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澜唇角勾起,笑意明显,“你看,你这不是把人物的内心活动揣摩得很到位吗,那就按照你想的去演。在鸾春做下想留下来继续观察褚阑珊的决定的时候,其实他已经有些相信褚阑珊了不是吗?”
“我只是想表现出他的那种将信将疑的情感……”胡豆低下头,有点委屈。听郁老师的话,他已经很努力地将人物情感理解到位了,为什么还是演不好?
“不是每种心情都需要表现出来的。”郁澜终于补好妆,没让自己的化妆师走,安顿她给鸾春也补一补。他继续说:“对手演员的表演,前后的剧情,特写的细节,后期还有配乐和场景烘托……这些都能让观众理解剧情,你只是鸾春,是一个人,是单独的视角,不必扛起整部电影的情绪。”
让人家大明星给自己连讲两场戏已经很过分了,现在又要让人家的化妆师给自己补妆,胡豆受宠若惊,动都不敢动。
化妆小妹端着粉饼看看胡豆,除了补一补眼下被蹭掉的粉底液,那张小脸没什么可发挥的地方,就是原原本本的鸾春的样貌,充满少年的本真。
“好了。”化妆师小妹收起补妆箱,正想走。郁澜突然拦下她,手指挑起胡豆的下巴,迫使他微仰着头,和自己对视。
“这里是不是有一颗痣?”郁澜眯着眼睛,仔细端详着胡豆的左边脸颊,另一只手的手指在他脸上点了点,“为什么要盖掉这颗痣?”
其实这是剧组化妆师的想法,像鸾春这样的谦谦君子,理应拥有一张净透无瑕的脸庞。
早上化妆的时候,她觉得胡豆脸上的这颗痣太现代了,不符合人物气质,顺手就给遮上了。
化妆师小妹也凑上来看,“对呀,这么漂亮的一颗痣,怎么给遮上了呢?”
郁澜起身,带着胡豆一起去找导演。
监视器里的画面不算清晰,少了颗痣应舒也没发现,被郁澜提醒了才反应过来。他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带着整个剧组撤到棚外的场地,重新拍摄。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胡豆一脸懵,最后还是走到郁澜身边,他问:“郁老师,这颗痣就这么重要吗,不能找后期再加上去吗?”
郁澜笑笑,道:“你信不信,应舒现在一定感觉很庆幸,而不是烦躁?”,“自然的东西远好于一切人工的加成,他愿意花上大半年的时间,在茫茫人海中选出心中的男主角,那么这位男主角的一切都是他满意的。”
胡豆重新化了一遍妆,这次没遮掩脸颊上的痣,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显眼,有浑然天成的美感。
他指了指自己的痣,问:“那舒哥也满意我的这颗痣吗?”
“当然!”郁澜说,“这颗痣很漂亮,所有人都会喜欢的。”
不知道为什么,郁老师此刻的夸赞让胡豆很是害羞。
所有人都喜欢的话,那郁老师也会喜欢吗?
户外的光线已经变了,为了衔接自然,需要从褚阑珊的独打戏重新拍摄。
因为这么一颗痣,郁澜又得重新和群演过招,褚阑珊又得重新挨打……胡豆内疚极了,站在导演身后,一句话都不敢说。
应舒调度完场景,回头看看胡豆,绷着脸让场务在自己身边加了一把折椅。
“胡豆过来坐,”应舒盯着监视器说。等胡豆坐过来,他掐灭手里的烟,和声说:“好好看看郁老师是怎么表达情绪的……”
胡豆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一样,后背挺得直直的,端坐在折椅上。
开拍不一会儿,他又听到应舒说:“我刚才说话重了点,你别往心里去。”
胡豆缓缓看向导演,导演两只眼睛看着监视器,手里紧张地扣着对讲机背面的贴纸,道:“你是新人,我不该对你的要求像对老演员那么严苛。但你既然进组了,就得以一个专业演员的姿态来要求自己,知道吗?”
“嗯。”胡豆看看导演,又看了看监视器里一遍遍地和对手演员磨合动作的郁澜:一个娇弱的女明星都甘愿在大太阳下曝晒,为了其他演员的失误埋单,他一个大男子汉,凭什么要安然地等待着别人的指教和帮助,只妄想着演技之神偶然的垂青?
胡豆下定决心,对导演表态:“从现在起,我就是鸾春,不是胡豆了。”
说完话,他走出遮阳伞外,站在太阳下观摩郁澜的表演。他想,既然鸾春是途径此地,在所有人都很狼狈的情况下,凭什么他的妆容整齐,连发型都一丝不苟,这太失真了。
第一天短短三场戏,整个剧组硬是在戈壁滩上磨了八小时,好在收工前胡豆终于进入状态,情绪饱满,表情拿捏得当。虽然仍显青涩,但青涩正是鸾春的特质之一。
总而言之,小胡豆的表现蛮不错,瑕不掩瑜!
换掉戏服再卸好妆,走出帐篷时天色又黑了,西北的风再次变得肆虐。胡豆和小仇顶着风走到大巴的停靠点,临上车,胡豆又看到了车尾停着的郁澜的保姆车。
“仇儿,你先上车,我马上就来。”胡豆朝小仇嚷了一嗓子,背着包飞快往郁澜的车的方向跑去。
小仇向来没心眼,让他上车就上车,昨天郁澜送他们实属是爱惜晚辈,天天蹭人家的车就不合适了,他也不好意思张这个嘴。
郁澜上车后,保姆车却没马上开动,胡豆就在这个间隙跑到车边,拍了拍后座的车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