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地瞥到那截儿细瘦诱人的白色,陆景津眼皮一跳,感觉自己受到了某种冲击。
这种冲击不光直击视网膜,还有心脏。
他一只手还捏着拉链,本该松开的,此时却随着江屿仰起脖子的动作骤然停下来。
陆景津喉结滚动两下,他偏头,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手上一用力,一下子将拉链扯到顶端,于是那抹勾引人的颜色便消失了。
陆景津搓了搓手指,他笑起来,帮江屿把领子伸展平整,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哑,“这样就不冷了。”
江屿看着他,“嗯”了一声。
夜里风大,特别这里还靠近海边,十月的天气实在是有些凉了,风吹过来的时候,身体会控制不住地想要发抖。
他们入住的酒店跟海边离得不算远,路上的行人还是有很多,三两成行地结伴玩闹,嬉笑说话声里显露出来明显的好心情。
陆景津倒着走路,他双手背于身后,明明走不成直线,还不老实地歪着头,衬衫被风吹得贴于腰腹,线条流畅,少年人单薄却有力的身材就那样暴露在江屿眼前。
“江屿,今天开心吗?”陆景津问。
然而还没等到江屿的回答,他就又接话,“不许说不开心!”
江屿看着陆景津,真心实意地点头,“开心。”
陆景津又问:“哪里开心?”
江屿这次却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陆景津明朗带笑的脸,五官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要优越,沉默半晌,他才说话:“跟你在一起,就很开心的。”
直到两个人来到海边,耳边清脆的海浪声明显,饶是如此,陆景津还是忽略不了胸腔里的强烈震动。
因为江屿的那一句话,他心脏失衡了一路。
黑色的海,白色的浪,脚底下细软的沙,陆景津播放了一首轻快的音乐,歌声明亮又欢快,欢欣地弹奏音符,在人的耳蜗上旋转跳舞。
陆景津忍不住跟着节拍轻轻哼唱起来,他们迎着风往前走,这个时候的海滩依然热闹。陆景津停在一个卖花的摊位前,他想问江屿喜不喜欢,又觉得既然自己想送就不要再去过问这些。
风有些大,他说话的声音都忍不住提高。
“你好,我买花!”
卖花的小姑娘欢喜地帮他打包好,是一朵开得正盛的红玫瑰,陆景津付了钱接过来,听到小姑娘甜甜地说出祝福:
“祝你们幸福。”
陆景津笑着说了谢谢,他转身,没走出几米远,正在思考要怎么样把这朵玫瑰送给江屿,就听到后面花摊上放起了音乐。
歌声穿透海浪跟湿润的空气,每一个停顿都浪漫。
“可是窗,开了又关,像爱的模样。”
陆景津低头笑,觉得有些东西巧合的简直不像话,像是在为他制造场景。于是他伸出手的同时,侧头看向江屿,跟着节奏轻声唱出来下一句。
“你举着一枝花,等着有人带你去流浪。”
“江屿,可以带我去流浪吗?”陆景津眨眨眼,拿着花的手递出去。
江屿的手伸过去,却没有直接去触碰那朵玫瑰,他手指轻轻滑过陆景津的手背,触感带着海水的凉,一寸寸往上,修剪干净的指尖泛着很浅的粉色。
他动了下,手指轻轻捏住花茎,却没动,眼睛亮亮地看着陆景津,“送我了,就是你带我去了。”
陆景津没有否认,他笑起来,反手握住江屿的手,花茎上的小刺硌得手心疼,他像是感觉不到,眼睛还是弯的,“那我带你去哪儿你就跟我去吗?”
江屿今晚很顺从,“跟你去。”
“好乖啊江屿。”陆景津忍不住,他想夸奖,“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不怕。”江屿把那只玫瑰从陆景津手心抽出去,沉默地攥紧。
陆景津是一朵开得正盛的玫瑰,每个人都忍不住为他驻足停留,这朵玫瑰生长在哪里都会被许多人喜欢,可江屿自私,他总是会于无数个瞬间产生折断他根的念头。
也许自己注定是一座孤岛,贫瘠又无趣,没有哪朵鲜花愿意为他停下,可若是折了他的根,让他再无法逃离呢?
江屿摇了摇头,他看着面前唇红齿白的少年,把自己心里那点恶劣又自私的想法努力压下去。
可是那时候的他也忽略了,玫瑰这种东西是生来带刺的,少年人善良单纯的皮相下,也许只是刻意接近的蓄谋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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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在几个沙滩椅前停下,椅子上很多沙子,陆景津将其中的一个弄干净,扭头看到江屿还在慢条斯理地清理,他一笑,叫停江屿的动作,“江屿,咱们俩坐一个吧,你别弄了。”
他说着,拍了拍那个椅子,“很大的,够咱们俩坐了,我已经收拾干净了。”
江屿眸光微颤,他忍不住走过去,鞋子陷在沙滩上,有很细微的摩擦声,在这个时候却被放大了。
江屿知道这是心理作用,他坐下去,坐在陆景津特意为他留下的那一边,于是两个人的身体便紧密地贴在一起,裸露在外的胳膊、小腿,柔软的短裤布料,甚至被风吹起来的发丝。
它们蛮不讲理地交缠着。
陆景津受不了皮肤贴合的温度,江屿的呼吸声就在他的耳边,盖过了海浪声,他偏头的时候能看到江屿细腻光滑的皮肤,好像浸泡在透明海水里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