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酒吗?”
江聿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想喝点。”
陈牧洲眉头微蹙。
江聿梁飞快举起三根手指并拢:“我不会像之前喝那么多,就一点点。”
他不发一言地起身,去酒柜区给她取了瓶红的。
“一杯。”
陈牧洲放下杯子时说。
江聿梁秒抬头:……
一杯!
还没喝都结束了!
开玩笑,她的酒量可是小一斤白!
等视线下行,看到那瓶酒:…………
“谢谢。一杯就够了。”
江聿梁诚挚道。
为什么随便拿一瓶都是七位数的酒。
他要是突然反悔或者突发奇想,让她付个酒钱,加上之前没还的,她就得交代在这了。
陈牧洲倒酒时,江聿梁下意识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看。
这双手要是画画或者弹琴——
会更赏心悦目吧。
叮——
冰凉的酒杯在她额上轻碰了碰。
陈牧洲:“发什么呆?接着。”
江聿梁赶紧接过:“谢谢。”
陈牧洲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酒杯,唇角微勾了勾:“不用客气。从你下个月还的酒钱里扣。”
……她就知道。
江聿梁垮着脸,悲伤地小口小口抿着酒液。
资本家的钱都是怎么出来的?
省出来的啊!
陈牧洲突然问道,“我看到你在搜集宗氏的资料,对他们感兴趣?”
没想到他话题转那么快,江聿梁愣了愣,嘴角才勉强一弯,含糊其辞:“我……找好几家。他们只是其中一家。”
“我有点好奇。”
陈牧洲歪了歪头,眼眸微垂,有些懒倦似的:“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吧。”
宗家的信息网非常厉害。可以说,在江聿梁查询他们的即刻,不管为什么而查,对方都会立刻知晓。
宗家跟陈家类似,他们更像两棵盘根错节、根脉极深的大树,本身就不是纯靠生意和运气发家的,商界只是他们试水玩两局的地方。
对宗氏来说,即使十个梁家拿出来也不够看的,何况一个微不足道的江聿梁。
陈牧洲算是问的很清楚了。
江聿梁也听得明白。
她沉默片刻,忽然起身捞过酒瓶,倒满了整个红酒杯,一饮而尽。
江聿梁眼角微红,对上陈牧洲的眼睛,轻声问道:
“你知道我在查什么吧。”
陈牧洲答得很平静:“你母亲的意外。”
江聿梁失笑:“对。”
顿了顿,她道:“连你都能猜到的事,我又能瞒得过谁?如果查出来真的跟宗家有关——”
江聿梁停了好一会儿,喃喃道。
“那也得继续。我想让她安息,既然都走到这里了。”
陈牧洲神色微动,江聿梁分辨不出来,那是淡嘲,还是其他什么,但她都能理解。
“我挺可笑的吧?”
江聿梁真笑了,又倒了一杯,喝净了,拎着杯子起身,走到了沙发旁边,坐在沙发扶手上。
她扭头,看向落地窗外的夜景,淡声开口。
“陈牧洲,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时候。”
“举步维艰,怎么走都是错,可不走也不行,除非死了。可现在死又不甘心,因为事没办完。于是就变成了……一只在玻璃罐头里打转的苍蝇。”
“只要没人把罐子打开,你就要一直飞,一直撞,撞到犯晕为止。”
江聿梁声音变得很轻,轻得要飘起来一样。
“这样的日子,我都快过习惯了。”
她忽然笑起来,食指指了指落地窗。
“你这个是真不错。真漂亮。”
“这样看着,好像真的可以变成世界之王。”
江聿梁突然扣着沙发扶手,干脆利落地把自己翻进去。
本意是想把自己翻进沙发里。
结果因为酒精作祟,重心失控,江聿梁一整个翻歪了,狠狠遭遇了翻跟头生涯的滑铁卢——
陈牧洲眼看着她把自己狠砸到了地板上,腿也磕在玻璃茶几上,发出的闷响让他都眉头一皱。
他走过去的时候,看到江聿梁跟卡帧了似的,维持着那个动作,一点角度也没挪。
彻底的生无可恋。
这个时候是不该笑的。
但陈牧洲没忍住,唇角翘了微不可察的弧度。
江聿梁注意到了,眉头动了动,眼圈一下红了。
她长腿还搭在茶几上,形成一个近九十度角,借着这个姿势,江聿梁把头顺势埋进了膝盖。
江聿梁没有出声,只是觉得有些点背,这样就哭了也太丢人了,背小幅度地起伏。
她能感觉到他走近。
江聿梁心里暗暗发誓,不管陈牧洲说什么她都不会回应的。
但陈牧洲什么也没有说。
他只是俯身,把江聿梁轻松地捞在臂弯里,一把抱了起来。
江聿梁猛地抬头,连悲伤都忘了:……
“你——”
怎么回事?她就这么腾空了!
再怎么说,也是一百来斤的人,陈牧洲神色平静,但抱她就跟抱袋米一样,轻松得要命。
江聿梁刚想挣扎,陈牧洲淡声开口:“如果骨裂了,用错力会加重。”
她只好暂时放弃,好在陈牧洲也真的是纯纯抱米的态度来。
他们很快到了主卧,陈牧洲迅速把她放了下来,转身去找药箱。
江聿梁先看了眼红肿的脚踝,用手指摁压了两下,判断出来骨头没事。
江聿梁:“那个,你给我吧,我自己来——”
她有些小小的别扭,害怕他坚持想要上药什么的,可毕竟男女有别。
陈牧洲沉默了两秒,递给她药箱,温声道:“你想让我来我也来不了。”
江聿梁:……
是哦。
她突然想起他连自己伤都管不了。
江聿梁没再说什么,取出红花油,在脚踝和小腿处轻轻转圈涂抹。
陈牧洲站在靠门处看了会儿。
难得成为了打破寂静的人。
“如果你发现,宗家真的跟你母亲有关系——”
他的音色微沉。
“你想怎么做?”
江聿梁没抬头:“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陈牧洲:“如果是有意呢。”
江聿梁平淡道:“认错道歉吧,至少给她一个交代。”
陈牧洲:“如果他们不这么做,你能怎么样呢?”
江聿梁忽然捏住红肿处,手背用力到发白,她抬眼,望进陈牧洲眸中。
“我是什么都没有。”
“可你知道吗,我这条命不值钱。至少,没有他们的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