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想抽回脚,没抽动。
赵牧手捉着他的小腿,检查得很认真,拿出酒精涂在他脚上,用掌心一点一点地揉开。赵牧二十出头的时候经常攀岩和滑雪,这样的伤处理得很多。
看着灯光在他的发顶勾出温柔的线,赵二心里已经快结痂的伤口又翻涌出血糊,他越是沉默,情况就越是不干不净,赵二是真的怕,和他再耗上几个月:“赵牧,我的伤就快好了。”
“好什么?额头上的纱布都没取,还要检查一下是不是真的失忆了。”赵牧给他揉好了脚,孩子气地吹了吹他的脚伤,灼热的气息烫到赵二的皮肤,掠开大片的烧伤,疼痛丛生。
“给个准话吧,什么时候能去离婚?”赵二颇为懒倦,淡淡抽回他手里的脚,点到浅灰地砖上,愈加白净勾人。
赵牧跪在他面前,盯着他脚背的线条看了一会子才笑:“离婚是个力气活,病病歪歪的怎么离,回头赵三又说我欺负你。”
和他离婚真的是个力气活,赵二禁不住盲了眼睛,低头想,他挣扎得精疲力竭还得不到善终,于是想换个路子,打两手软牌:“放了我吧,赵牧。”
赵牧看见他脖子一弯,第七颈椎骨明显地落到他眼睛里,那常常是被人叫做反骨。他看得越久,那反骨突起利刃般猛扎到他心上,血流不止,笑了:“这么急着要和我离婚,是不是想快点去找你下家?”
赵二安安静静低着头,专心盯自己的脚,提醒他:“你不是早就已经找好下家了,何苦绑着我?”
“谁告诉你我早就找好下家的?”赵牧想捏一把他的脚,被他飞快地收回躲过,往沙发上缩:“别人说什么你都信?”
“那不然怎么办,我以前那么信你。”赵二轻轻扬起一个笑,悲凉为表,寡淡是底,借力打力,语气很是客气疏离:“赵牧,事情都走到头了,既然答应了,还望一言九鼎。”
赵牧察觉到他四两拨千斤地甩自己耳光,收拾好医药箱,扯起嘴角笑了笑:“又没说不离,你慌什么。”
“那是什么时候,八月十四?”赵二试探着给了一个自认合适的猜测。
“总有一天。”赵牧给了个模糊的回答。
那到底是那一天,赵二低头琢磨,没吭声。
赵牧起身把医药箱放进柜子,背对着赵二开口:
“对了,我提醒你一句,不要以为那个姓沈的是什么好东西。他十几年前刚去美国的时候,纠缠了一个男人,和你一样是自然卷,亚裔,皮肤白得少见,那人最后甩了他,他一直惦记在心里,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吧?”
赵二听着他刻薄的疯言疯语,双手抱膝,下巴抵在膝盖上,看脚上的淤青,心里想:做替身也好过做玩物,借着正主的皮还能得点真心。
赵牧一回头,被他看脚伤时近乎稚拙的眼神烫得浑身一痛,接着说下去:“所以不要别人对你殷勤两句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你玩不过他。”
他姓赵,他什么时候都不会忘。
赵二偏头把耳朵贴在膝盖上,忽视不答,赵牧一看——气头就涌上来,刚要挽起袖子收拾人,私人电话响了。
赵二琢磨是那个秦折打来的,美人从床上醒来没有看到枕边人,怕都能哭出来,于是看着地砖与地砖的缝隙,轻轻出声,语气像无滋无味的白开水:“今天可以了吧?”
周家住院楼一直比较清静,十二点过后走廊空无一人,如同奈何桥畔,忘川来路,医院的这样的地方,生死相接,长夜更深,清晰的脚步像小锤子敲击人的神经。
赵牧擦了擦嘴唇的血,慢悠悠回拨了一个电话,他刚才去亲赵二,又给人咬了嘴巴:“事情办好了?”
那头的声音很恭敬:“都是按您的吩咐安排的,秦先生没有怀疑。”
“叫什么?”
对方反应了两秒才回过味来,他是在问故事里换太子的狸猫:“阿勉。”
“阿勉?以后都让这个人去吧。”摁了专用电梯,赵牧看了看手指上的血迹,递到嘴边舔了舔:“好好给我查查和沈家的生意来往。”
作者有话说:
这一更昨天忘解锁了 懵
第九章
“......沈先生,赵牧已经这样睡了我几天了,您说我做赵太太是不是指日可待了?”秦折天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时,沈致彰正走出电梯,前面几句话因为电梯里信号不好,模模糊糊也没有听到秦折说了什么。
沈致彰怀里抱着花,眉间牵扯出得逞的笑,语气很是公式化:“那恭喜你了,赵太太,以后就别再和我联系了,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明白吗?”
秦折在那边听着,笑得灿烂如同春花:“明白,我当然明白,我是要做赵太太的人。”
“那就好,这是我们最后一通电话,挂了。”沈致彰淡淡收了线,删了和秦折的通话记录和短信,嘴角一撩又扬起温柔杀人的笑。
沈致彰一连几天都来病房看望赵二,把护士姑娘们都看得眼里冒粉红泡泡了,他虽然五官不算特别俊美,但气质一绝,举手投足都是要命的魅力。
沈致彰推门进去,赵二正支着画架在露台发呆。
轻车熟路地把花换成新买的几枝睡莲,沈致彰笑眯眯地捧着花瓶摆到露台的小桌上,天气阴,蟹壳青的云散散堆了大半边天,看起来是要下暴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