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思归盯着严慕的眼睛,须臾,突然挑起嘴角,苍白的脸上露出讥讽的笑。
“你知道了又如何?”
严慕原本也只是听到他们叫那女人“羽姐”,联想到这个名字,随便猜猜,没想到一次就中。他对人脸没有辨认能力,但记忆力不差。
毕竟把赖思归送进锐密的人,名字还是要记住的。
“不如何。”严慕依旧哂笑,“就是提醒你,那群笨蛋但凡记得给智商冲几毛钱,你这点小伎俩能瞒住谁?”
不管赖思归有什么目的,她继续留在锐密,只会暴露更多。
赖思归双手被他按着不能动,她抿起唇角,桃花眼里的讥讽转为怒意。
“所以别他妈给我耍性子。”严慕沉声警告。他松开手,慢慢将她的头发捋到身后,“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自己乖乖起来去看医生。二……”
赖思归拍开他的手。
严慕眯了眯眼,静了一会儿,说:“看来你要选二了。”
严慕直起身,理了理领口,冷着脸与赖思归的眼胶着。他捞过赖思归的裙子,蛮横地往她头上套,动作粗鲁。
赖思归立刻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扭着身体不配合。
严慕发起狠来,跟塞布偶似的,按着她脑袋不让动。裙子还卡在赖思归的胸口,他就伸手往她腋下一提,在她的低呼声中,勾住她的膝盖弯,毫不怜惜将人摔到肩头。
赖思归两只脚乱踢,蹭到腿上的伤,疼得冷汗直冒,依旧闷着声拼命捶他的背。
两人一句话不说,严慕背上的肌肉绷起来,硬得像石头,扛着人大步往外走。
到了医院,护士也被赖思归的伤惊到,她无论如何也猜不到这怎么弄的,能把腿间蹭成这鬼样。
护士意味不明地看了眼门口那位面色难看的家属,又看看明显情绪不对的病人,犹豫了会儿,她小声问赖思归:“你没事吧?”
“没事我来医院干嘛?”
护士一噎,回头恰巧看到缴完费正跟医生谈话的严慕,噤了声,调好点滴的速度,收起药箱装作很忙的样子匆匆离开。
赖思归目光送着小护士出门,低头没什么表情地动动嘴角。
隔壁床没人,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严慕瞥了眼她掀起的裙角。护士刚给她处理过,抹过药,腿上花花绿绿,难看得很。
“笑什么?”
严慕拉了把椅子坐到床边。
赖思归:“小护士说你是变态。”
严慕手摸上她圆圆的膝盖,冷冷哼笑一声,“小护士以为什么?被我家暴?还是被我干的?”
赖思归梗着脖子看天花板。
旁边就是医生办公室,人来人往非常热闹,这间病房却静悄悄的。吊水的速度走得比时间还慢,一时半会儿估计输不完。
两人较着劲不再说话,中途赖思归接到家里的来电,反正无聊她就跟郝阿姨多聊了几句。
郝阿姨平常跟她讲电话都有事说事,赖思归主动问起其他事,她自然多唠叨了几句。郝阿姨说,郑雨晨跟她老公又来找赖恒,现在正在客厅说话。
说是股票连着几天大跌,亏了很多,房子首付更没着落,正哭着呢……
赖思归倒是难得乐意听这些,大概觉得打发时间正好。
严慕见她这样,也拿着手机出去处理工作,半小时后回来,就见她靠在床头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严慕走近弗一弯腰,她蓦地睁开眼,眼神警惕。
“瞪什么瞪?”严慕舔了舔牙齿。
赖思归懒懒地坐直,跟个老佛爷似的又端起来。
忍了半晌,严慕深深吐了口气,才坐下。
“行车记录仪的视频已经发到负责交警手上。”他问,“后面你有什么打算?”
“交警会怎么处理?”赖思归斜过眼睛来。
“舍得正眼看人了?”严慕皮笑肉不笑睨她,空气微微动了动,气氛倒似乎缓和了点。
“如果你是李震,你会怎么做?”严慕不给她答案,反问她。
视频语音清晰,李震和宝马司机有明显故意的成分,蓄谋和诽谤,事情就可大可小。李震很清楚赖思归不会轻易罢休,所以……
“他最好的办法就是找我私了。”
“你接受私了么?”
赖思归没马上回答,她低眸思忖片刻,突然问:“林向人呢?”
“在外面。”
赖思归点了点头,突然又觉得无所谓了,她往后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
“你觉得我是那种人么?”她嘴角带着不屑的笑意。
严慕不意外,给她根镀锌管,她就敢跟男人直接干架的女人,想看到她低头除非她无路可走了。
严慕看了眼时间,站起来说:“我回公司一趟,有事你叫人。”
赖思归回头一瞥,严慕警告她:“别想着溜,都是交过钱的,少给我浪费。”
“看不出来你也这么抠。”
严慕呵了一声,直言道:“看你抠才这么说的。”
赖思归抽起背后的枕头扔出去,严慕接住了,随手给扔到隔壁床,人就走了。
赖思归挂了三瓶水,等护士一拔掉针头,立刻踩着鞋子上厕所去。
林向拎着外面打包的快餐进来,正好看见她出来,忙过来要扶她。
赖思归现在不耐烦见他,擦着他的肩膀走到床头收拾自己的东西。小伤,回去好好休息几天,只要不碰水不感染就没事。
“我买了晚饭,吃完再回去吧。”林向说。
“没心情。”赖思归说。
林向搓搓脸,道歉:“赖思归,对不起啊。”
“滚蛋。”
“我真不是故意的。”
这话不提还好,他一提,赖思归火气登的冒上来,“你他妈有出息啊你,怎么不直接跳下去?”
林向讪讪道:“……突然一下晃神了。”
赖思归也没东西要收拾,直接被扛过来的,只带了一只手机。她把医药单和缴费清单随手折折,打算扔垃圾桶的,突然想起不是自己缴的费,又揣起来看了眼,然后拎起药往外走。
舞馆的门坏了,连小隔间都住不了人。最后一次回这间地下室舞馆,两人都没说话。
赖思归大二时,在论坛上看到一个组建钢管舞的帖子,第一次找到这间地下室。五年过去了,舞队组了起来,又散了,当时的队员一个个淡了联系,以后看来要彻底断了。
林向去小隔间鼓捣鼓捣,又翻出一瓶酒。
赖思归瞅了一眼,“你到底藏了多少?”
林向笑笑:“最后一瓶了。”
他找到启瓶器,开了酒,盘腿坐到地上。
“我叫了几个菜,你先吃点饭吧。”他给赖思归把晚餐买来的椰汁打开,“下周我就回老家,可能暂时就不回来。”
“干嘛等到下周?”
林向看了她一眼,笑笑,“你知道我的意思,过几天我跟你一起去找乔思盼。”
“不需要。”赖思归说。
“那你就当带我去看热闹,行不?”
赖思归没答话,仰头灌了一大口椰汁。喝完,她看看林向手里的红酒再瞧瞧自己的儿童饮料,拧眉,“真他妈没劲。”
等严慕加完班过来,就见两人已经喝开了。林向脚边有一瓶剩下一半的红酒,还有几瓶喝光的啤酒罐,赖思归脚边倒是只有几个椰汁罐。
林向说话大舌头,看见严慕踉跄着站起来,红着眼胡言乱语,“你说是吧?我们跳钢管舞怎么了?清者自清自然污者自污,你脑子里想着龌龊的事,看到的就是龌龊。不想着龌龊,就不会龌龊。”
一身酒气,醉哄哄的。严慕皱眉推开他,“耍什么酒疯。”
“什么三百六十度七百二十度转体,还分腿前空翻……”林向抱着钢管嚷嚷要爬杆,却连站都站不稳一下子跌回地上。
“这些动作体操运动员能做的,我们照样办到,我们还克服地心引力。凭什么人家是运动员,我们就只能是地下工作者?”
林向从打工到创业,再到现在一败涂地,叨叨碎碎说了很多。
赖思归撑着额头转眸看身边眉眼凌厉的男人,他换了件深蓝色运动衫,小麦色肌肤,短袖口子绷在手臂肌肉上,脸上明显得不耐烦。
严慕拎起坐在一旁冷眼看戏的赖思归,衣服袖口往上吊了吊,露出跟小麦色不一样的白。
“你对酒鬼倒有耐心?”
赖思归喝椰汁也喝到头晕,眼神却还是清冷。
林向扶着钢管站起来,看见严慕拉着赖思归的手,眼一瞪,歪歪扭扭走过来,要把她挡到身后。
“你别想占她便宜!”林向骂道。
严慕干不来跟一个酒鬼打架的事,抱起手看赖思归,“我就占她便宜怎么了?”
林向一个激灵,眼睛更红,挥起拳头要打人。
“你给我坐下醒酒。”赖思归一把拉住他骂道。
“我不能让人欺负你!”林向像被点了炮芯的炸弹,挣开她大声吼道。
“你他妈有病吃药。”赖思归气得骂道。
严慕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不知道她这两年怎么被人欺负的。”林向卸了力,换了种形式发疯。他蹲在赖思归脚边,捂着脸,“赖思归,对不起啊。”
“你给我把他弄走!”赖思归眉头都皱起来,冲严慕吼。
严慕抬抬下巴示意她,林向哭了出来。
“两年前那个晚上如果去的是我,事情可能就不会发生了。”林向低声说,“你现在还好好的……”
严慕目光沉沉地看向赖思归,她的侧脸在灯光下白皙漂亮,性感的唇线紧抿,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