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二十九 花招
玉瑶公主愣了一下,提着裙摆快就往里跑,小太监可喊不住,又不能拦。
但是这娘娘生孩子的事儿,公主往前凑什么啊?产室里疼的高一声低一声的,皇上待在外头脸色都难看之极,怎么能让公主过去?本来想着两位殿下多半不会早回来,怎么也得到后半晌啊,谁知道今天公主这么早就回来了。
甘熙云和杨娘子却都进不去了,守宫门的人不敢拦公主,拦住她们却一点儿也不怵。今天这是什么什么情形?白公公刚一得着信儿就吩咐了,今天别说一个外人了,就是一只老鼠、苍蝇也不能放进去,贵妃娘娘现在可是要紧关头,真象女儿节宫宴那天一样再进去一个图谋不轨的,谁兜得住?那时候掉脑袋只怕都是轻的。
甘熙云倒是明白事理儿。娘娘金贵着呢,这事儿是她们能掺合的吗?再说了,娘娘生孩子啊……她们进去了能帮上什么忙?
可杨娘子却更想进去了。
皇上的侍卫、随驾的太监都在永安宫前,皇上也肯定在。
这是多么难得的一个机会。
“我得进去。”杨娘子同门前穿着四品官衣佩嵌银线鞘刀的禁卫副统领说:“我这里带着给娘娘请的观音,就是为了保佑娘娘平安顺产特意求来的,这会儿送进去才正是时候。真耽误了大事,娘娘要是有个不妥,谁担戴得起?”
看那位孙统领不应答,杨娘子又说:“我也晓得大人做不得主,可大人遣人住里通传一声,至于许不许进,也不与大人相干了。”
孙统领看了她一眼,果然使人往永安宫里传话去了。
这消息报到了白洪齐那里,白公公看了一眼坐在庭院里的皇上,转头看了一眼进来传话的人。
跑腿的小太监让白公公看得心惊,腿都开始哆嗦了。
白洪齐知道这也不能怪他,谁叫杨娘子打着给娘娘求平安的幌子呢?又正好赶在这么一个当口。要是娘娘母子真有个闪失,事后追究他们怕担不起。进来禀告一声,让不让进的,责任就不在他们身上了。
“让人把这个杨娘子送回云光楼去。”
听着白洪齐语意不善,小太监头都不敢抬,赶紧回去办差。
这会儿且腾不出手来管她,一切要等娘娘这边生下来再说。
杨娘子这种把戏白洪齐几十年来早看烦看腻了。皇上的后宫比起先帝来已经清静多了,先帝那时候才叫一个群魔乱舞,后宫美人们为了邀宠,天底下能想到,能用到的招式都叫她们用尽了。杨娘子这才哪到哪?请了观音?先帝时的美人为了博宠,在先帝身体微恙时还送了烫羹来,说这是自己割肉熬的。还有那种刺血为墨跪抄经啊,在佛前叩了一万遍头求的香符啊……
杨娘子玩的这一手早不稀罕了。
她也不想想,宫里这么多女人,为什么旁人都不玩这种手段,偏她这么机灵?别人都傻吗?
因为当今圣上不是先帝,他不吃这一套啊。皇上在宫里长大,从小目睹这些女人们的手段,一本三十六计都写不完。从皇上登基之后,宫里头不是没人试过使各种手段邀宠,试完之后呢?一个个都变得老实起来了。
最起码是看起来都老实了。
杨娘子这样的,简直都不用旁人对她落井下石了,自己大步流星的选了一条死路,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白洪齐敢说,要是现在他去皇上跟前说一句这杨娘子的事,皇上说不定连他都要一起发落,这么没眼色的事白洪齐是肯定不干的。
甘熙云眼睁睁看着杨娘子被两个侍卫“请”走了,真是吓了一大跳。
她也料到杨娘子非往永安宫凑是别有用心,但是绝没料到永安宫会这么不给面子,直接就让人把杨娘子“请走了”。
那个小太监出来传过话后,孙统领脸色一变,杨娘子一句话都没来及再说,就被两个侍卫一人挟着一边臂膀给带走了。
甘熙云打个了哆嗦,她在这儿站着也是浑身不自在,只好也托门口的太监给捎句话,捎给玉瑶公主,就说她先回云光楼,公主要有事就差人去叫她。
不过她猜着,玉瑶公主是顾不上她了。
产室设在永安宫靠西面的屋子里头,玉瑶公主还没走到产室跟前就被人拦下来了。
郭尚宫苦口婆心的劝:“公主可不能过去。”
玉瑶公主反问:“我为什么不能过去?”
这倒反把郭尚宫噎了个跟头。
为什么不能让她过去?理由有一大堆,但是郭尚宫实在不好说。
产室多污秽啊,又吓人,公主还是个小姑娘,哪里就能让她见这场面了?哪怕不进去,不见着女人生孩子的那场面,让她在外头听见动静也不行啊。贵妃娘娘就算能忍的了,可是女人生孩子那疼法,哪有个不哭不叫的?光那动静也能把人吓着啊。
没办法,道理不能讲,郭尚宫只好不讲道理了。
“皇上就在前头坐镇呢,公主就不要过去了,皇上正心烦着。奴婢伺候您回屋里去歇歇吧?公主要实在不放心,奴婢过去替您看着,随时向您禀报消息,成不成?”
玉瑶公主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劝得动的?
不过皇上确实就在产室外的庭院里,已经远远看见这边的情形了,他吩咐了两句,白洪齐就朝这边走过来。
一看他来了,玉瑶公主就晓得自己是过不去了。父皇要不答应,这些人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放自己过去的。
果然白洪齐过来行个礼,说:“公主今儿回来的早,快回屋去歇着吧。”
玉瑶公主心不甘情不愿,她侧过身,往产室那边探头看。可白洪齐站得位置不远也不算近,正好把她挡得严实。
看不见,玉瑶公主只好问:“娘娘现在怎么样?”
“公主放心,太医们说了,娘娘一切安好。”白洪齐示意郭尚宫赶紧把公主带回去。
这边打发了玉瑶公主,大皇子也回来了。
☆、三百三十 多少
大皇子的年纪不算大,但是已经足够他明白什么事他能过问,什么事不能。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大皇子只问:“父皇也在?”
方尚宫笑着点头。
“那弟弟呢?”
“二皇子殿下在他自己屋里头呢。”
大皇子轻声说:“我去看看弟弟。”
大皇子心里很不踏实,他走的也不快,花了比平时多一半的时间才走到二皇子的屋外头。
隔着窗子他就听到二皇子在里头闹腾的声音。
孩童的哭闹声并没有让他觉得烦燥厌恶,正相反,听到弟弟的声音,大皇子反而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走进屋里头。
乳母正为二皇子的事手忙脚乱。
今天一天二皇子都没见着亲娘,吃的不多,中午也只睡了一小会儿,醒来就一直闹腾。
乳母也知道他为什么闹。
还能为什么?
可贵妃娘娘这会儿哪能见他?
大皇子进来时乳母简直象见了救星,面带感激之色的行了个礼。
“泓儿怎么不高兴了?”大皇子笑眯眯的朝弟弟伸出手,二皇子则一头扎进他怀里,委屈的哼哼唧唧。
大皇子伸手把他抱起来,退了一步打了个晃。
二皇子份量可真不轻,大皇子要把他抱起来也够勉强的。
乳母知道大皇子心细,可不敢把他当个一般孩子一样糊弄,一五一十把二皇子的事说与他听。
“二殿下中午只吃了几口粥,特意给他做的白玉糕咬了一口又吐出来了,闹了一会儿,奴婢哄着他睡了约摸多半个时辰,再醒了就不肯睡了,哄着吃了小半碗蛋羹,又喂了些水。”
大皇子摸着他脖子后面潮乎乎的,出了不少汗,小脸儿红红的,眼里还有泪花。
“让人拿些果子露来,再切个香梨来,切的薄一些。”
乳母应了一声,赶紧让人去预备。
大皇子娴熟的给弟弟换衣裳。
见了哥哥之后二皇子老实下来了,就是揪着大皇子的衣掌不撒手,赖在他身上了。
谁说小孩子不懂事?他们很懂。二皇子虽然才一岁多,可是大皇子觉得他已经能够准确分辨身边人的不同。他知道亲人都有谁,而这些整日伺候他的乳母、宫女和太监们,他好象本能的知道他们是外人。平时没事的时候还好,一旦他感觉到不安,乳母他们是没法儿将他安抚下来的。
这道理没有谁教过他,但是……这种事也不用教。
大皇子回想自己的过去,他在宏徽宫的时候,那时候他年纪也不大,可是在他内心深处,他也知道身边这些人都不是他的亲人,也不是真心实意的对他。在他们身边,他永远也难以真正放下心防。
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擦净了小脸儿之后,大皇子要的东西也都送来了。
大皇子抱着弟弟坐在窗边,喂他吃了几片甘甜爽脆的香梨。梨肉雪白晶莹象雪一样,汁水又多。
吃了几片梨,大皇子又喂他喝了些果子露。
二皇子也不是太喜欢过于甜腻的味道,这果子露里既没有兑糖进去,也没有加蜜调和,浓淡合适,二皇子两只小胖手捧着杯子,喝了大半杯才停住。
吃饱喝足又有哥哥陪着,二皇子变得老实多了。
就是大皇子不能撒手,一想松开他,二皇子就开始发急。
“外头这会儿起风了,挺凉快的,要不要出去转一转?”大皇子耐心的哄弟弟:“池子里结了莲蓬,你想不想吃莲子?”
二皇子不知道有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他反正是死死抓着哥哥不松手了。
大皇子领着他从屋里出来往小花园去。
已经快到傍晚时分了,西斜的日头照得两人的影子拖在地下,一道长,一道短,一个牵着另一个。
“你也在为娘娘担心是吧?”
大皇子也担心。
但是和弟弟在一块儿,心里却奇异的,渐渐平静下来。
“娘娘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对了,你也马上要当哥哥了,到时候你可得有个哥哥的样子,别欺负弟弟妹妹啊。”大皇子说着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对了,你猜咱们会添个弟弟还是妹妹呢?”
在大皇子想,多个妹妹很好,但再有个弟弟也不错。
池子里的荷叶已经开始渐渐枯萎,不象盛夏时那样长的挤挤挨挨遮盖住了水面。小太监用长在池子边的草叶子编了一只兔子,二皇子接了过来,好奇的晃动着这只枯黄的兔子。
大皇子问那个小太监:“池子里的这些荷叶是不是要拔了去?”
小太监赶紧回话:“本来这几天就要收拾,因为忙过节的事耽误了。今儿一早胡公公还说要让人来把残荷败叶拔了……”
但现在谁也没心思来理会这个了。
大皇子拉着弟弟的手往前走。
夕阳的余晖洒在水面上,映得一池水都成了耀眼的金红色。
皇上坐不住,站起来在院子里踱步。从谢宁开始腹痛到现在,已经快要四个时辰了,适才方尚宫从产室里出来回禀,说快了。可是这快了到底是多快?一刻钟?还是要再多等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