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片刻,黎初月柔声道:“这样吧,我邀请你看我的演出,好吗?”
“你的演出?昆曲么?”薄骁闻随口一问。
“对。”黎初月点点头,“1月15号是我们专业的期末汇报演出,我会演《牡丹亭》里的杜丽娘,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行啊。”薄骁闻直接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闻言,黎初月眼眸一亮:“那我给你留两张邀请函。”
她顿了顿,接着试探性地开口:“到时候你带女朋友一起来看吧。”
黎初月这样说,连她自己也不确定是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片刻,只听薄骁闻淡淡道:“好,谢谢。”
黎初月骤然一怔,薄骁闻的这一声“好”,让她整个人呼吸一滞。
原来他是有女朋友的?
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瞬间涌上黎初月的心头。
是啊,像薄骁闻这样的男人,身边怎么会没有女人呢?
黎初月暗暗忖度,他的女朋友一定也非常出色,想必家世、样貌、财富、地位处处与他相配。
想着想着,黎初月忽然莫名的低落,心里还不忘提醒着自己,若是日后再跟他接触,要注意些分寸。
两人都沉默起来。
半晌,只听薄骁闻笑着问道:“黎小姐,你的演出是在一月十五号?”
黎初月回过神,机械般地点头:“嗯。”
薄骁闻看着手机上的日历,认真开口:“那还有二十几天的时间,如果到时候我找到了女朋友,我就带过去。”
“嗯?”黎初月抬眸。
第六章
要是找到了女朋友,就带着?那就是说现在还没有女朋友。
黎初月恍惚一瞬,这才反应过来薄骁闻话里的含义。
两人目光相对,她的脸莫名地染上了一抹绯红。
幸好此时水煮鱼适时上桌,沸腾地热气氤氲上浮,倒帮她做了自然的掩护。
几道小菜陆续就位,黎初月抬起手,礼貌地开口:“薄先生,招待不周,请慢用。”
薄骁闻却没有急着动筷子,认真盯着面前女孩的脸,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你又笑什么?”黎初月不解。
薄骁闻薄唇微抿:“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我第四次见到你。”
黎初月认真想了想,确实是。
只听薄骁闻继续道:“第一次你在我奶奶那里唱昆曲,第二次你要去车展当模特,第三次你是在西餐厅里兼.职弹钢琴。”
“嗯?”黎初月还是并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薄骁闻停顿片刻,笑着说:“我每一次遇见你,你不是在赚钱、就是在去赚钱的路上,这一次,难得看见你消费。”
“啊。”黎初月发自内心的笑出了声。
她望着他:“既然我难得花一次钱,那你一定要多吃点。”
薄骁闻微笑着点头,用公筷夹起了一块鱼片,先放在黎初月的碗里,而后才夹给自己。
他轻轻咬了一口,肉质竟然是意外的滑嫩,滋味麻辣回甘。
想不到这学校食堂的师傅,做菜也并不敷衍。
薄骁闻在吃饭上其实还是有些讲究的,哪怕在国外读书的那几年,身边也请了中餐私厨时刻相随。
他咽下口中的鱼片,抬眸看向黎初月:“你们专业,是学费很贵吗?”
黎初月摆摆头:“昆曲表演这个专业不收学费,有国家补贴。”
薄骁闻倒是好奇起来:“那平时都会学些什么?”
黎初月抽了张纸巾,轻轻压了压唇边的油渍:“主要就是像‘唱、念、做、打’这类基本功,还有昆曲剧目课,再加上一些戏曲文史常识吧。”
薄骁闻微微颔首:“戏曲本就冷门,这样听起来,日常也挺枯燥的。”
“也还好。”黎初月淡淡一笑,“我很小就开始学了,感觉已经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
“没考虑过转行?”薄骁闻问道。
“没有。”黎初月坦然回答。
而后她放下筷子,语气变得郑重其事:“或许这样说挺傻的,但我已经坚持了十来年,总归还是有一点点情怀和热爱的。”
黎初月讲这番话时,眼睛忽然变得晶晶亮亮,整个人格外地楚楚动人。
薄骁闻起初只觉得,这姑娘是个漂亮的花瓶,现在反倒觉得性格也是很有趣。
她的谈吐和处世,就好像是天真与世故的矛盾体。
一顿饭吃得有些开心。餐毕,两人趁着夜色、沿着校园小路,慢悠悠地走着。
在校园里和女孩子散步,是薄骁闻此前的生活中从未有过的体验。
尽管气温已经是零度以下,但学校的室外篮球场依旧灯火通明,不少男生在挥汗如雨。
两人路过球场的时候,突然间,一颗篮球越过防护网飞出,直奔黎初月而来。
就在那一瞬间,薄骁闻本能地伸出手,揽过黎初月的腰。
黎初月顺着惯性,直接坠入了男人的怀中。
那颗篮球和她在毫厘之间擦身而过,重重地砸在地上,紧接着球场里响起了一阵粗犷的男声“对不起”。
黎初月的大脑一片空白,待她回过神时,周身已经被薄骁闻的体温和气息包围。
他身上好硬。
无论是肩膀、胸口还是腰腹,以至于黎初月与他身体相触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被微微地弹开了一点点。
然而也就只是一瞬间而已,薄骁闻立刻松开了手。
在确认黎初月可以自己保持平衡后,他又绅士地向后退了两步:“没事吧?”
黎初月摇摇头,还没来得及答话。
这时候,刚刚打篮球的那帮男生直接走了过来,看向薄骁闻开口问道:“哥们,你女朋友没事儿吧?”
路灯昏暗,大家或许也分不清薄骁闻是不是学校里的学生。
黎初月闻言一怔,脸颊忽然发烫,刚想要解释,只见薄骁闻侧目看着她,又道:“有哪里痛吗?”
“没有。”黎初月轻声答道。
几个打篮球的男生见状也放下心来,纷纷道:“对不住了啊。”之后,便又回到了球场。
夜色渐浓,气氛忽然变得莫名的微妙。
两人走到了黎初月的宿舍楼下,薄骁闻将手中提着的戏服递还给她,低声道了一句“晚安”。
黎初月伸手接过,轻轻应了一声“你也是”。
未等他回答,她便头也不回地进了楼,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薄骁闻暗自一笑,只觉得自己的鼻息间,似乎都还萦绕着她发丝的香气。
片刻,他便转身缓步离开。
另一边的黎初月,回到宿舍后却没有急着洗澡。她将戏服挂进衣柜、迅速换了双运动鞋,就再次下了楼。
这一次,黎初月直接来到操场,开始绕着塑胶跑道一圈一圈地慢跑。
一来是因为她今晚吃的过多,要适量的运动去消耗。
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她那颗突然悸动的心,急需这凛冽的寒风来冷却……
接下来的几天,黎初月的日子过得无比忙碌。
除了准备期末的几门公共课考试外,还要排练汇报演出。
黎初月要表演的是经典昆剧《牡丹亭》,而室友钟瑜表演的则是《窦娥冤》。
与黎初月的“闺门旦”行当不同,钟瑜算是“正旦”。
“正旦”这行当就类似于京剧里的大青衣,调性与钟瑜明艳大气的长相十分相符。
两人虽说同住一个宿舍,但因为剧目不同、排练时间不同,彼此之间也是好久都没见到面。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来到了汇报演出的前一天。
黎初月彩排刚结束,正在后台卸妆,突然间手机铃声不住地响起。
她垂眼一看,屏幕上三个字:方护士。
黎初月心中一惊,立刻起身走到角落里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刚接通,方护士焦急的声音便响起:“黎小姐,你妈妈又犯病了,你赶快过来看看吧!”
黎初月下意识地压低声音,调小了些通话音量:“您别急,我现在就过去。”
挂断电话,她立刻叫了车,都顾不上脸上的妆才卸了一半,就直接冲了出去。
一小时后,车子停在了北京南郊的一家疗养院门口。
这里是私立医院和疗养院一体化的医疗服务机构,在业内口碑极佳。
黎初月站在走廊里稳了稳呼吸,就直接走进病房。
一进门,她便看见母亲黎雅正站在床上,张牙舞爪地举着手,口中胡言乱语。
黎雅患有间歇性精神障碍,时不时就会出现一些所谓的发疯举动。
黎初月请走了房间里的若干护士和护工,一个人静静地看着黎雅“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