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这次的婚约才会这么麻烦。
外人都道相家少当家极度宠爱这个私生女妹妹,又道相家如日中天的地位跟财富,这私生千金的身价还比其他正室小姐金贵,很多想跟相少当家婚配的碰了壁,主意就打到陆馨身上,但相老太太早就给陆馨订了婚,对象是那个家道中落的靳家少东,靳笙。
靳家祖父曾是旧时代京城著名的花旦青衣,靳笙父亲继承家业红极一时,而母亲的家族靠着是洋人买办,运用商行赚进大把财富,两家结合既是名流也是富商,地位显赫。之后他父亲因战时敏感时期而断了收入,母亲又难以放下过去富家小姐的做派,仍过着奢糜的生活,靳家财产大量散出,直至如今落败萎靡,偏居在郊外的深山里。
曾经让人称羡的婚约,如今却成了缅怀旧时代荣光的唯一证明,让人不胜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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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总,馨小姐询问您今晚是否要出席吕千金的订婚宴?”秘书恭敬问道。
“嗯,跟陆馨说不用等我,我直接过去。”
“好的。”秘书说完后把一份红色的资料夹放到相音沛面前。“这一份申请书需要您先过目。”
她目光淡淡一瞥:“什么东西?”
“这位个人用户想要申请五百万的借贷,因为金额太大,需要您过目。”
相音沛眉头一皱,沉声道:“部门经理死人吗?别告诉我这种事还需要我教你们怎么回绝。”
秘书脸色一白,赶紧垂下头,颤抖说道:“这人来申请时碰到馨小姐,说这一份申请书其他人做不了主,只有您才能……”
她伸手翻开资料夹封面,映入眼帘的申请人名字:『靳笙』。
申请原因:『家母病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盼能协助。』
“五百万?真是有胆要,这么多银行不问,居然直接找我?借了他有钱还吗?”她嗤笑,再翻下一页,表情怔了几秒。“这是他亲口承认的?”
秘书推了镜框,战战兢兢地说:“是、是的,他承认自己就是竹生子老师,他与我们合作三年多一直不露面,平常电话过去都是个老人家接,这次见到他戴着口罩,但看着跟我们差不多年纪,不过腿脚不方便,是个老人推着轮椅过来的,编辑问了几个问题他答得上,身份也核实了。”
如果真是这个人,那确实有考虑机会。
她的主要重心其实放在收藏与银行居多,当初成立出版社只是为了能出版母亲的随笔,在国内母亲只是一位嫁给中国著名收藏家的外国女性,然而在国外,母亲的艺术成就精彩,同时身为作家、油画家与芭蕾舞者的她,在28岁嫁给父亲,在40岁的时候香消玉殒。
直到近几年才有人在研究20世纪前期的女艺术家,母亲的名字被正式揭露,但因为去世得太早没来得及发光发热,研究资料不多,而自己所出版的随笔,就成为真正第一手考证素材,但自己仍隐瞒了与母亲的关系,只当作是一位至亲好友的身份去出书。
出版社因为母亲的随笔而声名大噪,但是把出版社推上颠峰的,是竹生子的『痴花的狂先生』,他的文笔像是一坛陈年老酒,用词简单却精确,而作者笔下的主人翁叫老狂,对花草成痴,每一章都是用一朵花开头,主要描述他的糗事,最后会有意想不到的转折结尾,诙谐人物与直白文字的交融,有别于一般的心灵鸡汤文,这本书更像是一本笑话集。
她没有太过问出版社要签什么人,也没空去管,直到上年的尾牙晚会,才知道这本心灵鸡汤文在国内一年内卖出近十万册,还谈了欧美的翻译版权。
而这位神秘的竹生子,只录了几句话谢谢大家,说身体抱恙不便出席,那断断续续的录音与沙沙声,让相音沛还挺有印象,想着真是个老人家的话,也算是有诚意了。
殊不知……这人设在今天彻底翻盘了。
“竹生子的事先保密。”她说。“我自己去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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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夫人是国内代理进口豪车的车商妻子,政商人脉雄厚,因此这场订婚宴办得是奢华又气派。
而如今让这位笑得花枝乱颤的原因就是相音沛准时赴宴。
这相家少当家在国外是个小有名气的业余房车赛车手,与知名车商的关系良好,自家老公能代理这系列的跑车还是拖他的福,据说他这两周都在国外回不来,本就是没抱希望他会赏脸,却看到他真的出现了!
“相爷!相爷!”吕夫人画着浓妆的大眼睛都快泛出泪。“恭候您大驾!我真是太激动了!您这两周不是忙得很吗?”
相音沛挽着陆馨,低下头看着已经有点喜悦到颤抖的吕夫人,她淡淡一笑:“您平常多有关照我妹妹,借着贵府喜事来向您道谢。”
“相爷客气了。”
“吕姐姐在楼上了吗?我可不可以先去看看?”陆馨眨眨眼。
“馨儿,别胡闹。”她低斥。
“没关系,馨小姐跟小女感情好,女孩们说说体己话不碍事。”吕夫人适时插嘴,也有意无意的在宣扬自己跟相家的关系。
“这次会场的配置很别致。”她顺势转了话题。
“当然,我请的可不是一般人。”吕夫人笑了笑,凑近她压低声音说道。“这还是您的亲家呢。”
她挑眉,淡淡问道:“靳家?”
“说来话长,靳家大少爷上一年参加市内的花艺比赛拔了头筹,我几个朋友很喜欢他的作品想要买,结果他神龙见首不见尾,本来咱们也想说不稀罕……”
“那后来稀罕了?”她淡淡一笑。
“后来?后来不就是相老太太说馨小姐跟靳大少有婚约吗?咱们当然要贺喜了。”吕夫人尴尬的笑了几声。“他家的老佣人联系咱们说要卖作品,我随口一提我闺女要订婚,老佣人就说靳大少也愿意设计婚礼布置,我就瞅着可能是缺钱了吧,就给他做了,结果还搞得挺好看的。”
吕夫人此时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电梯口,比了比不远处迎面而来的两人:“说人,人就到了。”说完后就走过去招呼,轮椅上的人戴着口罩,咳了几声后,沙哑的道喜。
她微微一瞥。
是个眉间有观音痣的男人。
chapter.04
“靳先生,您身体好点了吗?”吕夫人客气问道。
“不碍事,家母身体抱恙,我无法久留,这份薄礼不成敬意。”他说完,后面一位西装笔挺的老人便把手上的瓷白花瓶交给吕夫人,几株粉嫩的牡丹花衬着翠绿绿叶,仿佛新嫁娘般的容颜,雍容华贵。
“这怎么好意思,让您破费了。”吕夫人看着很有面子,嘴上也知道要说些客套话,她打听过靳笙用的花草都是特有种或是昂贵的品种,单看这牡丹的色泽与开合得如此盛硕,她自然收得开心。“靳先生,既然人都来了,不妨吃个饭再走,我有特别为您准备素菜,您看如何?”
“夫人盛情难却,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他客气说道。
“我刚听人说外头现在下了大雨,您这回去也不方便。”吕夫人笑道。“对了,相爷也来了。”
靳笙头微微一转,见到不远处被好几个人包围的高挑男子,单从背影就可以感受到那股没来由的压迫感,他深吸口气说道:“看着在忙,我就不过去了。”
“那我让人先领您进去。”
相音沛与几个国内厂商代表谈完话,旋身目光一扫,已经没看到那个坐轮椅的家伙,她走到吕夫人旁边询问:“靳笙走了?”
“在里头呢,本来要走的,我留着他下来吃饭。”
“哪一桌?”
“靠近右边的素菜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吕夫人压低声音又道。“看起来病得不轻,说话也特别简短别扭。”
她没回应,径自转身就朝会场前进,前方侍者严谨的检查喜帖,一个财大气粗的男人搂着个浓妆艳抹的姑娘站在最前头,似乎有了些口角。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凭啥不能进?叫你们吕大光出来!”
侍者面有难色,吕大光是新娘的父亲,而他们都知道跟眼前这个男人素来不对盘,吕家人交代过无论如何都要把这家伙挡下来。
“抱歉,为了安全起见,您也别为难小的,有喜帖小的自然给爷进去。”
相音沛在后头,也大概瞧见了情势,这圈子里好友反目成仇的事不胜枚举,吕家以前被这位压得死死的,之后得了势这位好友眼红,两人的明争暗夺倒是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排在后面的人都知道这胖大叔的火爆脾气,有人打算看好戏,有人则是不想淌浑水,吕夫人这节骨眼上又不知道跑去哪儿,场面变得有些一触即发──
“吵死了。”
胖大叔听到有人说了这三个字,没面子的他一口气正无处发,转头就骂嚷:“是谁?给老子站出来!”
黑色皮鞋喀喀两声站稳,接着是规律地踏步声往前,胖大叔原是发怒胀红脸,下一刻看到来者变迅速换了表情:“相爷,您来啦。”
“原来是王董,我还以为是哪个喝醉的,正要让我的人给拉出去。”她皮笑肉不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王董尴尬的干笑几声:“相爷开玩笑呢。”
她利眼淡淡一扫,声音轻且浅:“我不开玩笑。”
这五个字让王董打了寒颤,搂着的姑娘也低下头整个人缩着。
“若是不请自来,就安静离开。”她说。“还要我请你?”
王董再想闹场,也不敢真的惹相家,于是话也不说,赶紧牵着女伴就走了。
相音沛来到宴会厅门口,一旁的助理赶紧递上喜帖,侍者连忙说道:“多亏相先生,您请进。”
“不看喜帖?”
“这儿谁不认识您,我就算认不得别人,您也是不敢忘的。”侍者恭维道,里面的接待员迅速出来迎接,她扬手回绝,便走去右边最角落的素菜桌。
相音沛拉开椅子,坐在靳笙的对面,旁边的接待员不敢懈怠,战战兢兢先倒了杯水放到她面前,顺便也给靳笙添了水,便识趣地退下了。
“靳笙。”她双腿优雅交迭,手放在桌面上。“我们第一次见面。”
虽然他戴着口罩,但那双眼睛却灼灼有神。
“相爷。”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微微颔首。“非常谢谢您。”
她挑眉:“谢我?”
“上一年,您给一个孤儿院捐了款,恰巧是我困顿之际无法援助时,您伸出援手。”他说得诚恳,再度朝她欠身。“孩子们有了您的钱,如今生活比以往好很多了。”
她脑中转了一瞬,慈善捐款的事她每年都做,但她并不像靳笙认为的善良,只不过是一种避税的方法罢了。
相音沛垂下眸,嘴角淡淡上扬:“你那五百万真是家人生病,还是你要拿来捐款?”
“家母确实不适。”
“一般贷款不会全额支付,我查了你的收入,按理说应该不至于借钱,你一定还有别的事。”她平静说道。“如果你不老实,我评估不过,你一毛都没有。”
“除了家母身体缘故,其他是平日生活开销。”
“生活开销?”她打量靳笙身上的外观,改良式的素色唐衫,简单的可以。“看来我有必要去你家走一趟。”
“若您确定好时间,再请您提前告知我。”他恭敬的往前行礼。“恭候大驾。”
面对眼前人这么古板无趣的样子,相音沛淡淡的应了一声,起身离开。
……
“靳笙也要看车赛?”她挑眉,深知吕夫人这种爱张扬的个性,一定会借机表现自家的地位,这里离吕家投资的室内赛车场不远。
“是啊,我刚听到吕夫人说要把观众席上几个椅子抽掉。”陆馨压低声音说。“你说他一个瘸子出来送送礼,适可而止就好了,还搞得那么不方便是想什么呢?”
“说不定就是为你而来。”
“我?”陆馨偷偷翻了白眼,趁机捏了相音沛的手心肉。“哥你又笑话我,看我不捏死你。”
远处,靳笙放下筷子,直视着斜对角那对兄妹在餐桌底下的举止,微蹙眉头,一旁的老人也循着视线看去,叹了气:“您真的要遵循老夫人的意思,与这样的家族结合吗?”
“外婆临终时的嘱咐,提醒了我背负靳家传承的责任。”他说。“对于相家,我心甘情愿。”
“少爷,您不打算问相爷那件事吗?若您真的娶了陆馨,恐怕此生再没机会说出口了。”老人低声劝道。
他闻言,原本皱起的眉头渐渐舒缓,轻喃:“司叔,我现在没有太多选择,况且无凭无据,他为何要信我?”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