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彼此欢乐时过的最快,一眨眼就过了年。
本来宋朗旭办完这边的事务,想要开春就赶去照城的,结果赵辰之说,年中九月月他的任期就要结束,有一系列事情要交接办理,顾不上他,没必要为了几个月来回奔波。
再者,明年他也要考会试,事关重大,不如闭关读书要紧。会试英才济济汇聚一堂,可不要他没考中才好。
宋朗旭收到信后强烈抗议:“赵师兄这是小看我!”但他也的确不敢打包票说自己肯定中。
而且过年之前,关于谢雪斋的任命也下来了,隆庆帝还真把他放到了丰产司的位置上,赵辰之这么安排,估计是想要宋朗旭能够出一把力。
想到照城一切都在正规上,井井有条,宋朗旭也就没有急着过去帮忙。
他正严格按照高考作息要求自己,规划着每天该读什么书,该写什么策论。
别的经义都可以靠勤学苦练来弥补,但策论不行,最需要实践和经验,这时敬源先生的昔日经历就派上了用场,他在辞官后曾经游历过名山大川河流,也曾经跨越过好几个邻国,充分领略了其中的风土人情,对地方习惯信手拈来。
宋朗旭如果有不解之处,经他讲解后茅塞顿开。
这一日,他们聊到了新种推广的话题。
曾经的粮种产量更低,只有一百余斤的产量,百姓日日劳作从不懈怠,偏偏连温饱都是奢望,这时候,有域外粮种传到朝廷,朝廷验证过产量后,开始给各地百姓推广,本来一切顺利的,偏偏到了某个地区,所有百姓不都愿意改用新种,当地官员束手无策,问,该如何解决?
宋朗旭心想,这是在点我啊,难道谢师兄碰到什么难处了?
听说接手丰产司后,谢雪斋先拿着京郊的田地练手,日日不歇,正搞的如火如荼,难道是有人捣乱了?
敬源摇摇头,“不,并没有,这是前朝旧事,典籍中有记载的。我只问你如何处理。”
宋朗旭一边思索一边回答:“新种能够增产偏偏不愿意种,那必然是种旧种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好处。难道是有富商控制了土地,许诺了什么好处?”
“但是富商没理由这么做啊,增产对他自己也是有好处的......”宋朗旭慢慢想着,突然想到一点,“难道是,隐田?”
敬源缓缓点了点头。
隐田,就是各级的权贵把土地瞒报起来,然后不交赋税的行为,他们吃喝玩乐,百姓苦不堪言。
长期下去,国家的赋税自然越来越少,捉襟见肘,碰上天灾兵祸,更是难以周转。
敬源道:“先帝在时,丈量全国土地,一共是四百余万顷,而前年最近的数据,已经锐减到三百余万顷,这中间多少的差额,是被权贵吞没了?”
宋朗旭默然,也就是说少了近三分之一的赋税,可如要详查的话,不光是士绅权贵,里面说不定还有皇亲国戚,皇上的二大爷三叔叔,都是些动不得的人物,哭天抢地跪宗庙,说自己没活路了,就算是皇帝也只能干瞪眼。
还真是个没地下口的刺猬。
想到这里,宋朗旭也只能苦笑,“先生,纵有千里驹,却无粮草啊!”再好的办法实施不下去,又有什么办法?
敬源也叹息到:“我知道此事艰难,从先帝时就开始改革至今,收效甚微勉力维持,国库依旧贫乏,皇上也对这个问题发愁,所以才会格外重视丰产司的事情。”
宋朗旭心想,这是不能扩大客流量,于是极力增加客单价,倒也勉强算是个主意,增产后也维持下去。
“我懂了先生。”
“我倒是盼着你是真懂了,但谁年轻时还没有个跌倒的时候呢?总归我还在看着呢。”敬源说道,“好了,今天的课暂时上到这里,去休息吧。”
第一百零八章
但敬源先生告诉他的事情, 终究还是给宋朗旭留下几缕思考。
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既得利益者肯定不愿意把到嘴的肉吐出来,他们会想出各种办法来维持自己的利益盘, 这种情况下, 想要突破, 必须要出奇招才行。
可是到底是什么的才能算是奇招呢?他想着这个问题, 渐渐的睡着了。
虽然一时没有主意,宋朗旭却在此事记在心中, 时时观察着,思索着对应的解决办法。
在这种氛围中,时间过的飞快, 从春天万物勃发到了秋天的果实累累,也不过眨眼的功夫。
又是一年的秋天, 赵辰之终于能够回京了!他的任期已满,可以回京述职。
赵辰之不担心自己的前程, 因为他的功劳实打实,他最操心的还是继任者,好经也怕遇到歪嘴和尚, 如果继任者想要搞点别出心裁的新花样,说不定把大好局面反而毁了。
继任者只需要平平淡淡的过度就好。
所以赵辰之费心操作, 把他原先的副手,刘主薄提拔成了继任者,刘主薄本来资格也够, 只是野心不足想要过点平淡日子,执行原先留下政策还是没问题的。
一切安排妥当后, 赵辰之这才款款而来。
碰面之后,师兄弟们难得聚齐, 俱在诉说别情,赵辰之讲述他的忙碌,谢雪斋诉说他的烦恼,只是宋朗旭,还在读书,读书,再读书!
宋朗旭难得升起几分郁闷来,大家都在一展抱负他还困守校园的感觉,非常不好。
但也没有办法,如果要去当官,谢雪斋现在都能给他安排一个位置,但按照职场晋升潜规则,之后他再怎么才干大如天,能文能武,前途也止步于此。只有经过正统科举出身的,才能攀登上去,看到顶端的风景。
谢雪斋安慰失落的师弟:“别担心,只要你好好考进会试,一切都好了!”
会试才是最后的难关,到了殿试那回,基本就是稳中,没有人会落榜。而师弟的功劳皇上也是看在眼里的,必定不会亏待他。谢雪斋这么说,是在让师弟宽心,不要急于一时。
“我知道,只是很难控制心情,呼,我尽量吧。”宋朗旭努力控制心态,别让自己太焦躁。
“春闱在即,焦虑也是难免的,我觉得看书归看书,到最后三天就别看了,保持充沛的精力最要紧,到了场上,就是尽人事知天命,全力而为而已。”
“我都听师兄的。”宋朗旭点了点头。
春闱一般在二月里,天还冷着,需要注意的事情很多,宋朗旭耐心倾听着前辈的意见,虽然他早就听过好多遍。
聚会散后,宋朗旭独自走在回程路上,想着要早点回家去,被先被路边人泼水溅到鞋底。即使他闪避的很快,鞋底也被打湿了。
泼水的人看起来年纪很小,是个没经事的男孩,抱着水盆吓的快哭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说着就要扑过来擦净他鞋子的污水。
宋朗旭不习惯别人这样,连忙退后几步,“没事,我回家洗一洗就行了,只是这条路人来人往,你泼水之前一定要先看清楚。”
他倒是没觉得什么,但京城不凡之人甚多,碰到一个脾气暴的,说不定对着孩子就是几拳,皮肉遭罪。
男孩嗫嗫的说:“我也不是故意泼水的,而是我家公子生了病,我想把药渣铺到路面上。”
民间的确有这样的习惯,说是让千人踏带走病气,这样病人能好的更快。这小孩应该也是听说了这才照做。
宋朗旭心内一缓,刚要指点小孩换个僻静的小道倒药渣,就先听到旁边客栈里出来一位小二,点头哈腰问道:“小哥,你家公子的房费已经欠了七八日了,你看看什么时候能够......”讨要房钱的意思不言而喻。
小孩哭丧着脸说:“公子生病一时花光了银钱,但是已经去信给亲朋要银子了,不日就到,您再多宽限几天。”
小二也为难的很:“我也去找了老板,老板说药钱都是我们垫的.....你还是多催催多问问,或者去同乡馆找找熟人呢?”
“我知道了,我肯定问,马上我就去!”小孩怀里抱着木盆,这就要颠颠的去同乡馆,连厚外套都忘记穿上。
宋朗旭连忙拦了拦,“你这样跑过去,自己再得个风寒,谁来照顾你家公子呢?”
小孩连忙停下脚步,“我忙忘了,这就回去穿上厚衣裳。”他又要撒腿开跑,被宋朗旭一把扯住,“等等,你家公子是不是进京赶考的?”
“公子怎么知道?”
“这个季节,客栈最多的就是赶考的书生吧?这才十月,住在二月又是一笔大开销.....”宋朗旭看着小二已经离开,点了点小孩,“等你家公子身体好些,换间客栈吧,这家客栈服务好伺候周到,但价格也高,住上四个月很贵的,旁边两条街的客栈只是位置偏僻点,别的都不差,还能省下一半的钱。”
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只带一个半大孩子就敢出门赶考的书生,估计很有些不知世事不解物价,能帮就帮一把。
小孩感激的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公子!”他再三回头多看了宋朗旭几眼,这才回屋内换衣服。
宋朗旭看到小孩进客栈后,整理衣服回家了,虽然还没到滴水成冰的天气,穿着湿鞋子也不舒服。
他进门之后,就看到石头嘟起个嘴,一副不痛快的样子,宋朗旭好笑的问,“怎么了?嘴上都能挂油壶了。”
“我没事,我是替小姐不痛快。”石头还是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今天我跟着小姐出门,这不是去找合适的铺子吗?半路跑来个登徒子,对着小姐喊神女.....”
“然后呢?”宋朗旭皱起眉头,也有些不痛快。
“那登徒子还没等靠近小姐,就被我们拦住了,就是他嘴上一直喊着,招了许多人来看。小姐本来还打算多去几家店,也只能先回家了。”石头实在心里有气,叭叭全说了。
“我知道了,以后你们出门时,再多点几个护卫,也有反抗的力气。”宋朗旭也不爽的很,“堂堂京城,天子脚下,也有些登徒子不长眼睛。”
“那个,少爷,我说了这些,小姐怕你担心本来不让我说的,你可不要说漏了嘴。”
宋朗旭做了个保密的手势,“当然。”
这又不是谁的错,他当然不会到处讲。
只是此事终究还是让宋朗旭提了神,他记得差不多也是在这个年龄阶段,男主终于出现在京城的书院求学,也是男主跟“白月光”的初遇。
宋朗旭借用天气严寒的借口,在每次朗月出门时,都配上了前呼后拥的人手,减少他们相遇的可能。
原著里的朗月因为独居在别院,无人陪伴心生寂寥,这才“红叶题诗”跟男主相遇。现在的朗月每天快快活活经营自己的事业,偶尔跟密友出门游玩,想来是很难跟男主碰撞出火花。
只是他提前想做个预防。
一夜风吹冷,天气越发的冷,宋朗旭缩在屋内点了炭盆慢慢练字,朗月探头进来,挥了挥手里的字条。
“看枫叶?我不去,还是在家休息吧。”唉,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他得抓紧时间才对。
朗月又换了一张纸条,有李姐姐也不去?
啊?这下他有些犹豫,感情是需要培养的,他跟李骄杨也需要定期见面,要不要破例一回呢?
朗月看他动摇连忙吐舌,急急写道,她是哄他的,李骄杨虽然也想跟他见面,但深知时日苦短,还是让宋朗旭专心读书。
“好吧,那你替我问好,带些新做的点心过去,希望她别见怪。”
嗯!朗月重重点头。
上次哥哥无意中聊到一种酥皮点心,说是好吃的很,朗月研究了许久终于做了出来,正要带出去给亲友品尝,李姐姐当然不能错过。
朗月从厨房捡了一匣子刚出炉热乎乎的酥皮点心,香香甜甜奶味十足,光是闻着就好吃,而且牙口不好的也能尝尝,送礼最合适不过。
她跟李骄杨约在郊外的山脚下,一见面就先举着篮子让李骄杨品尝。
李骄杨一尝之后异常喜欢,吃了三个才停下,“这东西真好吃,怎么做的?”
旁边的丫头回答:“用的是精筛过的面粉和牛奶,法子不难,只是需要细心多叠几次酥皮而已,刚出炉时比现在还香呢!”
李骄杨笑了笑,“也是你细心,做出这么好吃的点心,也让我学一学嘛~”
朗月正要答应时,突然听到旁边的讥笑:“这种东西也能看上眼,李家真是没落了,啧,要不要给你介绍个做点心的工作?”
李骄杨听到声音就知道是谁,连头都没回,“不管什么样的点心都是给人吃的,还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若是真的高贵无尘,倒不如脱离凡尘俗世,直接餐风饮露的好。”
“那样才是真高贵。”
宋朗月拼命忍笑,身子跟着颤抖,动个不停。
“你!”
对方果然生气了,你你你结巴起来,李骄杨并不当成事,反而更淡然的说:“陈姑娘是不是吹了冷风,怎么反倒结巴起来?如果身体不适,不如早些回去休息吧?”
陈姑娘听了这话气的更厉害,跺着脚说:“我倒要看看你以后落到个什么下场!哼!”说完走了。
又笨嘴拙舌,又要来招惹,最后只能被怼几句就离开,战斗力也太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