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云栖仙尊在秘境中的影子,妖师谢云栖!
蟾穆有些慌张地一下跌坐在床上,就看到谢云栖已经登堂入室,好似这里是他自己的宫殿一般,毫不避讳。
果真和云栖仙尊长得一模一样。
只是眼下多了两颗泪痣。
鬓发高束,脖颈细长。眼尾也不知缘何微微上翘些,嘴角带着诡谲的笑意。
整个人都透着阴冷的气息。
皇后娘娘,为何要解了西京的禁令。谢云栖从袖中拿出的正是方才赵屈宁写下的那卷诏令,他走到蟾穆面前,握着诏令的一端将她下巴稍稍抬起,细长的眼微微眯起打量着她,还没等她说话。
谢云栖冷冷说道:莫非你忘了和我之间的约定。
约定,什么约定来着。这个剧情太多,蟾穆一下没捋过来,只能先含糊应付着:怎,怎么会。
皇后娘娘。国师微微弯下腰,眼神森寒,在她耳边轻声道,弃了元衡这枚棋子。是你的主意,还是赵屈宁的。
是
声音陡然低沉。
你敢玩我。
噗嗤一声,周遭的帷幔都被烧起。映着谢云栖邪气四溢的脸,一切感觉是那么不真实。
我的天。
云栖仙尊的影子竟然是这么个性子!
我,我知道了!穆娉装作被吓得哆哆嗦嗦的样子,缩成一团,国师,我不敢了。是我莽撞了。
哼。
谢云栖冷笑一声,灭了火焰。
不要在我面前玩什么花样。大燕国,还不是你姓穆的说了算。国师眼光如刀地剜着她的皮肉,再敢乱动,就杀了你。
待到那要命的国师走了以后,蟾穆仙君可算是松了口气。
接连两次暴击已经让她难以缓过心神,半个身子倒在床上,尝试着凝了下法力,谁知道秘境中的太后穆娉是个根本不修仙的。
这是自己仙缘很差的意思呗。
所以受到限制,她如今法力低下,连一张传音符都无法布下。
也不知道九离仙尊那头,是个什么场面。
同一片青空下的西京内,完全是另一派闲适模样。
九离刚刚睁开眼,便听到头顶鸟雀啁啾,闻见一股淡淡的青草响起。他手肘撑起身子,看到自己竟然是躺在树荫下小憩了一会儿。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推算着此时元离应当约莫十六七岁。
起身整理好衣物,正打算画下传送阵先去与蟾穆会合,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清朗又熟悉的喊声。
哥哥。
整个身形登时僵在原地。
身后的元景不,若元,正捧着一怀的枇杷果朝着他跑来,就这一会儿发怔的功夫,他已经绕到自己面前,将手中的枇杷果都一股脑推到自己手里:我刚摘的,尝尝甜不甜?
咧开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眼角弯弯。
微风徐徐,吹散怀中酸甜的香气。
可少年的笑容,比那熟透的果子更甜。
恍若一瞬间,将他拉回了五万多年前。九离踉跄两步,脸色刹那苍白。怀中果子噼里啪啦滚了一地。
哥哥,你不舒服吗。少年一下拉住他的手臂,伸出手在他额头探了下,皱着眉头,好凉啊。这样不行,我带你去看大夫吧。
放手!
九离回过神来,怒然甩开那只温暖的手。
若元愣了下,然后才好脾气地又蹭了回来,捏了下他的脸:好哥哥,这种时候不要发脾气。身体最重要,我保证,不会让大夫给你开太苦的药,好不好。
九离手撑着额头,一时间混乱极了。
五万年。
太久了。
他放下手,再次一寸寸自下而上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年。
久到他好像完全忘记了,若元的声音,神情,还有他掌心的温度。因为太过模糊,他又不太清楚,眼前的人到底是真正的若元,还是秘境中,那个名为元景的影子。
亦或者,都是。
哥哥,你发什么呆呢。若元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捧着自己的脸,凑近了打量着他,呼吸撒在他脸上,九离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瞳孔中映着自己有些慌乱的脸色。
别开脸,一连退了好几步。
若元的指尖很温暖,他的眼神,和五万年前一模一样。
他不是影子。
九离很确定。
他就是若元。
他就是魂魄结于秘境而陷入轮回,记不起五万年前一切往事,还单纯地以为自己只是元景的,若元。
真是可笑啊。
九离窥见了秘境的结局,每一次,十九岁的若元都会被九离杀死。
竟然是被杀死。
秘境与现世的爱恨相反,这意味着什么。
五万年了。
他投出的影子依旧在不断地提醒着他。
自己内心深处竟然还是想救他!
不可能!九离怒吼出声,抽出腰边的佩剑,唰地一声剑光直指若元,对方脸色登时变了。
九离,你枉为九天玄仙,枉为天族战神!
他是天生恶鬼啊。
你是来杀他的,不是来救他的。
是水月秘境出了差错,是秘境投的影子有问题!他早已对若元心死,他早已将他恨之入骨!
他屠杀了仙界四十七位玄仙,他手上沾满了鲜血,他惹得三界多少怨气堆积在忘川河中,他
害死了下一任三界之主,神川君,上仙清夷。
这次也是一样。
如果不趁早杀了他,如果不是尽快将他斩于刀下。
他一定会犯下更深的罪孽。
若元,不该回来。
哥哥,你现在,连我都想杀吗。若元红了眼眶,望着面前这一柄寒光肆虐的长剑,眼底浸满了担忧,不该是这样的,哥哥。你仙缘那么好,为什么总是杀欲如此之重。
放下吧。哥哥,你的手应该是干净的,你应该飞升成仙的,我相信只要你成功飞升,一定会是荫庇一方的好仙人
住口!九离脑中一疼。
模糊的场景在眼前重现。
黑暗的岩洞中,少年拨弄着面前的篝火,嗓音静默。
哥哥,我相信,如果你能成为天界之主,一定可以让这九重天和人世间,更加澄澈,光明。
是不是。
少年凝视篝火的眼神,和现如今眼前人重叠。
无论是在黑暗里,还是在日光下。
若元幽蓝的眼眸永远这么静默,如一汪深邃的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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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问杀
幽都山西南角。
竹排在如镜的湖面划出微波粼粼, 一玄一白两道身影分立竹排头尾,二人在山环水绕里静静前行。
那只三尾猫当时就是在这座山的背面。谢秋怀里还揣着那只小猫,指着那其中一个山头道, 我记得当时忽然之间就感受到了魔气, 看到一大片树倒了。所以我才想, 也许我们可以再回这座山看看。
唔。小冬瞥了一眼白衡,往谢秋怀里躲去。
别担心。一定能找到些线索。
二人一猫再次进入问剑山地界, 郁郁葱葱的树木比八年前更茂盛了。
日光从树叶缝隙里漏出。
照在地上一片斑驳。
你可以不用来的。白衡一手为他抬起枝桠让谢秋从手底下钻过, 一边慢悠悠地说。
谢秋好似毫不在意。
没关系的。问剑山而已, 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谢秋越是靠近山头, 越感到一股阴冷的寒气扑面而来。
看来这里的确有什么。
小冬有些按捺不住地炸了毛, 耳朵四向转动。谢秋观察到它的动作,眼神也凝重了些。
小冬,白衡, 你们先退后。
谢秋将他们拦在身后。
风卷绿叶,经过他手指拨弄, 旋转着环外手腕处,一个灵诀捏成, 迅速往前方飞扑而去。
几片绿叶带着灵力布下阵法。谢秋以手结印,开了灵视窥探周围的魔气分布。
果真看到前面有一处暗色。
还有。
谢秋一愣。
白衡上前一步, 阵法瞬间破灭。
谢秋微微回头,未收灵视, 若有所思地用余光打量了下白衡。
找到位置了就走吧。白衡越过谢秋,走在了前面。
还没走几步, 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自地底而生,由从脚底直接刺入身体,冷得让人骨血发颤。
谢秋猛的伸手拽住了前面一角玄衣。
怎么了。
你别往前走了。
白衡挺住脚步。三尾猫将身体缩得最小, 跳到了谢秋右肩,收拢了爪子开始慌张地四处张望。
谢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有东西在这里。他指尖绕着法力,化作一缕云烟往前探去。
那云烟好像碰到什么脏东西,立刻染上玄黑,蒸腾消失。
而面前巨大的榕树林深处,隐隐约约可见一人身影。
白衡脸色微微一变。
那黑影躲在榕树林深处,没有要靠近的意思。
谢秋压下白衡的手,兀自向前走去。肩上的三尾猫吓得瑟瑟发抖,在快要踏入那片榕树林底下时,低低喵呜一声。
别,别再靠近了。
小冬在他耳边提醒,那是
我知道。
谢秋揉了揉它的脑袋,那是邪魂。
且不是一般的邪魂。
而是一缕天魔的残魂。
谢秋一脚踏入阴影,霎时间戗风拂面,吹动他缚眼白帛身后飞扬舞动。雪白的长靴踩上潮湿滑腻的青苔,踏着裸露在外的树根,一步步往深处走去。
谢秋再次打开灵视,的确看清,这是一缕被浓浓怨气困住的魂魄。怕是在幽都山游荡了不下几千年,甚至更久。
因为那缕残魂,已经脆弱得随时要随风化去。
谢秋走进了些,看清那人的容貌。
他没有右眼。
谢秋瞳孔骤然一缩。
化作刀刃的邪气迎面削来,他来不及结印拦住,一时间只能连退几步,又被身后的树根绊住脚,整个身子往后倾去。
唰
一道薄薄的魔障在自己身前支起,将他护住。一双有力的手从在身后撑起,语气里似是有些压抑:没中?
嗯。
你退后。白衡并未有多余动作,只是将手缓缓抬起。
谢秋鬓发浮动,感到他手心结出一团骇人的魔气。猛地一下拽住他的手腕,以法力消解了些许魔气,道:等等。
他在那化刃的魔气里闻到了一缕很熟悉的味道。
是莲花的香气。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在幽都山岩洞里曾经看到过的那株十七瓣莲。
你和那只湖蛟一样,是在守着那朵莲花,是不是。谢秋抬声问道。
那一缕残魂未曾作答。
那是一株仙花。真是奇怪,为什么一位邪灵,和一只几乎魂飞魄散的天魔,要守着一株仙花。
谢秋见那影子似是动了动。
便再淡淡然道:你难道不知道,那株花只是个空壳,里面已经没有魂魄了吗。
他会回来。
残魂终于开口了。
谢秋想到湖蛟说过的,冷着声回应:五万年了,要回来早就回来了。别痴心妄想了。
他会回来!
感受到那魂魄灵识不稳,谢秋见缝插针,立刻将手下半成的灵决刹那捏就,登时便要入那天魔的识海里去。
可凌空一道红莲业火沿着榕树根烧来,白衡立刻将谢秋身子一个拽回,拦腰一抱飞升掠起,站在枝头。
白衡仔细探过谢秋魂魄,心有余悸,就在刚刚他险些神魂受损。
水月秘境只能结他魂魄一次。
如果谢秋再一次魂裂,他将永远地失去他。
白衡周遭激起浓烈的魔气,眼睛也堕成如墨的深红。没有魔丹的他犹然压制住了眼前这只魂魄虚弱的天魔。
戾气成丝,将那缕魂魄由下至上缠绕,拉紧。
将要撕裂。
谢秋却好似意识到什么,立刻揪住他胸前的衣领,猛地喊道:白衡!
嗯。
镇压为上,诛杀
丝线还在进一步收紧,谢秋听力敏锐,能够清晰地听到魂魄被割伤的声音。
我还有话要问他!你别杀他!谢秋声音愈发尖锐了,你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吗?!
周遭骇人的戾气终于消解几分。
嗯。
白衡声音始终很淡漠。
放我下去。谢秋挣了一下,却发现他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有什么话,就这样问吧。
谢秋耳根有些红,但他也知道对方并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不想那只天魔伤害自己而已。他的手很凉,呼吸声近耳畔。身上还是带着初遇那一日凉薄秋雾的味道。
你这样,我,我不太好问。谢秋还是扶着树干,站在了白衡旁边,别过脸去尽量不让对方听到自己陡然失拍的心跳。
那你扶着我。白衡贴近了些。
我,我虽然瞎了,但也不是真的什么都看不见必,必要的时候,我是可以开灵视的。谢秋攥紧了拳头,硬是要和对方保持一点点距离。
你是谁。谢秋问那一缕残魂,告诉我的话,我就为你解开此处的禁制,带你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