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对岸是什么人,刚才那龙可与你们有关?”
一殿率先跳到了河对岸,一眼扫过去,就认出了这几个人分别来自哪里。
这是一个典型的组合小队,队内的人衣着各异,涵盖仙界、魔界、人间的人。其中占大头是魔界之人,足足有一半,但从穿着打扮上来看,他们并不属于同一位魔王的手下。
此前去找非亦的有三位魔王,并且都死在他的手上,也不知这几人是不是他们的下属。
面对这么一群叫不上名字来的乌合之众,一殿身为冥府的大家长,自然不会主动开口。
他就那么站着,静静地看着那七八个人,和他们大眼瞪小眼。
六殿心知一殿心高气傲又不喜多言的性子,看了看其他人:“你们不过去吗?”
迟迢和非亦之间古古怪怪的,应向沂担忧地看着他们,百里舒还白着一张脸蹲在地上。
怪,实在很怪。
迟迢和非亦的状态都不太好,应向沂百般无奈,只好出来打圆场:“你先过去吧,我们等等百里舒,随后就到。”
若是一不小心和对面那群人打起来了,一定要保护好百里舒,他现在是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掺和进去肯定会拖后腿。
六殿一想也是,便抱着小虎崽先离开,紧随一殿,跳到了对岸。
河岸不窄,但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并不是太难的难题,轻松一跃即可。
冥府之人很容易辨认,清一色的惨白棺材脸,一殿和六殿站在一起,更加明显。
那七八个人能活到现在,显然也不是傻子,很快就联想到了此次来赴群英宴的冥府之人——一殿和六殿。
这几个人面生,没有参与过围攻迟迢的战斗,客客气气的和两位阎罗打了招呼:“久闻冥府大名,今日得见二位阎罗,实为我等的荣幸。”
伸手不打笑脸人,六殿撸了把小虎崽:“客气,你们都围着这河流旁边做什么,可是发现了什么宝物?”
几人面面相觑,表情不太好看。
秘境中夺宝全凭本事,没有先来后到之分,向来是有能力者居之。对他们几个而言,一殿和六殿显然是强劲的对手,自然不愿意将一切和盘托出。
双方陷入了短暂的僵局之中。
另一边,应向沂看出非亦的不对劲,找了个借口,就把百里舒拖到一旁了。
迟迢仔细的设下了结界,然后才笃定道:“我觉得你之前的猜测没有错,一殿绝对和这件事有关,并且他知道你在查这件事。”
虽然没有明面上的阻拦,但从一殿三番几次说的话来看,他显然不愿意让非亦查清楚这件事。
“他是故意将六殿带到我面前的,他让我验证自己的怀疑,也让我亲眼目睹他们的不同。”非亦揉了揉眉心,“他想让我认清事实,即使气息相同,即使东祝真的复活了,也和过去的魔祖,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我看六殿对你也挺不一样的,他似乎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现在的他就像个s……”
魔祖东祝是个传奇人物,迟迢也曾倾佩过他,实在没办法将他和傻了吧唧的六殿联系到一起。
非亦接着他的话说道:“像个傻子对吧,不过是他装出来的罢了,他想浑浑噩噩的当个傻子。”
失去记忆和从前的人,不一定全都想恢复记忆,也有的人希望得过且过,开始新的生活。
六殿就是这样的人。
他不是没能力知道一切,他只是不愿意去探寻真相,不愿意回到从前。
试问这样的人,又如何能将过去强加在他身上?
这才是非亦计较的点。
他已经有八/九分的把握能确认六殿就是东祝了,但有了新的身份和人生的六殿并不愿意回到从前,他抛弃了身为魔祖时的辉煌,也抛弃了非亦。
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迟迢皱着眉头:“你该不会是想放弃吧?现在放弃的话,可就如了那棺材脸的愿。”
应向沂的新仇和冥府围殴他的旧账加起来,迟迢看一殿极不顺眼,怎么也不愿意看到非亦再向他低头。
“放弃?”非亦呵了声,眸底涌动着疯狂,“怎么可能放弃,他越是想丢掉过去,我越是要让他记起来。我会让他明白,他这辈子都不可能逃离我,换多少个身份都不行。”
从东祝将他捡回去的那天开始,东祝就是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不接受生不见,就算是死,他也要将人留在他身边。
“你该不会想把六殿掳走吧?”迟迢心里一紧,提醒道,“你别忘了,他不是普通人,他属于冥界,不管继任的清不清白,如今他都是名正言顺的冥府阎罗。”
强行带走冥府阎罗,这就不是他们两个的私人恩怨了,这将牵扯到整个魔界和冥界。
非亦笑了笑,温声纠正:“他不属于冥界,他属于我。”
这样的疯狂的情愫令迟迢愣了愣,恍惚之间,想到曾听过的传闻:“之前那位神界之人,真的和你有着缘定三生的缘分吗?”
“自然是真的。”非亦搓了搓指根,似乎能感觉到那里传来的烧灼感觉,“他和我之间绑着结缘线,我们是命中注定的伴侣。”
迟迢倒吸一口凉气:“那你和你师父……”
如果他们猜的都没有出错,东祝就是那位神界之人,那非亦岂不是和他师尊有一腿?
师徒之间产生感情,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即使是在随心所欲的魔界,师徒恋也是一件令人不齿的事。
“没错。”非亦毫不介意地耸耸肩,眼底燃烧着疯狂,玩笑道,“如果早知道我会亲手杀了自己的所爱之人,当初我就不会入魔界,仙界有一门无情道,我应当去修这一道才是,说不准能立地飞升。”
他一挥手,破开了迟迢设下的结界,飞身往岸边掠去。
方才交谈之间,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百里舒缓了半天,脸色好了一些,应向沂让他自己靠坐在树下,起身去到发呆的迟迢身边:“脸色怎么这般差?”
迟迢吐出一口气,表情复杂:“我觉得,非亦离疯了不远了。”
六界盛传他是疯子,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可和非亦的疯狂比起来,他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不过是为应向沂出出头罢了,非亦这厮才是真正的冲冠一怒为蓝颜,赌上两界,赌上一切,也要把人抢回去。
应向沂一脸纠结,欲言又止。
非亦和冥界之间不清不楚,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对劲,他脑海中总是冒出浮白说过的话。
——“这两个人之间,有一份不可求的缘,生不可求,死不可求,咫尺天涯,只能——”
可惜了,被一殿阻止,浮白没有把话说完整。
迟迢不明所以:“怎么这副表情?”
应向沂压低声音,问道:“非亦和六殿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迟迢挑了挑眉:“你看出来了?”
不愧是他看中的人,心性敏锐,这么快就看出两人的不对劲来了。
原来这俩人之间真有不对劲啊。
应向沂迟疑二三,还是将从浮白那里听到的话告诉了迟迢。
迟迢原本轻松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生不可求,死不可求,咫尺天涯,我呸,这他娘的是命书吧!”
大荒时期,有能人,可占卜气运星象,推断命中的劫与运,他们会在人的识海中写下判词,就是命书。
从本质上来说,命书其实是一种强大的秘术,一旦写下,便不可违逆,一切都会慢慢发展到命书上的结果,同时命书也会根种在他们的识海深处。
批写命书有违天道,为防知道命运后人人自危,批写命书的人出现不久就被杀死了。
非亦和六殿是四族之战后过了几百年才认识的,怎么会有人为他们写下命书?
等等,如果他们的两个的命书是写在战役之前的呢?!
迟迢眉心一跳,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触到了这个秘密的核心——魔祖东祝的死因。
如果东祝真的和一殿密谋设计了这一切,初衷会不会是想破掉命书?命书上会写着什么后果?
“迢迢,迢迢?怎么了,叫你也不答应?”应向沂担忧道。
从他把浮白说的话告诉迟迢之后,迟迢就不太对劲,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大秘密。应向沂有些后悔,也许他不该将这件事说出来。
“我,我……”迟迢努力平复下心情,“阿应,你带上百里舒,我要先去找非亦一趟。”
他必须尽快将这件事告诉非亦,如果此事牵扯到上古命书,就不好强求了。
应向沂连忙带起百里舒,跟着迟迢,三人一前一后到达岸边。
对岸只有一殿和他们之前在空中看到的七八个人,小虎崽趴在一殿的脚边,四周不见六殿和非亦的踪影。
迟迢眼皮一跳:“非亦人呢?”
一殿脸色不太好看,隐约能看出一丝狼狈:“他疯了!”
即使头上顶着废物之名,世人也知道魔界的尊主是非亦,旁边的七八个人瞪大了眼睛,呆成一排木鸡。
魔尊似乎是和妖尊一起进的秘境,那眼前这位是……几人的脸色迅速灰败下来,他们本以为能够凭人数取胜,抢到河里的宝贝,没想到不仅撞见了阎罗,还遇到了魔尊和妖尊。
难不成这就把人掳走了?
不会这么心急吧,迟迢暗骂一声,和应向沂百里舒一起跳到对岸。
他一句话没说,伸手就攻向了一殿,后者微惊,怒道:“迟迢,你这是什么意思?!”
迟迢压低声音:“你是不是知道东祝和非亦的命书?”
一殿瞳孔紧缩,周身的气势立马不一样了,变得锋利起来。他反手拧住迟迢的手腕,推着他往边上挪了挪:“谁告诉你这件事的?”
“本尊自己猜的!”迟迢转了下胳膊,解开他的桎梏,手肘抵着他的咽喉,“说,东祝之死,是否与他们的命书有关?”
一殿身上爆发出强烈的气势,抬腿横扫,将迟迢逼得退到了河边。
应向沂一把丢下百里舒,拉住了迟迢:“别打了,要打也等离开后再打。”
说着,他示意了一下旁边,那七八个人兴致勃勃地盯着他们,像是巴不得他俩继续打下去一样。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妖尊和阎罗斗起来了,他们就可以坐收宝物。
迟迢咬紧了牙:“那我去找非亦。”
当务之急,必须先追上非亦。
话音刚落,他便要往天上去,应向沂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到了岸边:“你找非亦,在河边等就是了,上天干嘛?”
迟迢:“啊?”
应向沂抱起脚边的小虎崽:“非亦和六殿下水了,水下面藏着宝贝。”
迟迢愣了下,转头看向一殿,收获了一个严肃沉重的目光。
完了,他好像不小心说漏嘴了,没告诉非亦呢,先把老底透给一殿了。
一殿看向应向沂:“时间也差不多了,等他们出来,我和六殿会提前回冥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