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云章笑了一声。
怎么了?沈在一面说,一面放缓了手,染着粉红的指腹带来涟漪一般的触感。
偏偏他好像很无辜,抬起头来看舒云章,又是那种笑容很浅的神色。
舒云章沉了脸色,合手抓住他乱动的指尖。
以后我会尽量来接你。
说完便松开沈在,手指探向颈间,理了理他往回折的衣领。
早点睡。
第18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生病了?
哪里出现了错误。
沈在躺在床上,面朝着一片漆黑。
哥哥很奇怪,沈在想。
他想说的其实是自己会尽量去做到,他知道舒云章心疼。
可能是他没有太表达清楚,让舒云章觉得他麻烦了。
沈在紧张地从里攥住被子,眼睛又睁大了一些。
他不能麻烦哥哥。
越往下想,沈在越慌乱,手心浮上一层汗意。
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从吹灭蜡烛的那一刻开始沈在就提醒自己,他将一年只有一次的愿望留给了变得独立。
他摸到放在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舒云章应该还没睡。
在经历挣扎之后,沈在给舒云章发了微信。
emmm:哥哥,你睡了吗?
发完之后他就迅速摁灭了屏幕,不敢看舒云章的回复。
心脏跳了很多下,手机震动了一声。
沈在短暂地闭了闭眼,拿出很多的勇气去看舒云章的消息。
他说:没有。
沈在想要说的话又表达不出来,表情纠结地想着。
下一秒门被敲响,沈在听到舒云章在门外问:我可以进来吗?
用了很长时间反应舒云章已经站在门口这件事,沈在全身僵直地躺着,握着冰凉的没有带壳的手机。
小在?舒云章沉声叫他,隔了一道门,朦胧的声音让沈在撑着床起身,手一伸按开了房间里的灯,又光着脚跳下床去给舒云章开门。
又不穿鞋。舒云章皱了下眉,走进房间反手关了门,沈在往他身上贴,耍赖地踩在舒云章的脚背上。
冬天刚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就一起去买了棉拖鞋,舒云章的是很简单的款式,面上的那一层棉布又软又暖和。
沈在的脚尖粉嫩,为了能站稳脚背微微用力露出骨节和淡青色的血管。
舒云章不想他摔了,打开他的两条手臂圈在自己腰上,又按着他的后背撑住他。
沈在偷偷地笑,舒云章故意抬脚,他一个不稳抓住舒云章的小臂往他怀里扎。
又在玩儿什么?
语气责怪却宠爱。
舒云章把沈在抱上床那被子盖好,自己坐在了床边。
沈在拱了拱,靠好抱枕,伸手在被子上拍了拍,示意舒云章躺进来。
舒云章觉得沈在是个奇怪的孩子,大多数时候温顺得像是没有脾气,在大街上被人插队,寒天里冻得满脸通红也还是不敢上前,小部分时候又对着他犯浑,闹他不让他安心。
更奇怪的是他自己,怎么都愿意纵着,沈在委屈了就心疼,跟他玩儿就想逗他。
总而言之沈在得他怜爱。
睡不着吗?舒云章拨开他额头前的碎发,沈在跟着他的手往上看了一眼。
不是,沈在低了低眼,你最近很忙吗?
舒云章愣了一下,是,但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带你去看医生之前这个项目能收尾了。
我自己可以的,沈在看着舒云章,我说自己打车回来。
以前沈在也自己回家,但那时天气没有这么冷,沈在会花一点时间走路。
为了让自己显得更有可信度一些,沈在又说:以前哥哥也不会总来接我,我只是回避和他人的接触而已,不是生活无法自理。
沈在说话的时候眼神很专注,非常认真。
舒云章花费了一段安静的时间,觉得要给予他相同的尊重。
好,你可以,我知道了。
但是沈在拉住舒云章的衣袖,我、我不知道怎么说
舒云章抬起手来揽住沈在的肩膀,让沈在能够舒适地靠在他怀里。
沈在的呼吸总是很轻,温度和频率舒云章都大概记得,他暖暖一团窝在舒云章身上,像一只很难得的黏人的猫。
慢慢说。舒云章揉了揉沈在后脑勺的头发。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沈在低着的眉毛和眼睫,好像是在黑暗中待久了畏光一般,沈在只想往舒云章怀里缩。
舒云章一直认为沈在需要他无时无刻的保护,为此他甚至怀疑过沈复,沈在来到他身边之后表现出的一切都是那样缺乏安全感。
但是刚才沈在说的话,让舒云章意识到自己将他看得太脆弱。
沈在可以在能冻出伤的街头站几个小时,因为他懂得要为自己的不能够负责任。沈在甚至比他更明白。
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生病了?舒云章问他。
沈在微微笑了一下。
沈复从来不敢直接说他得病了,只会用很多修饰的词语拐弯抹角地问他。
但他比谁都清楚这确实是一种疾病,因为他和很多人不一样。
我也没有那么确定,沈在往后躺在舒云章的臂弯里,舒展了那截脖颈,眼睛看着斜上方的天花板,好像在认真努力地思考,医生说这是一个不断加重的过程。
嗯,舒云章对他说,你在好起来了,会好的。
沈在不知道舒云章是怎么拥有的信心,他已经接受了两年多的治疗,他的医生总说其实他有很大的进步了,但是沈在不相信。他还是适应不了人多的场合,下意识就想逃避交流,主动和他说话是对他最大的残忍,要做的事情但凡有一点难度他就想逃,自我否定,难以置信。
可是沈在身边怎么会有一个舒云章。
沈在凭什么。
哥哥沈在闭上眼睛,我好像在做梦一样。
什么做梦?舒云章笑了,傻。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沈在问的很轻,好像舒云章不回答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舒云章的手放在沈在的后颈,停顿了很难察觉的几秒。
那你呢?
沈在很温暖地笑了一下,像从最后一根火柴中看到奶奶的孩子,面庞被小小的光照亮。他用说给自己听的微弱声音许了一个不大的愿望。
哥哥
沈在瘦长的手臂抱住舒云章的腰,在他怀里找到了一个喜欢且熟悉的位置。
第19章那么挺拔的人轻易就软下来偎着沈
班级里组织了团活,只要是团员都需要参加。
沈在进了班里的群,但认识的人只有楚浩广和陆简峰。
开会的地点是一间教室,沈在快走到时楚浩广给他发了条微信,问他在哪里,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坐。
沈在说好。
等他推门进去,班里绝大多数同学都到了。会还没有开始,大家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聊天,楚浩广和陆简峰在一个很靠后的位置,沈在舒了一口气走过去。
楚浩广先和他说他们的小组任务基本上都要完成了,但是在最后的展示前可能还需要集体讨论几个问题。
李萌说她最近都不在学校里,我们应该只能在网上开会,时间定下来我会通知你。
好的,谢谢。沈在应下来。
没事的。楚浩广说。
他们刚刚聊完,班干部就走上了讲台,点完名后说的第一件事就是运动会。
政法类院校里女生的人数远远超过男生,运动会的项目又是一定的,体育委员上来动员大家,尤其是男生们要积极参与。
团活内容不多,花的时间很少,结束之后体育委员从前排开始一个一个询问参加运动会的意向。
楚浩广和陆简峰已经决定好了要参加的项目,问沈在要不要去。体育委员是当初全班投票选的,像很多运动型的男生一样,他身材高大皮肤黝黑,沈在没有和他说过话。
沈在紧张地突然起身,椅子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声音,又被喧闹的人声掩盖。
怎么了吗?楚浩广问他,看了一眼四周。
没事,沈在往外走,看了一眼体育委员的位置往后退了一步,我可能还要想一想。
你先走吧。陆简峰突然说。
楚浩广愣了一下,马上接道:对,不会有什么事了。
沈在感激地点了点头。
出了教学楼,沈在在街上一边走一边查看运动会的各个项目。
其实他体育很好,跑步能跑得很快。
适应不了的是当自己站在跑道上,所有人投来的带着希望的打量。
他承受不起任何的希望。
沈在在图书馆收到了体育委员的消息,他的语气很客气,说明了现在班上的情况。
目前4x100m的团体项目还缺一个人。
沈在礼貌地问他另外三个人是谁,体育委员发来的信息里有楚浩广的名字。
沈在说:我可以。
沈在同意了。体育委员把他和沈在聊天的界面给楚浩广和陆简峰看。
好。楚浩广与陆简峰对视一眼。
多谢你们,我没有和沈在交流过,看他性格也很内向,我还以为他不会参加的。体育委员感叹了一句,因为解决了大部分的项目报名问题,脸上有很高兴的表情。
不会,沈在挺有责任心的,楚浩广笑着说,拍了拍体育委员的肩膀,麻烦你了,我们先走了。
下次见啊,打球还叫你们。体育委员说完,陆简峰便和楚浩广一起走了。
一排诸如怎样才能短时间内提高跑步速度如何提高与队友的默契度之类的问题躺在沈在的搜索框中。他明明还有很多选择,比如跳高跳远长跑这类不会有多少人报名的项目,但他参加了四个人的团队比赛。
这是一次很大的挑战,沈在必须要严肃认真地完成好。
晚上沈在仍然是一个人回家,离开学校之后他给舒云章打了一个电话,舒云章还在忙,他也就只说了一句自己先回去了。
要是打车的人还是很多,就去旁边的便利店里站一站,蹭会儿热的,别傻着,外面太冷了,舒云章啰嗦地叮嘱他,还威胁说,你要是又感冒,我就不管你了。
今晚打车的人不多,沈在握着手机,还在因为舒云章的话笑,迎面就来了一辆空车。
他招手上了车,和司机说了家的位置,被舒云章听到。
上车了?
上车了,十分钟就能到,不会感冒。沈在看着窗外说。
回家给我发个微信,我
舒云章话才说了一半,被一个叫舒总的声音打断。
说话声远了小了,沈在将下巴窝在围巾里等着。
我们要去吃饭了,项目收尾的聚餐。舒云章大概一边说一边在收拾东西,文件被他翻得哗哗响。
这么晚了才吃饭会喝酒吗?沈在有点担心地问。
会,舒云章诚实地说,又笑道,你也知道你回家晚啊。
舒云章赢了。
你说得对,不打扰你了,拜。沈在赌气地拿开手机,听舒云章马上哄道:是我吃饭晚了。回去早点休息,别等我了。
好吧
挂了电话之后,沈在笑着捂了捂脸。
群里在商量开会的时间,沈在躺上床才看到。
他核对了自己的空闲时间,告知大家可以按时参加。
玩了一会儿手机,沈在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感到有些困了,但又怕舒云章回来以后没人照顾,只敢浅浅地眯一会儿。
舒云章是这次聚会的主角。
年轻有为,英俊多金的舒总,男男女女都盯着。
一顿饭被连轴灌,舒云章根本不是来吃东西的,是来喝酒的。
没多久聚餐就结束了,还是苏卿卿送他回家。
舒云章稳稳当当从座椅上站起来,面色如常地和同事告别,随苏卿卿一路走到车库,上了后座。
只有他心里清楚,自己只是勉勉强强能保持清醒。
苏卿卿还在驾驶座上感叹:你还是这么能喝。
舒云章大学的时候就是很能喝的人。
舒云章笑了一下,手机响了一声。
他猜会是沈在,一打开果然是。
那孩子肯定没睡,说让他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自己先休息了,都是骗他的。
舒云章回:我在车上了,还有几分钟。
又被苏卿卿问到:后面的工作结束了,是不是就能休息好长一段时间了?
舒云章脑子混沌,只说:嗯。
苏卿卿也看出舒云章不太舒服,安静地开车,没有接着问下去。
快到舒云章家,苏卿卿在路边找了个位置停车,舒云章问她:怎么了?
下去给你买点药,喝酒太伤胃了。苏卿卿解了安全带,正要走,被舒云章喊住:不用了,家里有。
苏卿卿回头看他。
她了解舒云章,知道尽管他仍然说话清晰坐姿得体,但其实已经难得醉了。
我大学就认识你了舒云章。苏卿卿笑了一下,一顿吵闹的宴会让她在精致的妆容下也显出疲惫。
对,舒云章神色很淡地说,我们是朋友。
苏卿卿的手还放在安全带的位置,半晌重新扣好,拉上门坐了回来。
最后的几分钟很快过去,苏卿卿将车开到公寓门口,正要停下时,灯光扫到站在路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