的啊,那样那样好。
可她仍旧是垂着眉眼,娇弱得像朵被风吹过的花儿。眼里含着露水,楚楚的,瞧得人好心疼。
江聘揽着她细弱的身子,心里乱糟糟成了一团儿。
他懂得她的难处,她到底还是个姑娘,今年不过十六岁。是被娇气地宠惯着养大的,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委屈和难处。
而在她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他却没在她的身边。
她独自撑过了那样几乎暗无天日的岁月,其中难处,他甚至不敢细思。她心中有疙瘩,结的死死的,谁也解不开。
那次的失态,也只发生过一次而已。后来的几天,鹤葶苈还是像以往那样,总是笑着,一如既往轻柔明快的像阵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