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西洲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柳久期无论如何也要爆出导演的嘴脸。
天哪,又是她那天真的是非观!
“小九,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不是娱乐圈的。”陈西洲幽幽说着,“以你这智商,能在娱乐圈活到现在,我也真不知道是为什么。”
“稀粥,你当然可以侮辱我的智商,也可以嘲讽我的是非观。”柳久期认真回答,“但是我依然会坚持我的选择,我知道你的方案,更精彩,更彻底,更决绝,但是为了一个所谓正义的目的,一路上创造的伤害就不足以重视了吗?”
“伤害?什么才是伤害?”陈西洲嗤之以鼻,“所谓潜/规/则,不过是有权力者,和有需求者之间的一场交换。一笔交易而已,一场□□换来一个角色,你情我愿,你真觉得这对于她们而言是伤害?”陈西洲也换了认真的嘴脸,“她们为了自己的角色,愿意付出自己的身体,这才是潜/规/则能达成的温床。没有什么迫害,连‘潜/规/则’这个词都只是这些出卖自己的人找出来的遮羞布而已,遮掩自己想要获得角色的野心。
比如你娱乐圈最好的朋友秦嘉涵,她从来没有出卖过自己,也走到了今天,比别人苦,比别人难,但是依然走过来了。娱乐圈这个行业和其他行业,从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不修炼核心价值,比如演技,比如营销能力,比如选角能力,比如职业素养!依靠脸和□□,能一时出头,但是一定无法长久地生存下去。这些出卖自己的人,不过是不想付出和秦嘉涵一样的苦工罢了!”陈西洲如此尖锐,他看事情的角度,是局外人,比局内人柳久期更加宏观。
柳久期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这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真真切切意识到,她和陈西洲之间的不同。岁月像一条鸿沟,在七年的时光里,将他和她的生活蔓延向不同的道路。
之前她蛰伏两年,她得到了一个温情的丈夫,他们之间不会争执这些显而易见的不同,因为没有任何触发的契机,现在不一样了,在他们为了事业磨合的角落,这些差异就像房间里的大象一样暴露出来,区别在于,她这次不打算选择漠视。
“无论是遮羞布也好,是你情我愿也罢,这在我的眼里,不是一个健康的方式和制度。”柳久期认真回答陈西洲,“我知道我的方式很莽撞,很直接,也许这个导演不过受到一场丑闻而已,很快就会再拿到新的投资,新的班底,继续拍戏,继续他的肮脏勾当,但是我努力阻止过他,把他一切暴露在所有人面前。”柳久期的眼睛里仿佛盛满不甘愿,“我尽力了!这种方式才符合我的认知,我想要所有人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要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去揭露他的丑恶!”柳久期握着拳,对于自己所说的一切深信不疑。
陈西洲忽而心软,这种宝贵的天真,正是柳久期最珍贵的品质之一,在这个圈子里,没有多少人能保留着柳久期的天真,和她自以为是的正义凛然,于是他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做得很好,你尽力了!”
柳久期有些失望,大眼睛里盛满哀伤:“你只是想要保护我,你不是认可我。”
陈西洲不想同她争论,他也经历过柳久期所经历的阶段,充满正义感,相信世界应该存在公平与正义,但是事实证明,这个社会看起来不会像书本上写的那样美好,当直面足够多的丑恶勾当,他的表现比柳久期冷漠多了。
柳久期低声说:“明天我就飞m国了。”她似乎是悲伤,“看来分开一段时间,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陈西洲第一次有些动摇,他知道,那些必然要面对的问题,终于摆到了他们的面前,不直视不行,他们得想办法一起迈过这个槛去!
“加油!这次的音乐剧电影,是个很好的机会。”陈西洲轻声回答。
沉默,在车内静静蔓延,车窗外,路灯流光溢彩,柳久期茫然地看着那一片繁华,内心却是火焰和孤寂,这感觉如此苦涩,和自己最爱的人,在命运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彼此都无法认同对方。
纵然相爱,如何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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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欣觉得柳久期的状态很不对,她端着一杯咖啡看柳久期排练,柳久期修长优美的身形,就如同一只轻盈的蝴蝶,又优雅,又美丽。
拿铁温暖而细腻的香气,似乎能治愈所有问题,但是一定不能治愈柳久期的!
柳久期从到m国开始,就开始了疯狂的排练,每天五点起床,五点半准时到舞蹈工作室开始排练。一练就是一整天,直到晚上十点钟回去睡觉。
宁欣觉得眼前的柳久期,完全把身心都投入到了这部音乐剧里,只为了某些她不想面对的问题。
“你来啦!”柳久期刚跳完了一个唱段的舞蹈,气喘吁吁来喝水,一脸期待,“我的拿铁呢?”
宁欣递给她,专门说明:“没有糖,只有一点奶泡。”宁欣默默补上一句,“你还不如美式不加糖和奶,何必欺骗自己是拿铁?”
柳久期摇摇头,笑容明媚:“人生何必活的那么认真。”她盯着拿铁上用奶泡做的花式小叶子,一脸满足,“我最近的体重控制可棒啦!又掉了两斤肉,经纪人大人你满意吗?”
宁欣盯着她原本少女感十足,饱满的双颊,渐渐露出消瘦的线条,轻声说:“我又没需要你减肥,你原本的身材已经很好了。”
柳久期摇摇头:“你不知道大荧幕和宽屏液晶电视,能把一个人对体重的标准提高到多苛刻。”
柳久期努力排练,柳久期努力训练,然而最后的结果,却不那么尽如人意。
音乐剧电影《谜》的导演大卫,是出了名的要求高,苛刻而吹毛求疵,他对于自己的作品,有种异于常人的偏执,艺术高于他的生命,高于他的一切。
据八卦说,他的前妻就是无法忍受大卫在工作期间,只关注自己的作品而不关注她,才和他离婚的。
当时柳久期还默默想,那这样说起来,陈西洲的确是模范好丈夫了,忍了她这么多年。
大卫在柳久期戏份的第一次彩排上,就给了柳久期一个狠狠的巴掌,他全程看完了柳久期的彩排,舞蹈精准无误,每个细节都做到了极致,音准十分到位,就连艺术指导约瑟夫都挑不出任何问题。
但是,大卫并不满意:“bella,你把角色的灵魂丢到哪里去了?”大卫说着,“你当时呈现给我的角色不是这样的,是那种世故的,丰富的,饱满的内涵,现在的你,只有一种用力过猛之后的力不从心!”
柳久期不得不承认,大卫真是伟大的导演,一眼就看出了她的问题。
大卫拍拍手:“你对自己技巧的要求太苛刻了,你需要的是放松,让自己融入到这个角色里去,游戏人生,所有邪恶在她的的眼里不过是无聊时候的小把戏,去找准那个感觉!”
柳久期尝试了几次,效果不好,于是导演只有在失望中,先开始了其他人戏份的拍摄。
柳久期站在墙角,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如果你肯请我喝杯咖啡,我会教你怎么才能演绎这个角色。”一张漂亮的脸孔凑到柳久期的面前,蓝眼睛的约翰——这部剧的男主角,提出了一个很棒的邀请。
☆、chapter .27难以入戏
约翰是个典型的m国帅哥,金色短发,身材高大,比例匀称,皮肤白皙,刚刚二十六岁,已经在歌舞剧的舞台上成为了常驻演员,算得上小有成绩。
他的嗓音多变而灵活,时而阴郁,时而高亢,特别适合《谜》中男主的角色,这是一个关于复仇的故事,男主前半段青春活泼,后半段愤世嫉俗,结尾大彻大悟,如果不是能力极为强大,很难驾驭。
约翰丰富的舞台剧技巧和强大的嗓音条件,帮助他一举拿下了这个角色,不容小觑。
更不要说约翰和柳久期的对戏戏份特别多,任何能加深他们之间对于角色理解的机会,都是十分必要的。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拒绝约翰都是不明智的。
但是柳久期拒绝了约翰,笑容照亮了约翰的脸:“不,我想我自己能处理好这个角色。”
约翰耸了耸肩:“当然!”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当然,如果你改变主意了的话,你知道我的房间在哪里。”
柳久期开始了更狠绝的训练,她一天只睡四个钟头,剩下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了这个角色里。
她戒掉了微博,戒掉了八卦,对于国内娱乐圈的风起云涌,她现在毫无概念,她特别专注,十分努力,把所有的精神都投入在她的角色上。
这段时间,对于柳久期而言,多么像她之前的生活。对时间的流逝失去了概念,唯一的念头就是拼命!
那个时候,她刚出车祸,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在药物的作用下,总是迷迷糊糊的,时间失去了概念,她睡一个小时,感觉像睡了两天,睡了两天,感觉像一个小时。
她常常觉得自己仿佛漂浮在天花板之上,看着下方的自己,柳久期满脸纱布,全身都是固定板和管子,柔弱无助地躺在病床上。
那个时候,她多想放弃自己啊,如果不是陈西洲的凝视。
很多人来看她,强大的女王老妈白若安,和乐的老爸柳达,毒舌的哥哥柳远尘,亲密的寝室三朵花刘甜甜,季锦和徐静贞,演艺圈闺蜜秦嘉涵……她偶尔在清醒和现实中间,能感受到他们的凝视。但是其中最为让她感受深刻的,是陈西洲的凝视。
他留下来的时间最长,比所有人加起来都长。
柳久期事后听哥哥柳远尘夸张地向她描述过,陈西洲刚开始是没日没夜地待在医院,发着呆守着她,后来,就变成住在医院,一边处理公务,一边告诉所有人,不管医生怎么说,他就是坚信柳久期能醒过来。镇定自如,坚信无比。
正是那些探视和凝视,让她觉得自己在真实的人世间也是有希冀和依靠的,也正是这些东西,让她一点点鼓起了信心。
她有强大的女王要满足,有和乐的父亲可依靠,还有有毒舌的哥哥,一定不能让柳远尘最后和她说过的一句话变成:“你个蠢丫头。”
最最重要的是陈西洲,他给她那么多,她怎么舍得辜负?
不知道是陈西洲的真情实在感天动地,还是柳久期确实命大,她醒过来了,在玻璃窗这侧的病床上,她苏醒的第一个瞬间,就看到了陈西洲的脸,惊喜,快乐,安慰,心醉,彷徨……她甚至记得自己朝着他微笑了一下。
那个瞬间,柳久期告诉自己,这辈子无论怎样,这个男人她不能辜负了!
柳久期甩了甩头,这个时候,她不能想那么多,她要更加努力,融入到《迷》的这个角色里。她要饰演的这个反派雪莉,其实是一个特别复杂的角色,她本来是富家千金,也是男主迷恋的对象,然而两人的身份相差太大,在一段短暂的恋情之后,在雪莉父亲的压力下,两人就分手了,直到多年后重逢。
社会的动荡,让男主变成了一个退伍回家的老兵,腿跛,缺失了一只眼睛,而雪莉却成为了本地恶霸的妻子,一样气势过人,一样丧失了天真。
最后,雪莉为了自己的利益,陷害男主和男主的恋人背负一桩凶杀案,却被男主揭露,雪莉伏法。
说白了,这部戏就是社会动荡时期,整个社会的万花筒,不同阶级,不同身份的人,在这个社会大变革的时期,因为自己的的选择和人生的际遇,走向了不同的结局。
这部剧夸张又冷静,虚幻又现实。
柳久期很喜欢这个角色,但是她居然无法演出这个角色的神韵。在柳久期第三次被导演延迟拍摄之后,柳久期带着迟疑和忐忑,敲响了约翰的房门,约翰倒好像是早有预期:“哦,我早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柳久期请约翰喝了一杯咖啡,就在m国街头的咖啡馆,暮色苍茫,落日渐渐落下去,她素颜,霞色是最好的胭脂。
约翰几乎是有些着迷地看着她的脸:“贝拉,你真是美极了!”
柳久期板着一张脸:“谢谢,但是我们今天是来讨论角色的,你说过,你会教我怎么才能演绎这个角色。”
约翰遗憾地吹了个口哨:“当然当然,我只是没料到你这么快就杀死了这份乐趣。”
“真抱歉,但是我现在对如何才能演绎好这个角色很着急,我想要快点投入拍摄。”柳久期解释道。
“你是不是最近最早一个到练功房,最晚一个离开?”约翰问她。
“当然。”柳久期回答。除了高考,她这辈子就没这么努力过,要知道,这是她复出之后,陈西洲为她安排好的第一个角色,她如果不努力,怎么对得起他和她一起付出的一切?
“你太紧绷了,贝拉。”约翰满不在乎地回答,“你太想做好了!要知道,你演绎的角色可不是一个想要做好一切的人,她生活富足,而后又将自己出卖给了最大的恶霸,并不是她爱他,只是她想要生活得轻松一点,那么得过且过,轻松自在又自私自利的人,会不会像你这么紧绷呢?”
柳久期觉得荒谬,原来,一切的问题只是她太过努力吗?
“我知道这个角色的性格,我也在努力表现。”柳久期反驳到,她已经把这个角色研究到透彻,她是认真努力的人,从来不会放过任何细节。
“不,亲爱的,你太努力了!”约翰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他端着咖啡的笑容显得那么轻佻,但却又那么认真。
柳久期冷静下来,的确,自己自打踏上m国的土地开始,她就从未停止过对于这个角色的磨练,所有唱段,所有舞蹈,所有练习,工作室地板上挥洒的那些汗水都能见证。她见过每天五点钟的l市,沉寂而美丽。
“雪莉经历过不少事,你能演出她的世故,但是你没有她的放浪和自私,你要很放松,很魅惑,才符合这个角色。这个角色的点,在于痛苦而清醒,如果你有什么困惑,或者逃避什么事情,融进去!”约翰的脸越凑越近,在柳久期的耳边低语,“你很美,你是活着的雪莉,需要我帮你放松一点吗?”
柳久期淡淡地推开他:“当然不用。”
天性活泼的约翰遭到了拒绝,但是也并没有很挫败,他退开来,笑着说:“嘿,如果你喜欢约会那一套,我也不是不可以。”
这回轮到柳久期诧异了,她见识过很多m国的帅哥,热情大方,幽默体贴,但是如果提出约会而不是约/炮的邀请,几乎算得上是求认真交往了,柳久期带着一丝无奈拒绝他:“谢谢你帮助我理解这个角色,但是我想,我们之间也就只能仅此而已了。”她顿了顿,“如果你哪天来中国发展,我会竭尽我所能帮助你。”
约翰挥了挥手:“漂亮的姑娘,真懂怎么拒绝人。”
事情说明白了,似乎也就没有那么艰难,他们愉快地喝完了一杯咖啡,约翰一路步行了两个街区,送柳久期回酒店。
柳久期今晚决定给自己放假,不去练功房,她带着一瓶酒光着脚跑到宁欣的房间,宁欣正在打电话,用诧异的眼光看她。
柳久期笑嘻嘻二话没说,去洗了两个马克杯来等她。宁欣犹犹豫豫的,和电话的那侧匆忙道别,语气暧昧。
柳久期已经给自己倒了第一杯酒,她不喜欢威士忌的味道,但是没有五粮液,只能将就了,她笑眯眯看着宁欣:“是你的那个小记者吗?”
宁欣脸色一僵,最后无奈笑道:“是。”
“你答应他的约会,去了吗?”柳久期继续问。
“还没顾得上。”宁欣回答,她不是说假话,那天新闻发布会后,宁欣和柳久期一路飞赴m国,根本没有给辛易明一起约会的机会。
柳久期倒在宁欣的床铺上:“那我要更努力了,为了你早日约会成功。”
宁欣笑笑:“你放松一点,没必要为了我一场约会这么拼命。”
“我最近真的很不放松吗?”柳久期好奇地回问,要知道这是一天之内第二个人要她放松了。
“你一天只睡四个小时,你还活着都已经让我很惊讶了!”宁欣决定说实话。
柳久期大笑,举起杯子:“让我们致敬,紧绷的柳久期!”
然后,这个夜晚就属于迷醉和狂欢!她们拆开冰箱里的零食,柳久期放弃去思索这些酒精和零食中有多少热量,就像所有人所说的那样,她需要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