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想,这人真是奇怪,又怕又非要看,他都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李砚拿她没办法,只能将她抱在怀里,用自己的双手捂住她的耳朵,陪她站在远处一起看。
陈桂花本来提热水出来给猪脱毛用,看着远处枇杷树下拥在一起的小两口,心里乐开了花,脸上满是止不住的笑意 。
惹得众人还以为她是杀了年猪,高兴呢,谁知道她心思全在一旁的新婚小夫妻身上。
陈桂花看他俩瘦的,就忍不住要给人塞肉,林菀推托不得,这不就让她给带回了这么多。
林菀按照前世的记忆,做好腊肉后,将余下的、不好切的散肉做成了两种口味的香肠,一种香辣味儿的,另一种则做成了甜口的。
她把做好的腊肉、香肠挂到屋檐下的竹竿上,这些东西要等风干水汽后才能熏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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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
李砚正端坐在书案前,手上捧着一本历代科考优秀策论集合在读,林毓这两天也跟在他身边,李砚有空的时候会教他一些简单字认一认,现下他拿着笔正在默写自己的名字。
林毓名字中那个“毓”字特别难写,他硬生生学了半下午才学会,这会儿他又在练习它的写法,却总是不得要领。
他看着李砚写给他用来描摹的那个“毓”字 ,跟自己写的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当然他自己是地下那个。
写了半晌仍旧没眼看,他便有些泄气了。
李砚虽然一直注意力在手中的书上,但余光一直有在观察林毓的一举一动,看他略显浮躁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阿弟可是觉得练字无趣?”
林毓不知怎么回事,自从李砚开始教他习字后他就有些莫名的怕他,可能就像学生天生对夫子有种敬畏之情一样,因此李砚开口问他时,他却不知要如何作答。
他低着头,隔了会儿,才支支吾吾地回道:“姐夫教我的字,我写得不好,我感觉自己太蠢笨了......”
李砚放下手中的书,扫了一眼林毓刚才写的那些字,心下了然。
他宽慰道:“阿弟,你如今还年幼,也才刚刚开始认字,手下力量薄弱难免握笔吃力,我年长你许多,又长年不间断地练习笔墨,自然比你写得好,你实在无须难过。”
可能李砚的安慰起了作用,林毓听罢便瞬间抬起了头,他瘦削的小脸经过林菀这段时间的喂养长了些肉,跟林菀刚来时见到的那张蜡黄、没有血色的小脸完全不一样了。
林毓眸中带了些难以掩饰的激动,他看向李砚,对他道:“姐夫,谢谢你安慰我,我一定好好努力练字,等有一天我也会像你一样厉害的。”
李砚也知道他年纪小,确实能坐下来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想了想,道:“今日已经练习许久了,阿弟出去玩儿会儿吧,学习又不急于一时,只要你有心,早晚能学好的。”
“我能出去玩儿吗?”林毓有些期待地问道,“就在外面,我找阿姐去。”
也不知道林毓怎么会有些怕他,他自认挺温和的。
李砚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去吧,你阿姐一个人在外面也很无聊,我一会儿看完这些,就来找你们。”
林毓也不迟疑,将桌上的纸笔收捡起来归回原位后,就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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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是一年里辞旧迎新日子,也是阖家欢乐的日子,多少人忙碌一整年就是盼着这一日,能够回到亲人身边同他们团聚在一起吃上一餐年夜饭。
各家在这日从一大早起就开始忙碌个不停,或清扫屋舍,或除旧布新,门窗上要张贴春联、窗花,各处挂上红灯笼也是必要的。
当然,今日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这三样:祭祀祖先、准备年夜饭、守岁。
林菀其实比较喜欢这个时候大家一起围炉吃火锅。
又热闹,又有氛围,可惜他们家人少,吃火锅需要的工具一样没有,委实缺了点感觉,她便想着明年吧,等明年除夕夜她提前好好筹备一番。
林菀一早就在心里计划好要准备几个菜了,作为年夜饭的重头戏,首当其冲的饺子必定少不了,按照以往的习俗,今日除夕夜桌上得有鱼有鸡才行,毕竟要讨个年年有余(鱼)、大吉(鸡)大利的好彩头。
鸡原本在林家喂养了几只,前几天一起带了过来,现在正好派上用场,现在就差鱼没有着落。
林菀正愁上哪儿去弄条鱼呢?就听见隔壁的张氏站在两家相连的院墙处喊她,“阿菀,快过来,三婶有个好东西给你。”
林菀闻声赶紧走过去,她刚一走到张氏的对面,张氏马上就把手里提着的那条鲤鱼递给了她。
“三婶,这......这鱼哪儿来的啊?”惊喜来得如此突然,林菀都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了。
“这不是一早你三叔去帮里正家捕鱼,他家鱼塘里的鱼多,就给帮忙的人每家送了两条,我想着你们应该也没准备就给你提了一条过来。”
林菀被她一番话说得心里极为熨帖,赶忙上前去接鱼 ,“谢谢三叔、三婶这么想着我们,相公这些年除夕夜都多亏你们给送些吃的,才不至于连顿饺子都吃不上。”
“今儿个,三婶就不要给我们送饺子了,我在家多包些,一会儿给三叔、三婶送来。”
“那感情好,也让我尝尝你的手艺。”张氏朗声笑道,“阿砚这下有娘子了,不再是一个人孤零零地过节,我跟他三叔也能安心过个年了。”
自从得到李砚的回应后,林菀对他的喜欢一日胜过一日,如今只要一想起,每逢过年过节他都需要一个人硬生生捱过,她就受不了,心脏像被无数虫蚁啃食,绵绵密密地疼。
林菀不欲在外人面前展露这些情绪,她收敛起内心的酸涩,重新在脸上挂起笑容,又同张氏随意聊了几句,才转身回了自家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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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菀一个人在厨房忙活,打发李砚跟林毓两个人去外面贴窗花,她准备了六个菜作为今晚的年夜饭,做饺子皮的面早就和好了,饺子馅儿准备的是白菜猪肉馅儿的,趁着时间充裕,她就想先把饺子给包上了,一会儿方便直接下锅。
李砚贴好窗花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站在桌前,双手用力一掐,一个皮儿薄馅儿多的饺子就包好了。
案板上已经躺了好几排饺子,个个饱满,很是好看。
他想起上次家里包饺子还是好多年前,记忆久远得只剩下阿娘模糊的身影,如今他的娘子站在这里,神情专注的为他们的第一个年夜饭忙碌着。
这个场景也成了许多年后他记忆力挥之不去的存在,弥补了他缺失多年的除夕夜阖家团圆的遗憾,也成了让她在自己心里生根发芽的开始。
年夜饭准备好后,林菀先让李砚给隔壁张氏他们端了三个菜过去,这三个菜除了饺子还有一份糖醋排骨和一碗土豆烧鸡块。
张氏收到菜时,讶异了好久,本以为林菀只是随意说说,没想到还给送了好几样菜过来,她趁着给李砚腾碗时的空档,每样菜偷偷尝了一点儿,才发现林菀厨艺竟然这般好。
顿时,对李砚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儿,感到欣慰不已,直叹缘分天注定,否则那时要是李砚换了条路回家,没有遇上落水的林菀,他俩就没有如今这般境遇了。
既然李砚送了吃的过来,张氏也不会让他空着手回去,也捡了些他们没做的菜给他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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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从戌时初吃到了亥时正,桌上的菜还剩下许多,不过年夜饭剩下才好哩,不然怎么会有年年有余的传统呢?
林毓年纪小,守岁对他来说实在难熬,林菀便让他先回去睡了。
她跟李砚两个人则留下来,在屋檐下生了炉子煮茶闲聊,一起准备迎接新年的到来。
整个林家村,今夜灯火通明,悬挂在他们头顶上方的灯笼也将彼此的身影映照在一起,他们挨得极近,连影子也相互交缠一起,分不出你我。
林菀吃得有些撑了,便把头轻靠在李砚的肩上,静静地看他拨弄炉子里的炭火。
李砚发现林菀靠过来时,就立马换了另一只手去操作,他们就这样依偎在一起,从去岁来到了新年。
四周的鞭炮声震耳欲聋、此起彼伏,他们就在这嘈杂声中,对彼此送出了新年的第一声祝福。
“新年快乐,菀菀。”
“相公,新年快乐!”
此后多年,他们在许多地方守过岁,身边也不仅仅只有他们两个人,但这句“新年快乐”,李砚总是第一个对她说的。
第21章 21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连带着天气都渐渐好了起来,飞雪断断续续飘了几日,终是在前日停歇了。
最近几天,几乎日/日都是晴空万里,房前屋后、山野田间放眼望去积雪已消融了大半。
田间地头偶尔出现几个的村民扛着锄头走在上面,似是在查探春耕合适的时机。
正月里大家要么走亲访友,要么邻里几个凑在一起闲话家常,林菀不是个喜欢扎堆在背后议论别人的人,所以这些日子她不是在家里缝制衣裳,就是炮制她的那些药材。
为此,李砚专门替她收拾了一间没人住的房子出来,好方便放置她那些草药。
林毓这些时日仍继续跟着李砚认字学习,而今他已经能把自己的名字写得很流畅了,虽然笔锋依旧稚嫩,但假以时日肯定能形成自己的风格。
正月初六是林毓的生辰,林菀简单地给他做了个鸡蛋羹,煮了碗长寿面就算是给他庆生了。
也是那天李砚才知道林毓七岁了,后来晚些时候,他便主动跟林菀提了,过完年要送林毓去镇上的学堂启蒙。
一开始,林菀还有些犹豫,她主要是担心束脩太贵承担不起,她是有心送林毓去上学,但是没想着这么快。
林菀暗自计划着,年后自己先到镇上医馆寻求下手上制作的药丸的合作机会,若是能卖出去挣到钱再送他去学堂。
谁知道,李砚却坚持今年就要送他去启蒙,他的意思是如今林毓这个年纪正合适,而且他自己有心想要去学,那他们作为家人就算自己省着点花销也是要送他去的。
当然能早些送去更好,幼童的人生际遇往往就在他们这些大人的一念之间。
李砚看得出来林毓是个读书的好苗子,所以在后面他新年去老师家拜访的时候,主动跟他提了林毓这事儿。
宋举人本就喜欢李砚,这些年李砚也一直是他最得意的学生,既然他开口求了自己,他便给林毓行了方便,让林毓过完元宵后就到他们族中办的学堂里上课。
这个学堂虽是族中出钱办的,里面上学的也多是宋氏家族的孩子,但也不乏有镇上成绩好家境贫寒的学子,是以,多个林毓并不会惹人闲话。
再有,李砚珠玉在前,像他这般品貌皆是出色的学子,势必能在今年秋闱科考中娶得优异的成绩,族学能招收他的小舅子,没准日后还能有另一番际遇。
李砚年后要去县里求学,禾山书院可是整个松云县数一数二的书院,里面的学子那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但像李砚这种熟读四书五经、策论也写得极好的人却难得。
他作为今秋松云县参加秋闱大比的头号种子、所有人都对他给予了厚望。
所以宋举人做主免了林毓的束脩,只要给授课的夫子准备年节礼就好,这也算是大大给了李砚便利。
如此,林菀倒是安心下来,也按着李砚的提醒去给林毓准备上学要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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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林菀收拾衣物时,她就发现李砚的春衫有些破损了,距离元宵节也没剩几日,元宵过后他也要外出求学了,这一去至少半个月才会回来一次,所以林菀便想着给他置办几件新衣。
镇上的成衣贵不说,更因为没有按照尺寸裁剪穿上身难免有不合适的地方,林菀便想着直接扯布给他做两身春衫。
林菀其实不会做衣服,但是隔壁的张氏可是个做衣裳、鞋袜的好手,有她在,林菀一点也不担心这两匹布会砸在自己手里。
再说那张氏一听林菀这是做给李砚穿的,哪会不用心教,是以,从初四买了布林菀便日日到隔壁去找她学做衣服。
就这样花了七八日,两件春衫终于做好了。
林菀将做好的两件春衫放在床上,起身去书房找李砚,他在家中时大多数时间都在待这里,所以找到他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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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砚一直不赞成死读书,小孩子即使读书也不能脱离童年的玩伴,他不想林毓像他小时候一样一心扑在书本上,所以今日他便放林毓出门去找他的好朋友栓子、虎子玩儿去了。
是以,现在家里就只剩小两口。
林菀进去的时候,他正在书案上写信,已经写到最后署名的地方。
这还是林菀第一次近距离看他写字,他的字跟他的人一样,劲瘦飘逸却又暗藏风骨,纸张上字迹工整、间距适宜,雪白的信纸上不带一丝污墨,让人一眼瞧见便有种赏心悦目之感。
从林菀踏入门内的那瞬李砚就发现她了,只是忙于手中的书信没有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