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障应该只有神婆才做得出来,宋轶淡淡道,她们非常看重传承,不会把术法透露给别人的。
景泺沉默半晌:何原,你之前有没有见过除了乌七外的神婆?
见是见过,但她们现在都已经没在了。
景泺马上明白过来没在了是什么意思。
何原继续道:这段时间我见过的神婆只有乌七。如今大家都已经不相信这些东西了,就算还有其他神婆,也不会跟以往那般大张旗鼓供着。
景泺想了想,还是坦白道:我们还认识一位神婆。
何原并不意外:哦?多大了?
没想到对方上来就问年龄,景泺想了想:不知道,不过年纪挺大了。
年纪挺大的?何原这才有点微讶,那还真是稀奇。
稀奇?
嗯,神婆普遍寿命都不长。这些成雨比较了解。他看了眼身边的许成雨,示意对方解释一下。
许成雨脸色不耐,但还是开了口:古时的神婆,能活过三十岁的很少。
宋轶显然对这些有些了解,面色如常,景泺就不一样了,他惊讶道:为什么?
那时邪祟多,地府管不过来,还常有暴动,鬼师数量也少,人们更多依赖的是神婆,她们生下来只有两个任务,一是驱鬼,二是传宗接代。她们善于阵法,其中许多种术法都是减寿的。
自认识以来,这是许成雨话最多的一次。
景泺:减寿?
嗯,用的越频繁,减得就越厉害,在最凶猛那段时期,许多神婆都活不过十六岁。在那段时间很多个神婆家族都消亡了,所以现在的神婆数量才会变少。
浮冥见他们聊了起来,气道:你们先放开我!
景泺蹙眉道:先把他送回地府吧。
好,宋轶忽然开口,我送。
说完,他不由分说地走上前,一只手拎着那根绳子,把浮冥吊在了指尖上。
浮冥面朝下,不断挣扎着:你放我下来!不需要你送!!
白无常来时,见到浮冥,赶紧先看看两位鬼师身体还完好没。
开玩笑,上回何大人被咬了一口,许大人就差点把浮冥给灭了。确定他们没事,白无常忙道:浮冥大人,您怎么又偷跑上来了?
我想上来就上来,不行吗?
白无常心道当然行,怎么不行,反正挨罚的又不是我。
景泺:白无常,你看看这条街上的阴气,地府没有什么应对措施吗?
有,当然有哎呀,白无常看到顶上,愣了愣,这怎么越来越浓了?阎王前段时间派了几位大人上来查看呀,你们没遇见他们吗?
景泺摇头。
宋轶催道:走了,速去速回。
白无常忙点头:走吧,刚好我得下去跟阎王汇报一下街上的事儿。宋大人,您留步,我送他下去就好。
不用,宋轶握住白无常的铁链,带路。
白无常:好的。
他们走后,景泺等人决定再去石碑处看看。
你放心,浮冥上回伤我后,阎王给他下了死命令,让他不准再来人间,还派人守着,也不知道这次是怎么溜上来的这回他回去,一定会受重罚。何原见他心不在焉,开口道。
景泺一愣:啊?不是,我没在想那个。
那是在想什么?何原笑笑,随口问,宋轶?
见他沉默,何原也是一怔,随即又笑了,把话题扯向别处:《午夜惊魂》的剧组最近有没有联系你?
景泺:没有,怎么了?
他们跟我说了声下期拍摄的日期,这不是马上过年了吗,拍摄延后了,应该过不久就通知到你头上了。
景泺点头:这样。
走到街头,三人停下了脚步。
石碑已经被阴气包裹得密不透风了,石碑旁边,站着一个老妇人,正趴在地上写着什么,就在她脚下不远处还有一个繁杂的阵法。
附近有几个行人,他们表情极其自然,像是看不见这街头发生的事。
景泺一眼就认出了阿婆。
听见他们的声响,阿婆转过头,见到他们,不仅没打招呼,反而加快了手下的速度。
景泺这下看清楚了,她手下是一张符咒。
她写完,颤颤巍巍起身,把符咒快速按到石碑上,石碑周围的黑雾像是石子打进水面,出来了几道波澜。
贴完,阿婆作势就要跳进那个结界。
景泺一愣,一个念头跳到脑海中,他下意识喊了声:拦住她,她可能想献祭!!
第五十八章
刚说完,许成雨反应极快,已经先一步跑了上去。
阿婆腿刚迈起来就被许成雨拦腰抱了回去。
你放,咳咳咳,放开我!阿婆吓了一跳,不断用手拍着许成雨的脑门,邪祟!放开,放开!
许成雨脸色看起来已经很不好了,景泺赶紧走上前把阿婆接下来。
阿婆:小泺,你做什么!
阿婆,您怎么景泺想说两句,又怕语气重,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您不是没有金壶吗?
你还好意思说!小泺,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的?阿婆痛心疾首,你爷爷要是还在,一定对你失望透顶!
景泺道:爷爷若是在,也不会让您白白送命的。
阿婆被拦下来,知道自己体力上争不过面前几人,索性靠在石碑上,继续自己生着气。
这街上都成什么样了,你们不知道吗?
景泺站在石碑前,手伸进去,却不像阿婆那样能搅起波澜,半支手就像凭空消失一般:知道,我们在想办法。
想办法?要真有什么好办法,还会拖到现在?
先不说这个,景泺蹙眉道,明明金壶已经被我们拿走了,为什么您还可以献祭?
阿婆闷声问:金壶的事,是那个逆孙告诉你们的吧?真是愚钝,献祭是需要金壶没错,洒血是想要加固封印,若是没了金壶,我这次的术法顶多只能撑几年时间。但现在迫在眉睫,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暂时先压了再说。
景泺忍不住道:乌七其实也有在帮忙驱鬼,之前我所在的剧组就曾经找过她
那是拿钱办事!能一样吗?阿婆气道,她那叫做生意,是计不进功德里的,说到底都是为了她自己。
听到这,景泺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在乌七身上看不见生气,因为是帮人花钱消灾的性质吗?
现在谁不是为了自己?何原忽然开口,为什么你身上生气这么重,却能活到这把岁数?
活多久都一样,都是命。阿婆道,我只是比较幸运,遇上了景泺他爷爷。
景泺闻言心头一惊。
他爷爷这么的吗,宅子里那位老太,还有他奶奶,现下难道还和阿婆有关系?
阿婆忽然伸手敲了下他脑袋:你在想什么?你爷爷只是看我可怜,渡了我一些灵力,好让我寿命掉得不会太快,而且现世安稳,没那么多邪祟,我根本也用不了什么损害自身的术法。
何原凉凉道:你这次不就打算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吗?
现在情况危急,要不是你们偷了我的壶,哪儿还有这么多事?阿婆皱眉道,再说,我活的也够了。
景泺上前,用掌心把那个阵法擦掉。
擦的时候,他还能感觉到自己皮肤上有隐隐的灼烧感。
阿婆:你别哎呀!你做什么!
景泺坚定道:阿婆,你打消这个念头吧,我不会让你去献祭的。
正僵持着,最靠近街头的房门忽然打开。
宋轶施施然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面生的男人。
在他们刚走出来那一刻,阿婆忽然闭眼一倒,晕过去了,景泺吓得赶紧扶住她。
别担心,没事,她只是暂时昏睡,其中一个男人笑道,避免常人看到我们,影响两界秩序,所以采取了一点措施。
宋轶走到他身边:他们是地府派上来查探情况的。
之前阎王的确已经派了两名同事上来,但他们目前已经与地府失去联系了,男人正色道,所以我们觉得这里的危险远远超过了我们的预期,几位大人先回去吧,我们会好好处理的。
景泺点头,刚想说什么,就听见旁边的何原问:若是你们也解决不了呢?
两个男人听了,并没有生气:那地府会加派人手。
何原挑眉,没再说什么,挥挥手就准备走。
宋轶蹲下来:小泺,我背她。
五人就这么出了风水街,景泺心里总放不下,他一边手扶着宋轶背上的阿婆,问:你们觉得这事能解决吗?
何原想都不想:不能。
那我们就这么走了?
不然能怎么办,我们是管不了地府的事儿的,等栽了跟头,他们自然会找上门来。
景泺听起来却总不是这个理。
他们没把阿婆送回家,而是送到了乌七那。
乌七先是愣了会,然后才反应过来。
她先是上前探了探阿婆的鼻息,然后才后退一步,皱眉道:你们送她来我这做什么?
她睡过去了,我怕她老人家一个人住不太方便。景泺道。
她这是怎么了?
景泺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乌七表情越来越黑,听到最后,气道:你们拦着她干什么?让她去啊。
景泺仿若未闻:所以我把她带来你这,一是想你照看着,二是想让你看着她,这段时间就别让阿婆乱跑了。
乌七嘀咕半天,最后还是臭着脸把阿婆留下来了。
她要是醒了,死命要离开,我怎么办?
景泺笑笑:她是你外婆,你一定能拦住她的。
把阿婆安置好后,两人回了家。
刚进屋,宋轶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景泺抢先一步拉住他的衣襟:你房间这么乱,昨天是怎么睡的?
宋轶道:你不用担心。
来我房间睡吧。
宋轶眉梢一挑:什么?
床垫都特地买好了,没必要再睡这个房间了吧,景泺顿了顿,你要是想睡,等过完年,我就让人上门来修整一下。
小泺。宋轶笑了笑,现在是下午。
景泺:嗯?
还没到睡觉时间,我只是要进去拿昨天落下的书。
景泺耳朵跟烧着似的:我知道,我就是提前跟你说一声。
宋轶沉默半晌,道:我是怕自己太粘你了。
不会,景泺脱口而出,我已经习惯了。
宋轶听见习惯两字,垂下眼,点点头:我知道了。
又是这个表情。
景泺下意识问:你在谜障里见到什么了?
宋轶动作一顿:什么?
这回景泺没有再发问,他陈述道:你在谜障里看到我了。
给你带来困扰了吗。宋轶没有否认。
景泺不确定道:宋轶,你是不是喜欢我?
宋轶终于直视他的目光。
他沉沉道:我表现得很糟吗,你现在才知道。
没想到对方这么干脆,景泺抿唇,手指曲起,不自然地放在自己嘴边:不算很糟,是我反应太迟钝了,因为我没有这类经验。
我知道,宋轶忽而一笑,这也是我喜欢你的其中一个原因。
景泺上大学那会儿,班里举办了班级活动,每个人必须都要去,解散后男生们负责送女生回家。
景泺分到的是个班里最好看的那个女生,她自己在外面租房子,送到楼下后,女生怯生生地问他要不要上去坐坐。
他记得景泺摇头,认真道: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女生以为自己被拒绝,红着脸跑了,偏偏景泺还在后面让别人跑慢点,别摔跤。
当时也是冬天,女生进去后,景泺呼出一口冷气,转身自己走回了家。当时宋轶就跟在他身边,一路陪着他走到街口。
他当时就想,能一直陪着这个人,挺好的。
我也在谜障中看到你了。
这句话来的猝不及防,宋轶笑容敛下,眸底的光终于有了变化。
小泺,我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我在谜障中看到你了,就我们两个人,景泺重复了一边,不敢直视他,终于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你是自愿入的谜障吧,为什么?我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
宋轶眸子越来越亮,话还没说完,忽然伸手,狠狠地把他抱进怀里。
跟之前在店铺里的那个拥抱不一样,宋轶抱得很紧,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身子里。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