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我们位卑力小,什么都不知道。”没有情报没有信息,就是诸葛在世也要抓瞎,凭空怎么判断?
宋朗旭意兴阑珊,关于朝堂他唯一知道的消息就是,当今皇帝无子,不,不能叫无子,而是生一个死一个,死一个再生一个,断断续续持续小二十年,一晃眼当今陛下都快奔五张了。
根据宋朗旭那点浅薄的生育常识,咳咳,能怀代表妃嫔们没问题,问题应该出在陛下身上。
只是他憋在心里谁也不敢说,说了就是妖言惑众,他的脑袋还想留着吃后几十年的饭。
而当今陛下隆庆帝也没有皇后,自从仁纯皇后去世后,一直是贵妃暂代宫闱事。
“罢了,天塌了也有勋贵们顶着,关我们什么事呢?”宋朗旭说完摸着妹妹的脑袋,嗯,最近这段时间吃的芝麻丸很见效,朗月的头发透出一股黑亮,也显得健康不少。
宋朗月摆动脑袋,头发好痒!但是她试图安慰哥哥没关系,他们虽然年纪小,但早晚有出头那天。
“那就借你吉言啦!”
说着他们继续看账本,清点自家资产,正点到新开的香粉铺子时,赵管家迈步进来,有事情要说。
夏天用的脂粉清爽干净,而临近秋冬就需要换成厚重的,不然京城的风能吹的人脸皮开裂,比刀子还厉害。最近香粉铺子新推出的梅花膏非常受欢迎,夫人们用着好,五瓶十瓶的往家里搬,他们事先准备的那点存货当然被洗劫一空。
“那就再做一批吧,这才九月,直到二月才解冻,梅花膏的市场还大着,多做些备着。”宋朗旭说道,看出赵管家为难的样子,“难道是原材料出了问题?”
“是啊,是膏油的问题。”赵管家解释道:“梅花膏的配方是经过反复调试的,用猪油膏最高,既润泽又不会糊脸,只是这猪油收集不易,一头猪只能提炼十几斤,卖家还未必肯全部卖给我们。”
宋朗旭想了起来,油脂不易得,而且还是家家户户必备的开门七件事,荤腥菜也被叫做有油水,可见油的重要。
“那就多跑几家吧,涨价也不要紧,关键是东西一定要够,不然只能看着别家挣钱了。”
得了答复,赵管家这才让石头出门去收集猪油。
宋朗月没听过这些细节,好奇的竖起耳朵,宋朗旭有意让她多了解琐事免得被人糊弄去,所以让赵管家慢慢说着。
赵管家道:“如今养猪的人家不少,但是都养的不多,因为害怕猪生病,那就一窝全端了,血本无归,养个十来头的就是大户。”而且养猪还要打猪草,一天喂两顿,都是累人的体力活,家里
人口不多的,都不敢喂猪。但要是能喂大,收益也是巨大的,一头猪二百斤,猪肉猪下水不说,还有人高价购买猪头猪蹄,至少能挣二三两,算是一个相当厉害的银钱来源。
第三十九章
宋朗月从来没听过这么细节, 餐桌上平凡可见的肉,原来还需要这么多道程序才能摆上桌,不禁让她生出几分好奇来。
养蚕都可以, 养猪, 也应该行吧?
时间过的久了, 赵管家也能大概看懂三姑娘的心思, 他连忙拒绝:“那可不行!养猪的地方腌臜的要命,可不是姑娘该去的地方, 就算我去,也只是站在门口呢!”毕竟猪窝.....呃,那真不算什么好地方。
宋朗月大失所望, 不得不打消这个主意。
“其实要想干净,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麻烦些,猪舍要做成前后通风的式样, 还要提前挖好坑,定期清理就好。”宋朗旭说了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获得崇拜的目光x2。
呃, 这也算厉害吗?不过是养猪而已。
“当然算啊!家家户户能吃上几口肉,就是万家生佛了。”赵管家念叨着, 他过过苦日子,当然知道平民百姓平时想吃点肉多难,只有逢年过节才舍得割上二斤肉来吃, 还是全家人一起。
说完之后,赵管家又觉得有些失态, “收集原材料事情我记下了,还有一件事, 三百亩山地,总共才用了七八十亩,其余地方要不要也种点东西?”
“那就种些果子吧,什么样的都要,桃三杏四梨五年,种果子不是一朝一夕能做成的。”宋朗旭想,山地不能种粮食,但果子也能卖钱,做成的蜜饯干果也是一门好买卖。
哪一块土地都有它的用处。
赵管家领命而去。
梅花膏生意的确不错,好几次卖到脱销,他们又追加了好几次的原材料,这才勉强应付过来。
赚到了银子,赵管家就开始琢磨别的,他还是老思想,有了钱就想买房置业,图一个稳妥,更能传给子孙后代。奈何京城是富贵地儿,一块招牌砸下来,能有九个跟王公大臣们有干系,这种情况下想拿到田产,相当的不容易。
他找了许多中人,这才得了一个巧宗儿,听说郊区有十几亩田产要出售,尽管价格不菲,他还是准备拿下。
清水县一亩上好水田需要八到十两,旱田四到五两,而京城的地皮自然矜贵,愣生生要价二十五两!赵管家心疼又觉得应该买,不然碰不上这么好的机会。他给二少爷说过后,宋朗旭便觉得应该亲自去看一回。
因为来到这个时代后,宋朗旭亲自感受到了土地的重要性,没有土里长出来的东西,吃什么喝什么?一切都是空中楼阁。出于这种期盼,他想要试一试提高粮食产量,精耕细作。如果“实验田”太遥远,不方便他随时查看,所以在郊区买田是最佳选择。
一路颠簸到了郊区,他终于看见了本次要出售的田产,挨着一片河湾,水源充沛,土质也不错,如果不是面积太小,算是非常好的选择。
田产的主人搓着手,十分舍不得自家的田地,“唉,如果不是要回老家,我也舍不得卖啊!”卖田卖地,在戏文里都是败家子才干的事情。
赵管家悄声说:“二少爷,要不要压价?这块地面积太小,左右两侧都是大户人家,一般人不敢买。”
因为付出跟收获不对等。
“买吧,位置这么好的田产很难找。”宋朗旭用手指捻了捻泥土,疏松透气,质地肥沃,上好的良田,对他来说刚刚好。
既如此,赵管家也不再犹豫,去跟田产主人讨价还价,两人嘴皮子翻飞,一个劲儿述说自己的艰难,最终以二十三两一亩的价格成交,约好第二天去衙门过户。
虽然花了快四百两,但是赵管家乐呵呵的,因为他们也是在京城有田产的人了!出去混也能吹个牛皮了!
二人并石头驾着马车正要离开时,宋朗旭的目光不经意扫到角落里,注意到正在田里耕作的妇人。
妇人就穿着一身最普通的麻布衣裳,上面补丁累着布丁,看起来十分贫困,在深秋天气也没换上棉袄,而且几件单衣套在一起穿,勉强御寒。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乖乖巧巧的提着篮子,跟在妇人的背后转悠,时不时还帮着把地里的菜捡起来。
两母子都在忙碌,但是偶尔碰撞的眼神告诉旁人,他们累的甘之如饴。
宋朗旭捏紧车辕,突然说道:“我有些渴,不如在前面停下讨碗水喝。”
石头不疑有他,毕竟现在讨水喝很常见,他停下马车下车去跟妇人说话,妇人停下手里的活,去
厨房用粗瓷碗端了水来,两手不停搅着衣角,“条件不好,见笑了。”
石头端着碗正要往回走,却发现二少爷利落下了马车,朝着这边来了,脸上还带着柔和的笑意,石头也形容不出那种笑是什么,反正看着就跟自家晚辈似的,亲近的很。
“这位夫人安好,我想打听点事。”
被这么认真的对待,妇人更紧张了,“你说你说,只要我知道就行。”
而少年问的问题,不过是这附近田产的收益,或者应该按照什么时节来春耕秋收,秋收后又该种点什么蔬菜之类的,正好全都是妇人知道的问题,她小心回答着,然后越来越顺口。
毕竟以前一家子的田地都靠她来操持,妇人积累下极为丰富的经验。
少年笑了,“我刚在这附近买下一块地,正愁没有老庄稼把式来管,这位夫人愿意一试吗?”
妇人恍然大悟,她想起来了,老田家前段时间就在到处张罗想要卖地回老家,想必眼前的少年就是买主了。
看着脾气挺不错的,如果是主家想必也不苛刻,只是.....
“不好意思,我已经租了这家的田,够种的了。”妇人有些惋惜,看到对方失望的样子又补充:
“不过都在这一片,实在忙不过来我也可以去帮帮忙。”
“那就算了,种地很辛苦,都是体力活,平时该多休息。”少年摆了摆手,“打扰了。”
他带着摸不着头脑的石头走了回去,趁着石头在车辕驾马车,轻声跟赵管家说:“查一查那是谁家的庄子。”
“不用查。”赵管家说。
他们两都认出了妇人是谁,毕竟当初还是他们亲自找人去透了风声,把戴玉轩想要停妻另娶的事说了出来,引妇人到书院去的。
戴玉轩祖籍外地,加上父母双亡,搬到京城后没人知道他曾经娶过妻,如果他不承认,戴亭就成了无父之子,飘零浮萍,没了身份又该如何自处?所以妇人就是拼了老命也要让戴玉轩承认,付出再多也在所不惜。
现在看来,她应该是得偿所愿,在京城落下户籍了。
宋朗旭理清一切后,反问到:“为什么不用查?”
“因为这块田庄是谁的,我知道。”赵管家补充:“是寿安伯罗家的。”
*
天黑之前他们回了宋宅,宋朗月早早就在大厅内等候,眨巴着眼睛等待哥哥回家,用过饭后,宋朗旭心情复杂,独自在书房内待着。
很难形容此刻他的心情,他按下纷杂的思绪开始思考,我错了吗?
想不明白,始终想不明白,或许再过十年他还是想不明白。
但是他知道有件事必须去做,那就是感谢罗相东的收尾,就算报复也不该牵扯到无辜之人。
宋朗旭深深吸气,打算尽快解决这事。
首先就是去找罗相东,感谢他的帮助。
他难得登罗府的门,每次都是拜见过长辈直接离开,所以不清楚罗相东平时的出入时间,恰好人没在。
他在花厅等候时,听到消息的罗恒朝咬牙切齿的赶了过来:“你现在高兴了是吧?得意了是吧?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
宋朗旭扑哧一声笑出来,眉眼弯弯:“对啊,我特别高兴特别快活,看到有人偷鸡不成蚀把米,我当然非常愉快。唉真可怜,背后说坏话不管用,使坏也不管用,真是老鼠咬刺猬,无处下口
呀!”
他做出一副很愉悦的样子,刺激地罗恒朝双目通红,刻薄话脱口而出。
“我告诉你,你也就是一时嚣张,快活不了几天了!像你这样无父无母的孤儿,也就指望着扒着伯府,从手指缝里漏点东西给你!不像我,我可是伯爷府的三公子!”
“你是三公子啊,谁也不能否认这个。但是很可惜,父母根本没有给你足够的底气,这才让你如此恐惧害怕失去,连远远不如你的人也要去暗害。”宋朗旭叹着气,“但是你没发现吗?害人不是消除你恐惧的办法,这世上如此多的天才,把我拉下来难道你就能顶上?不,走了我一个,还有张王赵李,个个都比你强,你还能一个个的害过来?”
“就像你弄走了钱金宝,弄走了王之渠,最后又迎来了我一样。”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望着罗恒朝,“不信就再试试?”
罗恒朝双目睁大,他从宋朗旭的瞳孔内看到他渺小的身影,那么那么的小,一点都不起眼,好像剥去他那层华丽的外衣,被扔到大街上一样,无所遁形。
好丢人,好难过。
罗恒朝捂住脸,拐杖扔到一边,痛哭流涕。
宋朗旭才不会放过乘胜追击的好机会,“天赋又不行,努力又不肯,家里指望不上,不知道以后会过成啥样喔!啧啧啧!说不定要饭都抢不过别人,要晓得现在要饭也是需要嘴才的呀!”
这下罗恒朝哭的更大声了,宋朗旭也不去劝,悠闲坐在一边品茶,全当他的哭声是伴奏,还跟着哼小调。哼着哼着,罗恒朝的哭声也走了调,被带着跑了。
他怒气冲冲爬起来,扔下一句你等着,落荒而逃。
罗恒朝刚走,罗恒睿匆匆而来,“旭弟!三弟没为难你吧?”
“怎么会?屁股上的伤还没养好呢!怎么为难人。”宋朗旭淡淡的说,“还是谢过睿表哥了。”
“不,不客气。”罗恒睿瞧出他的冷淡,只好说道:“我去前头问问爹回来没有。”
“嗯,谢谢。”
宋朗旭又不是傻子,再者罗恒睿的手段也过于粗浅,很容易看出破绽,他平时跟罗恒朝连交集都少,能把仇恨值拉的这么稳?书院里又不是没有其他更出众的天才,用指甲盖都知道,这中间有人使坏撺掇。
只是他没证据,只能按下不表,以后还要离罗恒睿远点。
罗相东恰好回府,听说宋朗旭等了两个时辰,笑道:“还不算太晚。”
他还以为这孩子打算闷着不开腔,一直熬到天荒地老呢。
罗四附和:“表少爷是个倔性子,不肯认怂,但是脑子很清楚,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只要转过这个弯来,不就上门来认怂吗?
“唉!他也没个长辈,总要来个人让他少走弯路。”罗相东叹道,“勉强让我顶上。”毕竟让他眼看着少年走歪,他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