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赵钦明挑眉。
……
崔岫云气得牙痒,憋着一口气:“他们想绑我威胁你而已,不是想带我走。那殿下方才去问到什么了?”
“起来把药喝了,这件事你不用操心了,天亮了就可以回宫。”他道。
这就赶她回去了?
现下看来,不管是秦宛一方,还是赵钦明一方,都不知道宁瀛还没死,那这事的转机就全在这儿了……
“怎么不喝?”他看她在发愣。
她抿着唇端着碗:“冷了。”
“冷了也是药。”
凶什么。
她一口口勉强咽下去,又苦又凉的,舌头难受。
“明日我必须回宫吗?”她问。
“嗯。”
“那邱邱能多留两天吗,明日是五月灯节,敬瘟神驱瘟疫,有花灯游街,她没见过,昨日就同我说想看。”
赵钦明看她表情难看,把剩下半碗药抽走:“姜笙愿意留下她就行,尚宫那边你自己去交代。那小丫头人呢,这会儿都没看到。”
“我让她去我堂兄家帮我拿衣服了,诶我的药……”
“给你热。”
她窝在床上,摸了摸后颈浅浅笑着。
等到崔岫云睡下,赵钦明走过院庭看到姜遥的房间还点着灯时,立在院子里半炷香的时间,终于走了上去。
崔岫云醒后打算午后再回宫,购置一些小礼物,先送姜府,也好送给尚宫局里的人。
只是她才买完一些东西回姜府,就看到姜笙跪在前院,不常出屋的姜老夫人正在训斥她。
她放下东西走近,便听到姜母呵斥着:“这样的风声传出去,谁挂得住这脸面?”
“娘,这些没由来的闲话咱们也管不了……”姜笙柔声辩解着。
“那总是要解决的,你说,如今怎么办?”姜母气都喘不匀问。
姜笙低下头想了一阵说:“过阵子,我应该会离京,到时候……”
“不用这么麻烦。”
男声传来,崔岫云回头,见姜遥尽力掩饰着步伐的不齐走来,他走到姜笙面前,看了她一眼后说:“我娶妻,一切就都平息了。”
姜笙霎时抬首望他,双拳紧握。
崔岫云大抵明白是什么风声了。
再问起仆人时,说是今早有姜笙的同僚传闲话,说起她和自家小叔都这般年纪还未婚嫁,恐怕是有什么不明不白的。
姜笙气不过跟人争执起来,出手伤了人,谁料那家人在崔岫云出门的时候上门来找事,这才让老夫人生了气。
姜笙看到崔岫云,后者欲言又止后才道:“不是我传的闲话。”她早已看得出来,只是一直未言明。
姜笙破涕为笑:“嗯,我信。我又不是殿下,你不必这么想。”
只是这件事上,崔岫云也没什么可劝姜笙的,如何是个办法,她们心知肚明。
回宫整理东西的时候,崔岫云正擦着房间里的桌子就见尚宫走了进来。
“尚宫。”她忙上去行礼。
“起身吧,这段日子在外头辛苦了。”尚宫点头。
“无碍的,尚宫找我何事?”
尚宫露出难为情的样子,垂首说:“今晚城里有灯会,我半月前答应了长公主去她府上赏灯,但前两日宫中多了些安排,要我留在宫中……”
崔岫云心领神会笑:“没事,下臣……下臣可以代您在宫中值守,这几天在外头也看腻了。”
本来答应了邱邱晚上偷偷溜出去找她的,如今只能叫人送信让小姑娘自己玩儿了。
“那便好,你做事妥帖我才敢把事情交给你,倒也……不是值守的事。”尚宫淡淡笑起来,将手中文书递给她。
她狐疑地打开文书,表情微妙起来。
夜里,东宫。
早该熄灯歇息的时候,赵钦明在书房窗口看着人从宫门前鱼贯而入,一排灯笼晃得他眼睛痛。
“殿下。”身旁内侍提醒。
“我……本宫……”他又回首,又转了回去,来回叁四次。
内侍笑:“殿下莫急。”
“你哪儿看出来本宫急?”他语气重了些。
内侍怯怯笑:“这毕竟预备给殿下选妃了,有此安排是必须的,若不是殿下从前老是在外面,也早该有了。”
好说歹说,皇帝还是嘱咐人给他筹备选妃的事了。
“殿下,去吧,人已经到了。”内侍说。
他沉下气,一脸严肃往寝殿去,站在两侧的宫人喊道:“殿下临。”
屋内的灯光顿时昏暗了许多,内侍从外面把门关上。
静谧许久,他慢慢往床边走,绕过第一层屏风的时候,他满心烦躁时听到地上一团黑影处传来:“拜见殿下。”
这声音……
他退后两步,微弱灯光下是崔岫云眨巴着眼笑看向他。
“你,你在这儿干什么?”他皱眉,说话都结巴起来。
她起身拿起放在一旁桌上的竹简和笔,指了指第二层屏风之后的床:“臣崔岫云,奉命监看,要回报陛下,录入尚宫局档的。”
“出去!”他低声斥道。
“殿下初试房事,按宫中规矩就是要记的,臣之职责,殿下不能赶我。”她恭敬答道。
“你非得在这儿看是吗?”
“是。”她眨眼。
赵钦明连说了两个“好”字,瞪她一眼后走向了床边。
她多点上一盏灯,屏风后床上躺着的人仍旧安安静静的,只是多了一个坐到床边的身影。
坐着的身影轻拉解开腰带挂在床边,她咬着笔杆,磨得牙疼。
“啪嗒”。
解衣带的手一顿,看向屏风后掉了笔在地上摸索的人影。
他将外衫匆匆扔在地上,手抚上床上女子的头发。
“咳咳”。
崔岫云忍不住咳了两声跪下:“请殿下恕罪。”
里头的人没有搭理她的意思,烛火摇晃让那人影都模糊起来,风停后烛火稳当,重新清晰起来的人影已经俯下身与床上人交迭,似乎已经在亲吻。
心头泛起酸涩,她拿着手中的灯。
她放下笔,想要踩在凳子上去点高处的帘子。
凳子摇摇晃晃的,她伸长了去接触那帘子,却听到身后一声“你在干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人锁着腰拉下了凳子。
她紧紧拿着烛,烛光映着他的眸子,呼吸轻易交缠,二人抱在一处。
“殿下……兴致不高啊。”她眼神望了望屏风那头。
“你再多折腾两下,谁有兴致?”他冷眼。
“殿下早说有这一出,我晚回来一天不就好了,免得扰了您的兴致。殿下还是快回去吧,你不折腾完,我也走不了。我还嫌你耽误我看灯了呢。”她推开他,拿着笔又咬起了笔杆。
他看了眼房里的更漏:“你把东西写好,让他们把人抬出去就行。”
崔岫云皱眉,头探出屏风,发现他们俩在这儿说话,里面的人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你把人弄晕了?”她问。
“小点声。”他翻白眼。
她垂头丧气又带着怒气的脸色总算散去,又装作为难的样子看自己手里的竹简:“那这我要怎么写啊……”
“那是你的事。”
“我是在想,这时间上要写多长,若只是此时就结束……”
她又开始算计了,赵钦明不解:“怎么了?”
“唔……有点儿短了,有碍殿下名声。”她低声嘟囔。
……
“崔岫云。”
“臣在。”
他猛地凑上前想吓她,却不料她抬头慢了一步,未曾躲闪,两人的鼻尖戳在了一处。
她收敛起来想退后,赵钦明看到她身后的蜡烛怕她碰到,抱着她躲过,却越贴越近,她不由得慌张叫:“殿下……”
声音大了些,守在外头的宫人听着这带着半分羞怯的叫声,都垂首憋着笑。
房间里,赵钦明松了手,两人背身站着,等着时间过去。
“你还想看灯吗?”他忽而问。
她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赵钦明说什么她都“嗯”着。
过了一阵,算着时间差不离了,崔岫云才打开门,让人把床上的女子带走。
随后她行礼退下,把记好的竹简交给尚宫局的人。
走在回住处的廊道上,现下除了巡逻的禁军也没什么人了。
她神游天外,想着方才的事。
原本以为她真的可以毫不在意的,但只是透过屏风看到他和别人亲近,就已经忍不住了。
情之一字,她果然还是掌控得不好。
一股力猛然将她拉到阴暗巷道里,她才想大叫,闻到了片刻前感受到的最浓郁的味道。
“你在这儿干嘛?”她看着突然出现的赵钦明。
“出宫,看灯。”他抓上她手腕。
“这会儿?宫门关了。”
“今日宫门亥时才关,走了。”
每至大肆宴请时刻,为了宫中官员进出便利,宫门关闭时间延长不少。
藏在赵钦明的马车里出宫,到了宫外时,街道上早已萧索许多。
最大的花灯已经走过了长街,人流也散去了一半。
崔岫云看近处的商铺摊贩上都没剩几盏好看的灯,砸吧着嘴,回身的时候却不见了赵钦明。
她闻声去找,看到他和另一个男子在争抢买一个花灯,两人倒都是体面人,只管着越来越高叫价,她听得心头一紧。
“不买了。”她拖着赵钦明走,后者神情难看,显然不服气。
“钱多难受得慌啊。”她抱着他的手臂不许他回头。
“不是你想要吗?”
“看看就好,买了也没用。”
她终于拽不动他,反倒被他拽得踉跄。
“那去别处看。”
“哎,你慢点儿。”
崔岫云上气不接下气跟着他上了城中高楼,这高楼上人还不少,从此处望去,满城灯火星星点点,人流如织,地上星河一般。
她盯着城中灯火许久,才想起来看向赵钦明,嘴角噙笑:“殿下今天,不太一样。”
“怎么了?”他望向她,异常温和。
“很好。”
她喃喃着,忽而低眸小声:“像是在给我送断头饭。”
“轰”的一声,早该结束的烟花不知为何又绽在空中,盖住了她的声音。
嘶,脖子凉嗖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