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泉摇摇头。
现在的孩子,总喜欢把“去死去死”挂在嘴上。活着不容易,去死也不容易,都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办到的。
纪泉不知道的是,儿子想的未必比他少。
纪驰不愿意像母亲,可他更不愿意像父亲。
若有朝一日他有心爱的人,绝不可能放她离开。她要是喜欢金山银山,那他就算拼了命也得把金山银山送到她面前。
第5章 chapter5
容州一中第四十届运动会将在九月底举行,九月中旬,各个班级开始筹备运动会的比赛项目。
传统田径项目的报名人数已经足够,还剩下几项班级团体活动,体育委员直到报名截止的今天还没有凑齐女生人数。
简单的团体项目,例如趣味接力、仰卧起坐等等,体委简单怂恿几句就能拉到人,可是这最后一项,也是运动会的重头戏——环校接力,就没那么容易拉到人了。
他挨桌挨个询问班里的女生愿不愿意参加环校接力比赛。大部分女生集中在前三排,体育委员费尽口舌,只找到四个愿意参赛的女生。
环校接力需要五男五女,还剩最后一个女生名额空缺。
体委将目光投向唯一坐在第四排的女生,也就是俞橙身上。
不到两分钟,体委完成任务,兴高采烈地交差去了。
“喂,小肿眼。”
“怎么了?”
纪驰把玩着手里的中性笔,表情随意:“我记得前几天体检,你肺活量才两千多吧?”
俞橙点头:“对呀。”
纪驰扯扯嘴角:“环校路一圈下来可有一千五百米,你体质这么差,就这样参加环校跑?”
俞橙朝他眨眼:“那有什么办法,总要有人参加啊,体委说最后的希望就寄托在我身上。”
“这你也信?”纪驰不禁失笑,“高一体育期末考,你八百米跑完了吗?”
俞橙:“跑完了啊。”
“跑了多久?”
“五分钟。”
“......”纪驰真心无语了,“五分钟.....三分五十秒及格,你跑了五分钟,这样也敢去跑环校路?”
俞橙表现得很轻松:“我跑慢点不就行了。”
“行行行,当我没说。”
事实证明,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只有实践,没有想象。
运动会最后一天下午,颁奖典礼结束后,环校接力比赛拉开序幕。
俞橙身穿一件浅色棉质t恤,背后别着运动员号码牌,下身是黑色的棉质运动长裤,宽紧适中,隐约勾勒出纤细笔直的双腿。
各班参加环校接力跑的十名运动员按照接力顺序排成一列纵队。纪驰是首棒,排在第一个,体委是末棒,排在最后一个,俞橙的体育成绩最差,被安排在中间第六棒。
她已经做了二十分钟的热身运动,可心脏依然砰砰直跳,难以平静。
班主任抱着几瓶矿泉水守在终点处,全班同学分批等候在环校路沿线翘首以盼,校园记者举着相机四处拍照,校领导也身穿运动服准备领跑,比赛还未开始,加油叫好声早已响彻校园。同样一条环校路,运动会赛场和冬季跑操简直天壤之别。
纪驰举着高二9班的班牌,忍不住回头望向身后的队伍。
队伍正中,他的小同桌白着一张脸,细胳膊细腿一看就没什么劲,还在那儿和其他同学强颜欢笑。
哟,其他同学,原来是隔壁班的小白脸骆言庭。
骆言庭跑高二10班第一棒,硕大的木质班牌夹在胳肢窝里,正给他的小青梅拧饮料瓶盖。
纪驰倏地转回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高一年级比赛结束后,高二各班首棒运动员在体育部老师的指挥下来到起跑处。纪驰将班牌交给第二棒的同学,走入跑道之前,他停在原地活动手腕踝关节,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句“纪驰加油”,高二9班的同学一股脑儿跟着喊了起来,因了纪驰名气大,甚至有不少别班同学也跟着为他呐喊,搞得纪驰莫名有点尴尬。
“同桌,加油啊!”
他正要迈步往前,听到俞橙细细的声音,脚步忽然一滞。
实在没忍住,纪驰低头笑了笑,胳膊肘却被身旁的同学撞了一下。
“笑什么,还跑不跑了?”
是骆言庭,绷着他那张千年冰山脸。
纪驰没搭理他,却也没有忽略,只等上了赛道一分胜负。
一声响亮的枪鸣,十六个班级的首棒运动员冲出起跑线。
纪驰身穿纯黑t恤,一米八几的个头在运动员中十分显眼。接力长跑比赛用红色绶带代替接力棒,纪驰将绶带攥在掌心,不知和谁较劲,开跑时就离弦箭一般冲在前头,半米长的红色绶带随着动作猎猎飞舞。
纪驰最擅长的田径项目是跳高,属于爆发型运动员。环校路一千五百米,他跑到半程开始吃力,调整呼吸之后速度减慢,幸而前面拉开的差距大,对手一时半会赶不上来。
交棒的最后一百米,骆言庭赶到他身侧,开始冲刺。
俞橙远远望见朝终点跑来的骆言庭,开口喊道:“阿庭加油!”
身旁的9班班长拍了她一下:
“学委,别胳膊肘往外拐啊!”
俞橙赶紧闭上嘴,深刻反省了自己的错误。
待纪驰和骆言庭齐头并进跑到跟前,9班女生爆发出一声极其响亮的“纪驰最帅”。人群之中,俞橙两手括在嘴边,喊得尤其卖力。
纪驰咬了大半程的牙,这会憋不住笑,气息一阵乱窜,赶忙把绶带交给下一棒。
交棒后,梁铮扶着纪驰慢走。
“今天打鸡血了?去年哪见你这么卖力啊。”
纪驰:“我同桌呢?”
“得,你看上人姑娘了?”
“一边去。”纪驰解释道,“我跑完都这样了,她体力差,我得提醒她两句。”
高二9班强人多,她一个俞橙拖不了多少后腿,纪驰嘱咐了半天,也就一个要领:慢点。
可惜到了赛场上,甭管俞橙平日多冷静,听着耳畔一声声激昂呐喊,她脑子里只剩四个字:
为班争光!
十几分钟后,俞橙回来了,守在终点线的纪驰气得脸色发青:
“老子的话,敢情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一名后勤女生搀着几近虚脱的俞橙,眼看着快扶不动了,忽然有人搭把手,将俞橙整个捞进了怀里。
“纪驰?”
“我送她去医务室吧,下一棒还是女生,你在这里等着。”
“啊,没问题。”
俞橙整张小脸惨白惨白,额头布满虚汗,连嘴唇也没有血色。她脚下虚浮使不上劲,只能任人半搂半扶一步步往前走。
“同桌......我们班现在第几名?”
纪驰没好气:“全靠你,现在第一名。”
俞橙蓦地笑起来:“太好了。”
“好个头啊,你是不是脑子有......”
怀里软乎乎的小人闭了闭眼,纪驰骂不下去,移开目光,长长吐了口气。
他心里有点恼,却好像也没那么生气。
虽然不是有意的,但这小姑娘的小腰摸起来倒还真......怎么说......真的手感挺好。
“橙子。”骆言庭这时候赶过来,径自握住俞橙手臂,“你怎么样?”
纪驰:“她不怎么样。”
“我没问你。”说罢,骆言庭将俞橙往自己那边拽了拽,“橙子,我背你去医务室吧?”
纪驰:“喂,你......”
“行啊。”俞橙应了,扯出一丝笑,“阿庭,麻烦啦。”
纪驰“呲”了一声,松开手,任俞橙趴到骆言庭背上,就这么被人截胡了。
“还阿庭......”纪驰做出抖鸡皮疙瘩的动作,“一对傻逼。”
他独自走回班级队列之中,9班依然遥遥领先,可他心里却莫名笼着一团烦闷,无论如何挥之不去。
*
运动会紧跟着十一长假,回校后第一个晚自习,俞橙到的很迟。
纪驰盯着窗外,看她是独自一人,语调便轻松些:
“公车迟了?”
俞橙摇头:“骆伯伯今天有事,所以迟了。”
纪驰皱眉:“你们住一块?”
“没有。很久以前是邻居,后来不是了,但也住得挺近。”
纪驰没再问,光用眼睛看就能猜出这两家的境遇。
俞橙家境一般,骆言庭家境优渥,既然两家人原来是邻居,那肯定是骆家后来飞黄腾达,搬离了原来的地方,而这对青梅竹马依旧关系要好,甚至考上了同一所高中,继续相亲相爱。
也不知道脑子抽什么风,纪驰突然问:
“你妈对骆言庭这个女婿挺满意的吧?”
刚问完,纪驰恨不得赏自己一耳刮子。什么晚八点泡沫剧情,显得自己像个长舌妇。
更惊悚的是俞橙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