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共享了昨晚的快乐,又在今日凌晨碰触到了彼此的痛苦。
第18章 (修) “跟我走吧,去打碗巷……
嘉南梦到了陈纵。
梦中的世界光怪陆离, 仿佛有光照耀在教堂的彩绘玻璃上,色彩斑斓,忽明忽暗。
陈纵中了魔法般变小了, 大概不到一米六,比她要矮。
是还没长大的模样。
他蓬头垢面,穿着邋遢, 短褂的袖口被磨损得厉害, 像个在外流浪的小孩。
身后是机场, 一会儿又变成了脏乱的小街, 废弃的渔港。
他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大桥上,仿佛在等着什么人。
嘉南朝他跑过去, 问他:“阿纵, 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陈纵警惕地盯着嘉南。
他脸脏兮兮的, 像被摸了煤灰,只剩一双眼睛雪亮。脚被路边的渔网缠住了,小腿上有许多细小的伤口。
嘉南帮他把纠缠的渔网解开,听见他的肚子正在“咕噜咕噜”地叫。
“你饿了吗?”嘉南掏遍全身口袋, 摸出一个肉包,比她的脸还大。
陈纵抢过包子, 狼吞虎咽地吃完,最后两口被噎住了。嘉南拍拍他的背, 帮他顺气。
陈纵过得一点也不好。
嘉南意识到这个, 不知道为什么, 忽而变得非常难过。
他们站在充满鱼腥味的铁桥上, 桥下波涛汹涌,海水既像蓝色,又像黏稠的黑色。
嘉南看了看陈纵, 跟他商量:“阿纵,跟我走吧,去打碗巷,我给你煮土豆汤喝。”
陈纵露出了犹豫的表情,似乎在思考一碗土豆汤值不值他跟面前的陌生女孩走。
嘉南向他描述了土豆汤的美味,并且做出保证:“我还可以给你买恐龙气球,如果你愿意给我买糖葫芦的话。春天我们去郊游,夏天一起吃西瓜,秋天去爬山,冬天好冷,我们就一起在家烤火看电视好了……”
陈纵心动了,牵住了嘉南伸过来的手。
脑袋“咚”地砸在玻璃窗上,嘉南被惊醒了。
大巴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两岸稻田、池塘、茂盛的树林,飞快后退。
她正在去坞瞿的车上。
刚才那个梦对她来说,非常怪异。
她打开陈纵的微信聊天界面,打字输入:“我梦到你了……”想了想,还是删掉了。
嘉南转头看,旁边座位上的女生也在补觉。
从洛陵出发,到坞瞿将近七个小时的车程。
刚上车,大家兴致高昂,甚至有人带头唱歌,过了两小时,一个个歪头昏睡。
到达高速公路服务区,大巴车停了。
带队老师提醒大家有需要的赶紧上厕所,再停车又将是在两小时之后了。
嘉南从书包里摸出纸巾,后半截车厢里的人正往前涌。
嘉南意外地在其中看到了孙汝敏,平常班上跟她走得最近的两个女生也在。
7班选择坞瞿为研学地点大约有二十来个同学。跟隔壁8班的合并,同乘一辆大巴。
上车时人多混杂,嘉南并没有注意到孙汝敏。
服务区的女厕所总是需要排队。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嘉南在洗手台前碰见李思,两人说了几句话。嘉南问:“班长,孙汝敏没有上错车吗?”
“没错呀。”李思说,“怎么了?”
嘉南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之前听说她比较想去千年盐都,以为她来错地方了。”
“她是临时改主意的。”
李思对交表那天下午发生的事印象颇深。
她和班主任两人在汇总研学情况统计表,正准备把各项数据报到学生科。孙汝敏过来围观,“班长,你选了哪里?”
李思说坞瞿,孙汝敏像是再次随口一问:“那嘉南呢?”李思翻了翻表上的人员名单,非常巧,发现嘉南也选了坞瞿。
“怎么你们都选了坞瞿,要不也把我带上吧?”
孙汝敏十分随意地想更改地址,表格还没上交学生科,班主任只好由她去。
于是当天下午,除了孙汝敏,还有跟她关系亲密的另外两名女生,一起把研学地点改成了坞瞿。
—
从洗手间出去,变天了,外面下起了雨,服务区上空被乌云笼罩着。
到达坞瞿,大家拎着行李打伞,从车站到落脚的民宿,花了不少时间,一个个显得风尘仆仆狼狈不堪。
等彻底安顿下来,聚齐开完班级小会,已经快到傍晚。
今日没有再布置任务,7班带队的副班主任和政治老师让大家好好休息。
雨停了,山涧上架起一道彩虹。
嘉南外出转转,拿了份民宿老板友情提供的地图,跟着熟悉环境。
现在是旅游淡季,古香古色的小街上游客不多。
嘉南买了瓶水,按照民宿老板说的,沿河堤走,找那家以实惠出名的“实惠粉店”。
中午在大巴上吃自带的三明治,味道不好,又冷又干。嘉南顾及着不能空腹吃药,才勉强啃了几口。
河中传来划桨声,碧波之上,水纹荡漾,渔夫撑着乌篷小船路过。
两岸青山伫立,房屋如星子点缀其中,风景如画。
嘉南终于找到了悬挂着“实惠粉店”招牌的小店,要了碗清汤粉。
手机震动,微信收到新消息。陈纵问她:“到了?”
嘉南:“到了。”
陈纵:“到了不说一声?”
嘉南盯着那行字,无声笑了。
她感觉到甜,像是昨晚陈纵留给她的那颗薄荷糖。以往她嘴里只有药的涩和苦。
从什么时候起,他和她之间竟变成了出行可能需要向对方报备的关系。
“我在吃面。”
嘉南打开手机摄像头,拍面前的这碗粉。
她没有跟人分享生活的习惯,平常不怎么拍照,也不擅长。
用原相机找好角度,重复拍了四五张。想了想,挑出其中最满意的一张,加上滤镜,才发给陈纵。
陈纵:“面为什么是灰色的?”
陈纵:“荞麦面?”
嘉南有点无语,“那是我加的滤镜。”
陈纵:“……”
“你出发了吗?”嘉南问。陈纵说过他也要离开几天。
“正准备走。”陈纵说。
“记得断电,关好门窗。”
“好。”
“记得带钥匙。”除了昨晚,这已经是第二次提醒。
她似乎默认了他出门不喜欢带钥匙的习惯。
“好。”陈纵说。
—
嘉南在天黑之前回到民宿。
她的房间在四楼,民宿内部是四合院结构,中间一方浅池,池底铺满鹅卵石,养着睡莲和几尾锦鲤。
每层中间用粗麻绳编织了一张网,像蹦床,防跌落。
嘉南分配到双人间。
室友叫黄橙橙,是个性格内向的女生,平常话不多,埋头苦学,成绩名列前茅。
楼上是三人间,气氛异常火热,夜里天花板上还时不时传来上蹿下跳的动静,像蹦迪现场。
嘉南被吵得愈发睡不着。
她玩了会儿手机,被班长李思拉入一个名叫“7班坞瞿小分队”的群,两位带队老师也在群里。
老师留言:明天早上八点半,“君澜阁”民宿一楼集合。
嘉南跟着回复:“收到”,问黄橙橙:“你知道老师他们住几楼吗?”
学霸室友外出研学同样不落下功课,坐在床上写试卷,“他们在隔壁那家。这边满房了。”
嘉南了然,难怪楼上敢这么闹腾。
黄橙橙擦擦眼镜片,因为解不开数学题而心浮气躁,偏偏楼上还那么闹腾。她忍了又忍,还是决定披上外套,去楼上敲门。
大约五分钟后,黄橙橙回到房间。
她低垂着头,头发和衣服全部湿透,被人兜头浇了一大盆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