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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文学 > 都市言情 > 焰火 > 焰火 第22节
  ——从寒冷的室外步入温暖室内时,弥散的雾气会让我无法看清你的脸。
  我需要确认你所有的表情。
  啪。
  房门关上。
  冷空气在身后,温热的暖气扑面而来,桌子上摆放着的佛手柑香味清雅,热气催发,许盼夏长长松一口气,脱掉自己的外套,解开勒住肚子导致不能多吃的裙子纽扣,还有衬衫,她一路往浴室走,一路松快自己的身体。约束得太久了,她讨厌自己身上的酒味,也不喜欢那种黏黏糊糊的味道……好在,在即将脱下裙子的时刻,她的理智稍稍回转,猛然一惊,像梦中惊醒,没有往下丢,而是转过身,身体软塌塌地依靠着墙,睁大一双眼望着叶迦澜。
  叶迦澜跟在她身后一路捡拾衣服,都搭在胳膊上,他没什么表情,刚捡起她丢在地上的裤袜:“怎么不继续了?”
  许盼夏说:“不能在你面前脱衣服。”
  叶迦澜将裤袜搭在胳膊上:“你又不是没干过这事。”
  “不……不……”
  许盼夏摇头晃脑,加重语气:“不一样。”
  裙子松松垮垮挂在胯间,光溜溜的一双腿,原本的连裤袜如今正稳稳当当地搭在叶迦澜的臂弯中。许盼夏的妆其实早就花得差不多了,她一个实习生,化妆技术还算不得多么精妙,口红只剩了一点挂在唇角,瞧着实在可怜。鼻子上那粒和叶迦澜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红痣也被粉底遮去一部分,显得有点灰扑扑,欲盖弥彰。
  叶迦澜胳膊上搭着保暖裤袜,谈话间已经走到许盼夏面前。他早就脱了外套,没有戴眼镜,鼻尖一点红,那是被寒风吹出的,他皮肤薄,受不得冻。
  叶迦澜抬手,触碰到她腰处裙子,已经摸到那被她暴力解开的纽扣:“哪里不一样?”
  许盼夏仰脸,她的呼吸也带着酒精味道,有种狼狈潦草的可爱。
  尚带有她体温的裤袜垂下,亲密地摩擦着叶迦澜的手腕。他的手指触碰到许盼夏的衬衫,是纯棉的,洗过多次,已经开始渐渐变薄,有着她特殊的香气——不是洗发水、洗衣液、沐浴露,是她皮肤上、血管里特有的味道,温香暖玉,是笼在她干净皮肤上的独特气息,若即若离。
  叶迦澜重复:“你认为哪里不一样?”
  许盼夏还在看他:“以前我喜欢你。”
  叶迦澜的手指停留在空气中,握了一下。
  许盼夏:“现在我不——”
  “现在我们是兄妹,”叶迦澜盯着她,“对吧?”
  许盼夏没说话,她感觉到裙子被人扯了扯,低头看,叶迦澜将她的衬衣重新塞进裙子,提高裙子腰部、掩盖住只露一角的浅蓝色小裤裤。叶迦澜仔细替她整理好衣服:“有点警惕性,以后也长点脑子,嗯?以后你一个人生活,别喝这么多,危险。”
  许盼夏酒还没醒,她老老实实立正听训,周围轻飘飘的,低头看他漂亮修长的一双手。
  那双手正拿着她的贴身裤袜。
  整理好了,叶迦澜松开手,后退一步,才说:“去洗澡吧,用我帮你拿睡衣吗?”
  许盼夏说:“不用,谢谢你。”
  他们扮演着完美的兄妹模板,做的是天底下亲生兄妹间决计不会上演的戏码。
  叶迦澜说:“幸亏我是你哥,如果换了你那个不着调的同学,现在……”
  话没说完,许盼夏打断:“卫长空挺好的。”
  叶迦澜不置可否,笑了笑。
  他的手搭在臂弯上的裤袜,指尖无意间触碰到里面绒绒的、余温残留的密实绒毛,像触碰兔子耳朵上的细细绒毛。
  叶迦澜说:“你倒挺信任他。”
  “他没有恶意,人挺好的,”许盼夏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了,咕咕噜噜冒出这么多的话,她自己都糊涂了,却又继续说下去,想要替自己的朋友争一争清白,他不该被恶意揣测,“卫长空不是那种人,他不会。”
  叶迦澜问:“不会还是不能?”
  他个子高,与人讨论问题的时候,天然一股傲慢。
  其实那未必是傲慢,只是他的长相,虽有桃花眼,但也有薄唇,再加他皮肤极白。笑时春风和煦,在不笑时,总有疏离感。
  许盼夏:“……”
  叶迦澜说:“男人最了解男人,听过没有?夏夏,天底下的男人都一个样子——许阿姨应该和你提到过很多次。”
  提到许颜女士,许盼夏的眼神黯淡几分:“嗯。”
  她仍旧依靠着冷墙,残妆落衣。
  “也只有你哥,”叶迦澜说,“石更成这样还能不碰你。”
  作者有话要说:
  眼睛好痛呜呜呜我得去敷个眼贴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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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许盼夏(十一)
  许盼夏还倚着墙,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迟顿地望叶迦澜,她犹豫自己是否听错了,还是叶迦澜真的说出这样无耻的话。
  她光着脚踩在拖鞋上,小脚趾没有塞进去,卡在边缘上,露出一点淡淡的、透着些梅子色,还是在宿舍时候和朋友一块儿做的美甲,后期没有好好护理,只剩下可怜兮兮的一点点粘在上面。
  还有一点微微翘皮,黏在毛绒绒的拖鞋边缘。
  叶迦澜靠近她,他单膝跪在地上,许盼夏不知他要干什么,后退一步,脚腕却被他握住,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扯——踉跄着,许盼夏差点跌倒,脚也被他拉扯到面前。
  痛得她皱眉。
  叶迦澜把她小脚趾和拖鞋边缘沾着的那块儿翘皮的梅子色甲油片扯下:“这个颜色很衬你,很漂亮。”
  他刚松开手,许盼夏便不自在地将脚瑟瑟蜷缩起:“谢谢。”
  叶迦澜说:“去洗澡吧。”
  提醒:“衣服丢外面,我帮你洗。”
  许盼夏踉跄着去卫生间,她出了冷汗,涔涔的,感觉把酒精也逼出似的。
  门外叶迦澜拿着她的裤袜,先回了自己房间,拉开抽屉,从整整齐齐一排中取出透明的密封袋,将那片梅子色的指甲油残片放进去,仔细密封好,又拉开另外一个抽屉,将东西放进去。
  抽屉中井井有条地放着好几个盒子,密封袋中的东西五花八门,一根细细的长发,断掉的项链,撕下来的便签纸,用空的笔芯,一根一次性、还缠着根头发的黑色塑料发圈……
  什么都有。
  还有只用了一页的笔记本,同样被大些的密封袋封得严严实实。
  叶迦澜将装了甲油残片的密封袋放入那些封着头发的盒子中,低头瞧着这些东西,笑了笑,视线又落在那条裤袜上。
  他抬手,抚摸着其上绵软的绒毛,又展开,在灯光下,仔细地瞧。
  叶迦澜看到裤袜上被勾破的一个小破洞,在灯光下,有着惹人怜惜的瑟瑟发抖,像一道可怜兮兮藏起来的伤口。
  他触碰着这小巧凄惨到吞不下他一根手指的窄洞。
  真可怜。
  像主人一样可怜。
  在叶迦澜印象中,很多时刻,对于许盼夏,他都想使用“可怜”这个词汇。
  而她最可怜的时刻,既不是初中冬天时穿了裂了缝的棉鞋,也不是辅导班时因为跟不上进程而熬夜苦读……
  而是,高一那年寒假,许颜女士刚刚告别她回杭州,只剩许盼夏一人住在叶迦澜和叶光晨的家中。
  那时的许盼夏最可怜。
  高一的语文书上学到红楼梦,讲林黛玉初入贾府,处处小心,时时留意,常有寄人篱下之感——
  那是她外婆和舅舅家,她尚有这种感悟。
  更何况许盼夏。
  她还是怕的。
  这个家庭中,两个男人都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倘若许颜还在,许盼夏缺什么东西,需要什么,难过什么,都可以和妈妈倾诉。许颜一走,她顿时成了没有主心骨的藤蔓,高空虚凭,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地方。许盼夏猜测妈妈大约是想要培养她的独立能力,但目前的她仍旧是个需要母亲照顾的人。
  这种难过持续了很久,尤其在冬季辅导班结束后达到巅峰。
  许颜女士给许盼夏打电话,说她在那边忙,事情有点棘手,今年过年,很有可能没办法回来陪伴许盼夏。
  她倒不当回事,笑容爽朗,嘱托许盼夏好好听叶叔叔的话,好好吃饭好好学习……
  这通电话结束后,许盼夏趴在床上痛哭一场。她还小,不太理解,只觉得委屈,要命的委屈。
  许盼夏不是怕吃苦,她宁愿继续穿旧旧的、廉价的衣服,继续在妈妈的摊位旁边小木桌上借着灯光写作业,也不想这样孤零零地一个人生活在他人的家中。
  许盼夏对这个家庭仍旧没什么归属感。
  有妈妈的地方才是家。
  而叶光晨今年也不打算在这里过年,他准备回老家祭祖。在山东,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尤其是在乡镇中,围绕着孝道的一些传统习俗仍旧被完整地保留下来。逢年过节,必定要去探望一些长辈,必定要祭拜祖先。尤其是过年时,一定要摆供桌,供奉历代祖先的灵位,铺红毯,燃香烛,让后辈子孙都来祭拜已故祖宗。
  这次叶光晨把许盼夏也带了回去。
  他开得是自己的车,后备箱中两箱梦之蓝,还有两条软中华,以及水果、营养补品若干,风风光光“衣锦还乡”。
  叶光晨并不是出身优渥,他老家在山东一个至今未脱贫的小镇上,用现在的话来讲,他当初算是“寒门贵子”,当然,也可以用“凤凰男”来形容。下了高速,又走国道、省道,等下省道后,车窗外景色肉眼可见地变化,一开始还有高低错落不一致的绿化植物带,后来渐渐地就变成了单调的白杨树,冬天全都脱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黄褐色枝干,直直朝天,像往天空伸出的一双手。方正分明的麦田上都覆盖着厚厚白雪,许盼夏好奇地看着道路两侧飞驰而过的民居,大多是红砖红瓦房,不过也有很多新的,青灰色的水泥墙,大门格外高,有着褐红色、姜黄色的琉璃瓦,日光下熠熠生辉。
  道路越来越窄,一个转弯后又上了宽阔的沥青路,镇上多是些二三、四层的楼房,最高的也不超过六层,没有红绿灯,指示车道的白漆也被磨得看不清楚,电动车和三轮车肆无忌惮地豪横开着,叶光晨好脾气、好耐心地等,最终转到一条小巷,落下车窗,热情地和两旁的人打招呼——
  “大爷,您出来买菜啊?”
  “哟!晨子!”
  “这时候咋回来了?”
  “……”
  车子缓慢地往前行,空气中油炸货和烤肉的味道都漫溢进来,许盼夏不安地低头,深深吸口气,才听旁边叶迦澜轻声问:“不适应?”
  许盼夏点头。
  “没事,在这里就住一星期,”叶迦澜宽慰她,“过了初三就回去。”
  许盼夏低低一声嗯。
  她的确有些惶恐,尤其是步入叶迦澜的爷爷家中后。叶迦澜的爷爷曾经做过一小学校长,早就退休了,身子骨还很硬朗。他不愿意跟叶光晨过去住,一直住在家中。爷爷在镇上有一套房子,国家分配的地基,五年前刚刚重新修建翻新过,两层的小洋楼,带个水泥地的小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