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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年,嘉德帝意外驾崩,国朝动乱,谢元献计助太子睿登基,新帝念其功,有意培植谢元为心腹,特赐名谢思君,并将人调往司礼监任秉笔太监一职。
  权力之盛,连宰相见了都要礼遇三分。
  离1号厅越来越近,虞白棠的表情逐渐有了细微的变化。
  他面含微笑,观之有如春风拂面,是谢思君来到司礼监后最常用的表情。
  他的皮肤非常白,像昆仑山巅千年不融的积雪幻化而来,眉眼鲜明,美得让人心颤。
  但这种美并不会给人带去柔软可欺的错觉,相反的,他看上去凛然不可侵犯,不少宫女太监搭话时都不敢直视那双眼睛。
  *
  1号厅内,郑远卿一言不发地低头凝视着评分表,似是在回味方才张一朔的表演。
  旁边一位西装革履的投资人笑着开口说,“我看刚刚那位‘谢思君’就很不错,几处细节处理得非常到位,郑导您觉得呢?”
  郑远卿点点头,虽未直接敲定谢思君的人选,单看表情的确对张一朔还算满意。
  哪怕张一朔身上的瑕疵跟优点一样明显,郑远卿也有信心将他打磨到最理想的状态。
  “那——”
  这位投资人正想催促导演把人定下,话到嘴边突然被人打断了。
  编剧皱着眉问,“等等,下一个是谁?”
  副导演看了看名单,“虞白棠,代表作有……”
  郑远卿轻叩两下桌面,笃笃声与敲门声重叠在一起,他扬声道,“进,开始你的表演。”
  果真和乔舒昀打听到的一样,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亦没有提示,选哪段都可以,全凭个人发挥。
  *
  谢思君从未忘过昔日仇恨,走到如今的地位,他甚至不必开口,自有为了巴结他的人故意找他们的茬,随便安个罪名处死。
  第一个人挨板子的时候,谢思君亲自前去观刑。
  坚硬的木板打在□□上啪啪作响,直到下半身变成一摊烂肉,谢思君也没有多少快意的感觉。
  举目四望,接触到他目光的小太监们噤若寒蝉,一个接一个低下脑袋,包括曾经相依为命的同伴。
  他见了他如同耗子见了猫,仿佛谢思君是什么可怖的怪物。
  “你最近还好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回大人,奴婢一切都好。”谢思君走到他面前,那小太监脊背佝偻,头埋得更低了,像是要一路埋进胸膛里去。
  谢思君点点头,转身沿来时路向前,每走一步,周遭的气息便阴郁一分。
  他心里清楚,自己抛弃了许多“人”身上宝贵的东西,从今往后将彻底沦为一只玩弄权术的怪物。
  “戏演完了。”虞白棠重新回到台前,朝观众席上的人鞠了一躬。
  郑远卿上下打量着他,半晌后开口说,“去换身衣服,再演一场。”
  第45章
  十五分钟后, 一身朱红色绣祥云公服的虞白棠重新回到台前,单看容貌气质,的确比张一朔更符合史料中的记载, 像谢思君跨越千年时光活脱脱走到众人面前似的。
  时刻关注着郑远卿反应的投资人心中暗道不妙, 有心想挑几处毛病贬低对方, 一时间却又不知从何处挑起, 硬生生急出一头热汗。
  只能眼睁睁看着郑远卿仔细端详长身玉立的青年半晌, 满意地点点头,随意敲了敲剧本, “就这段, 谢思君受罚。把你身后的木桌当做龙床,准备好的话直接开始吧。”
  心思电转间,虞白棠很快回忆起对应剧情。
  满座俱静,端坐在椅位上的“观众们”神色各异, 屏息凝神注视着虞白棠的一举一动。
  眨个眼的功夫, 虞白棠的气质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肩膀松垮, 挺直的脊背微微弯曲, 俯首仰面, 低眉抬眼, 每一分神态都透着温顺, “主子爷, 您醒了?”
  他弓着腰, 两条手臂举至与眼平齐的高度,跪着将什么东西送到皇帝面前, “喝杯茶润润喉吧。”
  原来是杯晾温的茶水。
  皇帝轻呷一口,皱起了眉, 哐当一下将杯子搁回木托盘上。
  “奴婢伺候您穿靴吧?”谢思君仍是面带笑意,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他那张芙蓉面上丝毫不叫人觉得谄媚,进而心生厌恶,那种全心全意的崇敬恭顺,直叫帝王身心舒泰,暂时按下了勃发的怒气,懒洋洋伸出一条腿。
  谢思君捧起卧榻边的皂靴,小心翼翼替他穿好,刚一松手,猝不及防被踏着肩踹了出去。
  “奴婢该死!”
  谢思君跪伏在地,上位者似笑非笑说了句什么,他才口齿清晰地替自己辩解,“那裴彧口吐狂言,藐视天威,按律当处杖刑。”
  “天子威仪岂容冒犯,但……但奴婢深知主子爷仁慈,体谅裴大人年老体弱,只叫打二十杖,又叫下面的人请了大夫,小心送回家去照顾着,怎知他深夜忽然呕血,就这样暴毙身亡了。”
  宦官手中的权力来自于皇帝,所言,所思,所想自然要从皇帝角度出发,谢思君言辞恳切,一边揣摩圣意一边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好像他自始至终都只为皇帝一人着想,从未有过半点私心。
  上位者冷哼一声,仍然决定对他稍作惩戒。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谢思君再度叩首,嗓音略微颤抖,“是,奴婢谢主子爷恩典。”
  打一棒子,该给颗蜜枣了。帝王沉默注视着年轻的宦官,当他躬身退出内室之际才漫不经意地嘱咐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