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那以后我就叫阿星了。”女鬼笑了,难得心平气和地跟徐云书说话。
阿星伸出手,弯着眼道:“那咱们就握手言和吧,我看你人不错,交个朋友?以后我不对你使鬼力,也保证不吸你阳气,你也不准对我用符,不拿雷劈我,怎么样?”
“徐云书,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这还是她第一次叫徐云书的名字,徐云书微愣,接着温声道:“好。”
子夜来临,两只手穿过阴阳界线,紧握在一起。
松开后,徐云书再次提醒:“你这几天就在观里待着,先不要乱跑……”
“知道了知道了。”
“今晚……你就在我房间休息吧。”阿星不是个老实鬼,徐云书怕她又半夜跑去吓唬师弟师妹,做些小偷小摸的坏事,还是得把她看在眼皮子底下好。
他这话一说,阿星不乐意了:“为什么?”
徐云书当然不能直说原因,想了想道:“观里的规矩,等我明天和师父说一说你再出来。”他把鬼招来观里,自然得和师父交代一声。
“你师父?那个老道士?”阿星想到什么,笑说,“你们师徒都喜欢把鬼关在屋子里么,这是什么恶趣味……”
徐云书没懂:“什么?”
阿星悠悠道:“老观主房里也有一只鬼,你是不是不知道?不过他房间设了屏障,我进不去,但我肯定里面有鬼。”
徐云书皱起眉,他师父的房间从来不让人进,他只在小的时候去过几次,那时他还未开阴阳眼。
师父这几年不问世事,外来的事情基本交由他和师兄弟们处理,平常他大多待在殿内诵经,或在房里闭关,有时一闭就是一天一夜。
徐云书有些讶异,但也不好多问,只说:“知道了。”
夜渐深沉,徐云书将桌面腾空,打算趴桌上将就一晚,对阿星指了指床:“你去睡那。”
“你有病吧,我又不用睡觉。”阿星几乎是飘着到徐云书身边。
徐云书当然知道鬼不需要睡觉,可她若不睡,谁知道她会干出些什么事。阿星前科累累,徐云书不可能让她闲下来,着手准备画安睡符。
阿星一看他要动笔,立马捏住他的笔杆,徐云书抬头,阿星见到他眼底的倦色,放软了语调:“好了好了,我保证在你睡觉的时候不动手动脚。你去床上睡吧,我坐这看看书,你也别画符了。”
徐云书顿了顿笔尖:“当真?”
阿星不耐烦:“一百个真,去睡吧。”
徐云书其实还是不放心她,甚至想在房门上设个禁行的符文,怕她出去装神弄鬼。
阿星似是读出他心声,翻个白眼:“我要是乱跑,就让我变成长舌吊死鬼。”
长舌吊死鬼又名缢鬼,大多是自杀,怨气极重,模样也狰狞丑陋。缢鬼脸色呈青紫,脖颈有勒印,吐着一条灰舌,说话很不利索。
漂亮的阿星见到缢鬼都是直接跑,让她变成那样,不如直接原地魂飞魄散。
这句话很有效,徐云书放下心,还想多嘱咐几句,可连着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眼皮重得如同铅块。
一沾上床,困意滔滔而来。
他再也撑不住,在疲倦中沉沉睡着了。
吸过道士的阳气后,阿星能靠着鬼力操纵一些体量小的阳间实物。
这是她前几日刚发现的,起初觉得新鲜,到蔬果市场想干点吓人的事。可花尽力气,也只让橘子从框里滚到地上,完全拿不起来。经过几番测试,她得出结论,只能操纵些极轻的东西,如纸张羽毛。
此时,阿星盯上道士随手摆在桌上的没看完的书,借着窗外的月光翻看起来,准备以此消磨漫漫长夜。
显然,她不是念书的料,没过一会儿,便感无聊透顶。
阿星走到床边,端详着小道士安静的睡颜。他许是几天没好好休息了,睡得很沉,呼吸绵长平稳。
徐云书睡觉规矩,不翻身也不踢被,能保持着正卧姿势一动不动。阿星觉着有趣,若不是他的胸膛还在动,她会以为他死了。
她被自己的想法乐到,差点要笑出声,还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确认还有生命迹象。
手指收回时碰到了徐云书的唇尖,阿星又起了别的心思——她只说不动手动脚,没说不动别的地方。
今晚月色极好,从窗子照进,有一束映在徐云书脸上。清辉下,他的面庞呈现出一种生人勿进的冷峻。
阖上浅瞳,没了温和的目光,徐云书的气质完全变了。
下颌凌厉,鼻梁挺而直,如刀锋削过一般,怎么看都和他性格不符。
唯一与他贴合的是那张淡粉的唇,清爽诱人,但不会显得柔弱或女气。
徐云书似是被光线惊扰,动了动眼皮。阿星发觉,吹了阵小小的阴风,将窗帘拉上一半。
黑暗中的脸仍然清俊。
阿星审美苛刻,见过无数帅哥,曾经还跑去看过当红顶流。可那小男明星卸了妆后跟普通人无异,皮肤还差,全是包装服化做得好。
徐云书不同,他长得耐看,初初只觉清汤寡水,没什么特点,看多了反而耐人寻味。
阿星有点明白艳鬼们为什么总爱这一款了。
她无声地笑,小心翼翼摸上他的嘴唇,沿着唇周流连一圈,指腹下的触感十分柔软。
清云山的水土养人,他的唇莹润、弹软,泛着健康的浅粉色。
轻轻按压,那瓣唇肉会微微下陷;松手,又会回弹,与上唇发出轻微的啵声。
阿星像个女流氓一般抚上他的下颌骨,很硬,跟摸唇的感觉不一样。
她啧啧称叹,多么诱人的男色。
再往下摸,他身上的纯阳之气便散出来,弥漫至阿星周围。
那气味很要命,尤其在这静谧的夜晚,再清淡的事物也被衬得浓郁,何况他的阳气本就甜澈至极。
阿星禁不住诱惑,原本只是坐着,身体不自觉越俯越下。
好香。
好香……
阿星咽了咽唾沫,强忍着不去吸他的阳气,心头像有千百只小爪子挠着,痒得要命。
这么干净的阳气,不吸的话她还算鬼吗?
要不来一口?
就一小口,反正他也不知道。从大海里舀一瓢水,大海会知道吗?
阿星如此说服自己。
风清月朗,更深夜静。
阿星攥着床单,徐徐靠近。
距离咫尺,近到能听见他的呼吸。
离有几厘米距离时,脑中倏然浮出长舌吊死鬼的惨样,她瞬间吓到。
对着道士发的誓,不会真的灵验吧……
阿星到底怕变丑,打消了念头。
但什么也不做,未免太不像她。
她端详着徐云书的脸,忽地忆起那日吻他的场景。
他生着气,却又轻易被她压在身下。
牙齿合上,一声不吭,哪怕她吻得如何深也不肯乖乖就范,直到亲得久了,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很低很低的喘。
阿星那会儿只顾着让自己活命,没想那么多,现下回味起来,才倏然发觉道士的美妙。
不吸阳气,亲一亲总没问题,只要她忍着不使用鬼力就好了。
阿星再度俯下身,她的长发垂到他的脖颈,怕挠醒道士,她用手拢起那几缕不听话的发丝。
姿势有点别扭,但她太想亲他了。
不远处的屋外,月光透过稀稀疏疏的秋叶,洒下斑驳的光影。草丛里的小猫打着盹,尾巴盘成一个圈。
往常这样的夜,她都是孤独一人度过,歇脚在某处人家,或是游荡在马路。这一刻,她忽然找到了夜晚存在的意义。
阿星垂下眸,缓缓覆上徐云书的嘴唇。
第一下,鼻梁差点和他撞上,她小心调整角度,侧着头重新亲上去。
做鬼的时间里,阿星没接过吻,上回是为了自保,她不认为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吻。
阿星不记得自己生前的事情,猜测自己被男人狠狠伤过,才会这么厌恶男人。如此算来,她以前是接过吻的,可如果是跟讨厌的人,那忘了更好,一点不值得她想起。
阿星的吻技退步到原点,仅仅贴着,让他呼出的热息从他们相触的唇隙中穿过。
可她忘记自己贴得过于严实,热气萦绕在唇周,久散不开,凝成薄薄的水雾,让这个吻多了迷蒙的湿意。
阿星的体温好像也因此上升了几分,她慢慢啄着,就着轻微的水汽贴吻。
渐渐,两张唇都湿了。
她有种飘飘然的感受,明明没吸阳气,身体仿佛也变得轻灵。
四肢麻酥酥的,忍不住想要耸肩,由内而外感到愉悦。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作为鬼还会有这么敏锐的五感,但她确定了一件事,他的嘴唇真的很适合亲吻。
或许是她吻的时间过长了,徐云书觉得呼吸不畅,皱起了眉头。阿星以为他要醒来,但他没有,反而因为想要吸更多氧气,微张开了嘴。
寂静的深夜里响起了几不可闻的水腻声。
黏糊,又暧昧。
于是,萧瑟的秋化成情动的春,单调的黑变为甜津津的粉。
阿星满脸通红地收回舌头,她忍得住不吸阳气,但实在没忍住这件事。她抬头观察徐云书,他唇上的潋滟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阿星做了坏事也不心虚,满意地打量自己的杰作。
变成鬼的阿星心底还是很渴望有人能爱她,她摩挲着徐云书的脸颊,又亲了亲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