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正想得出神,不料霍斯冬却忽然挣脱她的搀扶,他那样高大的一个人,直接坐到了楼梯扶手旁边的地板上!
“快起来,你明天想起来要后悔死的。”
林溪哭笑不得,站在霍斯冬面前伸出双手说。
霍斯冬看着林溪右手手腕的佛珠,眼尾的红已经蔓延至眼底:“林溪,你快走!”
林溪忽然发现,霍斯冬今晚叫了自己好几次名字。
以前霍斯冬在人前叫她太太,人后和她一样,“你”、“我”地叫,是不叫她名字的。
林溪笑了,她不常笑,更多的时候,她把笑容当做武器对付媒体。但今天,她是真真正正的被霍斯冬逗笑了。
酒鬼有什么好玩的呢?可酒鬼是平时冷漠无常的霍斯冬,似乎就变得可爱了起来。
“我真走了,你就要哭鼻子了!”林溪逗他。
霍斯冬的视线,猛然从佛珠,移到了林溪脸上,他见到了一个从未在成年林溪脸上见过的笑容。
鹿一样的眼睛笑起来,眼角微微下垂,更显得无辜单纯。可她的嘴唇是那样的红,如同最甜美的果酱一样,勾人于无形。
“李嫂不在,这房子里空荡荡的,你是要自己在这睡觉吗?”林溪问。
霍斯冬看着林溪的脸,缓缓摇头。
“这就对了!抓住我的手,我带你回房睡觉。”
林溪笃定霍斯冬醉酒已深,不然他那样讲究体面的人,不会让自己狼狈地坐在客厅地板上。
所以她说起话来,不自觉地带有对小朋友一样的命令口吻。
可霍斯冬似乎就吃这一套,闻言,果然朝林溪伸出了双手。
林溪握住霍斯冬双手,触感冰凉,林溪用力,把霍斯冬拉起。
林溪扶着霍斯冬的胳膊,两人上楼。
林溪感觉到,霍斯冬好像和刚进门时不一样了。也许他正在醒酒。
到了二楼,林溪在霍斯冬的指挥下,磕磕绊绊找到了霍斯冬卧室的房门。
林溪推门,听到一阵空灵的声响。
她好奇看去,只见霍斯冬卧室门口,挂着一个蓝色风铃。
林溪没想太多,她把霍斯冬扶进房间的黑色大床上。
霍斯冬自动拖鞋躺好。
林溪给霍斯冬盖完被子,站着看霍斯冬。
霍斯冬的脸枕在黑色枕头上,越发显得脸色冷白。
林溪忽然知道了为什么霍斯冬平时,一直穿银灰色的西装,如果穿黑色,会显得死寂,而且脆弱。
林溪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霍斯冬这人冷漠神秘,和脆弱毫不沾边。但是林溪自从窥探到了霍斯冬有那方面的疾病之后,就时常感觉到霍斯冬的另一面。
霍斯冬闭着眼,眼窝微陷,五官轮廓分明,卷发散在枕头上。
林溪看着霍斯冬,对他说了一句:“晚安。希望你明天醒来,不记得今晚。”
林溪转身要走,右手手腕忽然被一股强力拽住,林溪知道,那是霍斯冬的手。
她从未感受过如此冰冷的手。
“林溪,不要走。”霍斯冬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
林溪想,原来霍斯冬还是没有醒酒。
她想,等明早霍斯冬醒过来,她还要给他还衣服,如果他不是真的喜欢那张cd,她也想和他谈谈,能不能把cd买回来。
林溪转过身,用哄小朋友的语气:“好,我不走,你睡吧。”
霍斯冬的灰瞳看向林溪,眼里满是要溢出的悲伤:“你骗我。”
林溪似乎也被霍斯冬的悲伤感染,他不知道霍斯冬望向自己的眼睛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幽深汹涌的情绪。
也许霍斯冬曾经喜欢过一个女人,很深很深地爱着,但是那个女人离开了他。他又有那方面的疾病,没办法追回来。
“我不走。我在这陪你。”林溪坚定地说。
霍斯冬眼神中的伤痛有所缓解,但仍是死死盯着林溪。
林溪为了让霍斯冬放心,说:“你先放手好不好?我去搬一把椅子,我就坐在你旁边,哪都不去。”
霍斯冬带有怀疑和警惕地望着林溪,渐渐松开手。
林溪终于可以行走,她去房间一侧,搬来一把黑色椅子,放在霍斯冬床侧。
林溪坐下去,对霍斯冬说:“睡吧,我不走。”
霍斯冬还是盯着林溪,不肯睡觉:“我不信。”
林溪觉得霍斯冬醉酒后,好像变回了小孩,她耐心问道:“那怎么样,你才肯信呢?”
霍斯冬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林溪下意识地也伸手过去,随即就被霍斯冬攥住手腕。
她听到霍斯冬冷静的声音传来:“这样。”
霍斯冬说完这句,马上闭上双眼,紧紧闭着,好像怕大人反悔而装睡的小孩。
林溪失笑:“好好睡吧。真希望你明天不记得这些。”
霍斯冬没有回答林溪,只是紧闭的双眼慢慢放松,是正常睡觉的模样。
林溪坐在椅子上环顾四周,霍斯冬的房间和他这个人一样冷,主题色调为黑白,十分简洁。
在这样的色调下,悬挂在门口正中的蓝色风铃,就十分显眼了。
林溪端坐了一会儿,也困了,她趴在霍斯冬床边,眼睛刚好看到风铃。
她迷迷糊糊地发现,那风铃下垂着的,正是一个个蓝色的小千纸鹤!
可林溪实在太困了,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霍斯冬倏然睁眼。
他凝视着趴在床边露出棕色头发的林溪,左手抬起,伸到林溪头上,似乎很想摸摸她,但最终没有落下。
第二天一早,林溪醒了,她动了动头,让记忆回笼。
霍斯冬看到林溪动了,马上闭上眼睛。
林溪睡眼朦胧地抬起头,用单手浅浅抻了个懒腰,她怕打扰到霍斯冬,没敢大动作。
谁知霍斯冬突然放开她的右手手腕,身体转向另一侧继续睡了。
林溪如遭大赦,她想,果然清醒了就是不一样,哪有清醒的人攥着别人睡的!
林溪又好好抻了一个懒腰,起身,轻轻地走到门口,特意开了一个很小的门缝挤出去,怕门开大了风铃响,打扰到霍斯冬。
林溪费了好大劲儿才下到一楼。不过走错路让林溪发现,霍斯冬住的卧室,和她上回住的客房,在二楼的两端,霍斯冬要做什么,才能在客房门口路过?
林溪来到厨房,她对厨房非常不熟悉,辗转找到冰箱门,打开,里面蔬菜品类齐全。
林溪拿出一把油菜,一份手擀面。
她知道自己不会做饭,所以只想着煮碗面两个人吃点。
在下楼之前,林溪查过外卖,霍斯冬这处老宅太偏僻,从市里送外卖过来要一个多小时。
林溪按亮电磁炉的开关,烧水,下面。
她看到操作台上放有一个个小罐子,她放了白色的盐和黑色的酱油。
林溪想,如果有方便面就好了,可是霍斯冬的冰箱里健康到找不到一点非新鲜食材。
出锅之后,卖相还行,白色的面上簇着汪绿油油的蔬菜。林溪自己用筷子尝了一口,味道十分古怪,难以下咽。
林溪要把面倒掉,她想等一个半小时就等一个半小时吧,反正这面是不能吃了。
林溪刚要倒,就听后面传来霍斯冬的声音:“住手。”
林溪一怔,她不知道霍斯冬什么时候下来的,又在自己身后站了多久。
林溪放下面碗,问:“你什么时候下来的,吓死我了。”
“刚到。”霍斯冬说着过来拿过林溪手中的碗,转身走向餐厅。
“欸?你听我说,这不能吃。”林溪追上去。
霍斯冬坐在主位上,已经用筷子吃了起来。
林溪颇觉心虚,坐在旁边,问:“难吃是不是?我都说了,不能吃。”
霍斯冬摇摇头。
林溪感到惊讶:“你是说不难吃?”
“不是。”霍斯冬非常平静地说,“我没有味觉。”
林溪看着霍斯冬面无表情地,一口一口吃面,她忽然感觉到哀伤。
林溪知道,她只是一个娱乐圈打工人,为一个资本家哀伤,说出去恐怕惹人嘲笑。
可林溪想,霍斯冬有那方面的疾病,一喝酒就醉,还没有味觉,这世间大半的喜乐都和他无缘了。
况且从昨天霍斯冬醉酒后反常的行为来看,他似乎也是爱过人的。
“你还记不记得昨晚的事?”林溪想到昨晚,试探着问。
“记得。”霍斯冬依旧平静。
林溪感觉到尴尬,他记得昨晚,记得拉着她的手腕睡了一夜。
林溪有点不敢看霍斯冬,她的视线落到黑色桌面上。
“我记得我把你抵在门边,我们距离很近。之后的事情,我就不记得了。”霍斯冬补充说。
“之后什么事都没有!”林溪赶忙说。
她惊讶于霍斯冬竟然把“抵在门边”说得那么自然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