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诗兰坐在他们的中间。
她直直地杵在那里,僵硬得宛如一支冰棍。明明是夏天,谭尽和苏鸽却感觉到空气中飘来阵阵寒气。
他咳嗽一声,试图为林诗兰的加入做个铺垫:“这是隔壁班的班长,他们一班已经做完这个作业了,我特意请她来指导我们。”
林诗兰没说话。
苏鸽咽了咽口水,先打招呼:“嗯……班长好……”
林诗兰猛地转头,动用力量使嘴角开朗地上扬,对她露出了一个诡异至极的笑容。
“你好。”她的问候不带感情,像个杀手。
苏鸽顿时失去了语言,隔着障碍物,朝谭尽投来了求助的目光。
他只好出来打破尴尬的局面:“我来说说我们的任务,这个小组作业是要复习以前的课时,选出几个重要的章节,再整理做成幻灯片全班展示。”
林诗兰点头:“好,我知道了。”
“我来给你们做。”她豪气地扛下了所有。
此时的教室已不是教室了,是冰封千里的滑雪场。
一个下午过去。
完全没有参与却完成了小组作业的谭尽与苏鸽,他们的关系铁得仿佛是一起去了趟冰雪主题的鬼屋。
谭尽请来的劣质演员,则对她手把手完成的小组作业很是满意。
“放心吧,这个展示,你们肯定能拿班级第一。”
学习高手沉浸于学习,全然忘记了她来这里的目的。
第18章 好素质
林诗兰是个不吹牛的人。
几天后,苏鸽和谭尽的小组展示如她所言,拿了全班第一。
老师对于他们的展示赞不绝口:内容精细、涵盖内容全面、对知识点的理解和应用滚瓜烂熟,两个人肯定是在一周里耗费了很大的精力做出来的。
被大力夸奖的两人在讲台上露出了“受之有愧”的表情。其实,他们这周啥也没干,林诗兰用半天下午把活全做完了,这导致他们每天在教室里干巴巴地一起发呆,闲得都快发霉了。
苏鸽的展示部分结束,班上没人鼓掌。谭尽看着她自卑地咬紧下唇,尴尬得手脚不知放哪。在一派静默中,他还是选择带头,为她鼓了掌。
老师给第一名奖励的两盒巧克力,谭尽保留了自己的,没给苏鸽。
——好歹得和以前有不一样的地方啊!
下课后,又到了周末,谭尽跟林诗兰约好去宠物医院接静静。
她在校门口等着,他从黑漆漆的角落走出来,背后像跟着一道阴影。
见谭尽一副愁容不展的模样,林诗兰想当然地问:“小组展示出问题了?”
“没有。”他翻翻书包,把奖品巧克力送给她。
林诗兰也不跟他客气,当场拆了包装盒,拿出两个巧克力;一个在手心捏着,一个马上吃。
她似乎不再关心他,都不往下问了。
谭尽满腹哀怨,恨不得掏出一条手绢在手里揪。
他自己主动往下说:“这一周我跟苏鸽单独相处,因为太无聊,她竟主动来跟我聊天。放学的时候,她跟着我,红着脸对我说了谢谢……”
林诗兰小口小口吃巧克力。
咬完一口,抿着;巧克力化了,再咬一口。
谭尽严重怀疑她没有在听。
别人要喜欢他了,她左耳听右耳出,根本不在意。
他超级不开心,哽着声音说:“林诗兰,一个星期你都不来找我。”
这句她总算听进去,连续咬巧克力的动作中断了一会儿:“我得学习,要是二模成绩达不到我妈的要求,她不会让我养静静的。”
“那你的同伴怎么办?说好的交换阵地作战呢?”他不管不顾地赖上她:“我们难道不应该互相帮助吗?”
林诗兰想的单纯,做的也单纯:“是呀,互帮互助,我帮你完成作业啦。这样她就不会因为和你一起做作业,对你产生感情了。”
他刚才的话,她是听了的:“没想到,没事干的独处同样能产生感情。这确实,很难办哦。”
谭尽在雨中凌乱了。
“好吧,你没主意,我出一个。”
“你和苏鸽做朋友,从友谊的方面,给她关爱。”
她挠挠脖子,笑得有些憨厚:“我没朋友,不知道怎么跟人做朋友。”
谭尽有一瞬间感觉:林诗兰就是想看他出事,然后看热闹。
“巧克力很好吃。”恋恋不舍地,她吃完了一枚。
手中还捏着的另一枚,想了想,她将它分享给身边的人:“你吃。”
看原本的样子,那巧克力她是要自己吃的,居然递给他?谭尽脑补出了一丝林诗兰想赔礼道歉的意味。
生的闷气就这样烟消云散,他不争气地接过她给的东西。
谭尽边吃边说:“我不爱吃巧克力。”
尽尽和静静都没事了。
小土狗恢复得相当好,已经能够站起来,一跛一跛地走两步。精神状态也不错,林诗兰一见到它,它便吐着舌头,冲她摇起尾巴。
不想让狗狗多用伤腿,林诗兰接到它起,就一直抱着它。
抱狗的姿势像是在抱小婴儿。
她一声声叫着“静静”,语调极致小心温柔。
小土狗咧着嘴,耷拉的三角形耳朵动呀动,似乎在回应。
谭尽也在一声声的“静静”中,开始了购物。
狗窝、狗粮、磨牙棒、狗玩具、狗衣服,遛狗绳……他毫不含糊,一件一件地买好收好。
林诗兰要结账,他拦着。
林诗兰要还他钱,他不收。
仿佛仍是当初那个不学无术的二流子,他微微昂起下巴,蛮不在乎地摆摆手:“我的零花钱很充足,不用担心,平时我玩游戏,花得可比这多得多。”
林诗兰抱狗,打伞。
谭尽拎着全部的购物战利品。
多雨的小镇有清新的空气,丰富的植被,连排的木质矮楼。不同于她后来生活的城市,充斥着人声,鸣笛声;霓虹灯彻夜不休,高架桥上车水马龙。
两人一狗,走在雁县的傍晚,吹拂在脸上的风有山的味道。
那是一种湿润而幽远的气味,里面混合着土壤、树木、泥泞的路、不知名的夏日花朵,再夹杂一点,热气腾腾的刚蒸好的米饭香。
这是他们的家乡。
林诗兰冷不丁想起谭尽在医院问她:水灾后,你还有回过雁县吗?
她突然间,也是头一回,有了在未来回雁县看看的想法。
买的东西把谭尽重得龇牙咧嘴。
林诗兰转头看他。
他赶忙支起胳膊,目视前方,恢复悠闲姿态。
她将小狗夹在胳膊,空出一只手,从他那儿抢走一个塑料袋。
买的确实多了,有点重。
也因此,她暂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即便是和吕晓蓉说好了,可以养狗。
在她妈回家看到狗以后,林诗兰照样被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作业做完了吗,在这儿逗狗?看你跟狗玩得这么开心,考试全忘脑后了吧?模拟考还有几天的功夫,高三再找不到第二个你这样的闲人。铺张浪费,看看你买这么多狗的玩意儿,花了我多少钱?太败家了!”
这次不同于上次,林诗兰没想好怎么回嘴。
小土狗静静被吕晓蓉吼人的声音吓到了,焦躁不安地缩在狗窝的角落,完好的那只小爪子在颤抖。
她用两只手把狗狗的耳朵盖住。
她妈骂她,林诗兰听习惯了,骂得更难听的也有是,这种没有太大的杀伤力。她被骂,反而有心情安慰狗。
“没事哦,静静不要怕,不是骂你哦。”
林诗兰这般不为所动,落在吕晓蓉的眼里,她女儿已经玩物丧志了。
“好啊你林诗兰,不想学习了是吧,高考也不会好好考了是吧,看你这模样以后也不会有出息了……”
她骂得起劲,外面猛地传来一阵咚咚咚的拍门声。
手握游戏机、脖子挂耳机的谭尽,出现在她家门口。
吕晓蓉一开门,他单刀直入地说明了来意:“阿姨,您能不能不要骂她了。”
她认得谭尽,但对他没好印象,所以说话也一点儿不留情。
“不骂?为什么?你和她什么关系?我骂自己小孩,关你什么事?”
谭尽在抬杠这方面也算个练家子。
除了林诗兰,他就没在别人那儿吃过亏。
“阿姨,”他先拖长调叫了她一声,称呼客气,内容不客气:“请您,稍微地,为别人考虑一下,行不行?”
“您骂小孩的声音太大,吵到我学习,还影响我的心情。我是高三学生,很需要安静,您耽误我考大学那不是耽误我前程,再把我一生都耽误了吗。特殊时期,拜托阿姨您理解,谢谢您。”
吕晓蓉瞪着眼珠子,被他噎得说不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