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门看守所,被称为「精神病患杀手的棺材」,原本是电视媒体用来谴责的北门看守所糟糕的拘留管理而取的调侃名称,但后来被仇恨精神病患的民眾奉为佳话,北门看守所糟糕的拘留管理让人民对司法的不信任找到了出气口。
但是人民的不满很快就捲土重来,光是折磨被拘留的嫌犯并不能让人民的正义获得满足,人民开始期待自己代替公理执行正义,这股气氛从网路上开始串联,渐渐影响了现实社会,让浮躁的人们付诸行动,开始在街头表达自己的诉求。
通常街头运动都有一个积极的团体在背后推波助澜,群龙无首的民眾杂聚在一起,漫无目的的行动只会快速消耗停留在街头的能量。
为了控制社会运动对政府的伤害,政府也会与背后的团体协商,为抗议活动安装一个保险,防止抗议活动最终酿成政府无法收拾的后果。
但是这次北门看守所的抗议活动不同以往,非常不寻常,因为是网路号召起得头,一开始聚集的人数非常稀少,连媒体都没有报导的意愿,警政署也不当一回事,认为只是一群想出名的人在分散的各自活动。
那段时间偶尔会有人潮聚集,但很快就散去,毕竟缺乏有力团体在背后支持,参加者的意志很快就被消磨殆尽,剩下的只是看热闹的群眾,当时警政署反覆检查了网路的舆论及媒体的报导,认为现在街头抗议的人只是一盘散沙,不用特别关注。
就这样,聚集的人数慢慢增加,警政署以为在没有团体动员的情况下,自然增加的人数在快速消磨下减少,应该会有一个极限,但是出乎警政署预料的是,人数并没有如预期的减少,聚集的人一旦抵达北门看守所大门前就不再离开,没多少天数,人群就成长到警政署无法忽视的程度。
直到媒体开始报导后,警政署才慌忙作出应对的行动,来不及架设栅栏及拒马以隔出安全防火墙,警政署只能紧急动用警察人力筑成人墙抵挡人潮,虽然聚集的人潮并没有尝试往北门看守所里面进击,人群已经开始往道路溢满,直接对交通產生影响了。
迟钝的警政署选用人墙战术虽然应变快速,但也只能应急,不间断的轮班让警力的士气快速下降,警政署担心在人群失控的时候,警力已经无力阻挡人群的涌入,这时警政署长收到北门看守所的一个妙计支援。
一个不知名的北门看守所主管,向警政署长提供建议,北门看守所将提供所属人力协助常态轮班,当人潮有意向北门看守所进攻的时候,警政署精锐部队再出面支援,警政署所属警力可以保持体力应战,员警压力也会比较轻。警政署只要出借部分警用装备给北门看守所的临时人力乔装即可。
这个提议稍稍挽救了技穷的警政署长,也是这个时候署长才知道,原来北门看守所的人力比他想像得还要绰绰有馀,署长也开始对提出这个提议的人感到好奇。
「署长…今天大驾光临北门看守所…有什么事情吗?」北门看守所的名义所长畏缩的站着「外面…外面的群眾这么多,北门看守所现在是一处危险之地,您不必这么急着要过来一趟…」
「前阵子北门看守所提出了一个建议。」署长翘着脚,喝着北门看守所所长奉上的珍藏茶叶「让我很在意。」
「您…您是说…人力支援的那个建议吗…?」所长小心应答,深怕自己多说什么就落到万劫不復的深渊
「对。」署长乾脆的回答「这个提案是你提的吗?」
「我…我…」所长左右张望,偷瞄署长沉沉的嘴角,他无法判断署长对该建议的评价是如何,只好冒险试问「这个…这个提案怎么了吗?」
「我就直说吧,我很愤怒。」署长摆出严肃的表情说着
「真的很抱歉!」所长吓得连忙鞠躬「这个提案是我的属下提案的,我没想到会让您动怒!」
「没关係,冤有头债有主。」署长离开椅子,拍着所长的肩膀安慰他「我知道你不可能这么糊涂,你只要告诉我提案的人是谁,我找他算帐就是了。」
「可是…我…」所长脑中思索了一下,立刻将出主意的属下出卖了「好吧…我带您过去。」
警政署长知道擅长争功諉过的所长为了包揽功劳,一定会谎报这个提案是自己提的,他也从法务部的人脉听到北门看守所的所长好吃懒做,根本无心管理被称作「精神病院杀手的棺材」的北门看守所,真正运行这栋堡垒的主管另有其人。署长也知道,只要自己佯装发怒,所长会毫不犹豫地将真正出主意的人给招供出来。
「就…就是这里了…」北门看守所所长低着头,用发抖的声音说着
「狗…王…?」警政署长念着办公室上的名牌「你确定是这一间?」
「是…是的…」所长不敢抬起头,上半身越弯越低「我很确定!」
「好,我一人进去就好了。」署长轻笑一声
「不…还是我陪您一同进去吧…」虽然所长这么说,但他发抖的身体正在寻找随时逃跑的机会
「没关係,我之前也告诉过你了,这不是你的错。」署长拍拍所长的肩膀
所长为了不用一同承受署长的怒火而松口气,连忙道谢的往后退步,飞快的消失在所长的视线中。
署长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有力的应声
「你好。」署长礼貌的问好
「你是…啊!」狗王惊叫一声,连忙从座位中爬起站好「署…署长好!」
「这边挺舒适的,你还有自己的办公室?」署长环顾狭小但整齐的房间,自顾自的坐在办公室中最大的椅子
「是!承蒙您的照顾!」狗王站得直挺,回答中充满了精神
「我?」署长笑了「我可是没有对你做出任何事啊!」
「您有所不知!」狗王低头敬礼
「我有所不知?你说看看。」这番话引起了署长的好奇心
「署长大人您为人是非分明、惩奸除恶、论功行赏、论罪责罚的作风,大家都非常了解!」
「是,但这又有什么关係呢?」
「这些作风影响了全国各单位,大家虽然都没有署长英明,但是都深知赏善罚恶的重要!」狗王停了一会儿,继续说下去「我…职员我也是在署长大人带来的这股风气下,靠着日月累积的小小贡献,才受封这一间个人办公室的!」
「好!哈哈!好啊!」署长被狗王逗得大笑「原来如此!」
「十分抱歉!还要请署长大人原谅职员!」狗王突如其来的道歉
「哦?为什么道歉呢?」
「署长光临,职员没有准备迎接,这是一罪。署长有令,职员应该亲自上报,而不是让署长亲临问罪,这是二罪。还有…」狗王竭尽所能的奉承
「好了。」署长挥挥手制止了狗王「我这次来不是问你罪的。」
「非常感谢!」狗王连忙磕头
「这次北门看守所人力支援的策略非常的好,帮了警政署一个很大的忙,这个提案是你想出来的吧?」
「是…是的,很高兴署长愿意採纳职员的提案,这已经是职员人生中了不起的成就了!」
「先别急着高兴!」署长志得意满的说「我还没奖赏你呢!你想要什么?记功?奖金?还是你想要到升迁?」
「职员没什么喜好,平常都是将时间花在工作上。」狗王脸不红气不喘的撒着谎
「的确…」署长环顾装潢简单的办公室「你好像没什么喜好,但是这个奖赏是一定要发的,你不能不受。」
「如果一定要的话,请署长接受我的陈情!」狗王说话的时候低着头,像是受到很大的冤屈一样
「哦!什么冤屈!」署长表情认真的看着狗王「说来听听看!」
「最近…卫生福利部的人不停在稽查各单位的用药状况…」
「北门看守所有用药的需求?」
「报告署长!本来没有,但是为了配合政府收容精神病患杀手的政策,开始要准备控制精神疾病的药物!」
「哦?那么,你们有遇到用药的问题吗?」
「报告…没有,但是…」狗王结巴了一下「但是最近卫生福利部的人要来稽查,我们现在的人力根本负荷不了!希望署长能代为协调,让稽查暂缓!」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署长思考了一下「支援收容精神病患杀手、因为司法信任问题被民眾包围…这些也都不是你们的错。」
「是啊!现在看守所里面的大家都被业务压得喘不过去了!卫生福利部还要挑这个时候来稽查!」狗王表现得很可怜的样子
「卫生福利部也太不会看时机了…这傢伙!」署长咒骂一声「我会去帮你协调的!你不用担心!」
「谢谢署长!北门看守所上下的人都会很感谢署长的!」狗王充满感激的不停鞠躬
「你不仅有能力,又很为所内的每一个人着想,是国家不可多得的人才。」署长欣慰的拍拍已经弯腰成直角的狗王
「职员才是!职员今天能遇见您...才是职员一生所幸!」狗王扮出感激的表情拍着马屁
「如果你还有办法能够缓解外面人潮,让警政署的压力再减轻一点就更好了…。」署长若有所思的说着
「事实上…职员还有一计!只要…」
(叩叩!)
狗王说到一半就被突兀的敲门声打断,署长也被敲门给分心,看向门口。狗王看了署长一眼,署长小声向狗王说「公事优先」。
「请…请进!」狗王不得已回应了门外的敲门声
「是。」走进来的是一个精神不济的男子,看起来就像连日熬夜的样子
「有什么事情吗…我们现在正在开会…」狗王尽力隐藏住自己的怒火,保持冷静的说
「向长官报告,我们追查精神病患杀手的元凶,追查到了一座山区,特别向你报告。」疲惫的男子有气无力的说着
「这…这种事情,不用特别向我报告…」狗王的腰仍然没有挺直,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
「我们确信真正的元兇就在那座山里面,但因为这座山区非常偏远,所以属下可能要请公假几天才能配合执行检警调查任务。」疲惫男子说着
「好…好的…准许你请假吧…」狗王面带微笑,但牙齿已经紧紧咬合而发出愤怒的声音
「谢谢长官。」疲惫男子带着慵懒,随意的敬礼致意离开办公室
「没想到你们还有能力能够协助法务部调查刑事案件!」署长对狗王不可思议的优异表现讚誉有加
「没…没有的事…只是提出微薄的协助罢了。」狗王发着抖,但是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愤怒,狗王心里想着的该如何惩治这个挑错时间擅闯的属下
门外,刑警把刚从狗王办公室离开的牧师拉到远处。
「你疯了吗!」刑警紧张的抓着牧师的肩膀摇晃「现在警政署长在里面,你就这样闯进去?」
「放心。」牧师将刑警轻轻推开,一脸不在乎的样子「我已经有敲门了。」
「这不是敲门的问题!」刑警对牧师轻浮的态度不敢置信
牧师其实是知道的。
狗王今天早上突然急忙的整理自己的办公室,想尽办法让自己的办公室弄得像是一个勤俭的僧人,原本用来满足虚荣心的各种装饰品,都被分配存置在北门看守所不同的房间。
北门看守所的所长则是一反常态的紧张,自从他将看守所所有的业务交给狗王之后,从此就与工作压力无缘了,一听到警政署长要来视察,所长久违的在北门看守所里面奔跑了起来。
直到狗王犹有馀裕的向所长毛遂自荐,拍胸脯的要所长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狗王自己身上,所长这才因为找到了顶罪的替死鬼松口气。
但是就牧师从方才闯进办公室的气氛看来,狗王根本就不是顶罪,而是争功。不过…这一切的确也都是他策画的就是了。
「我刚刚看来,署长看来对大家的表现很满意。」牧师解释
「只有到目前为止!」刑警激动的说「你刚刚怎么说出『确信真正的元兇就在里面』这种话!我可不记得我们有这样的定论啊!」
「没有吗?」牧师反而露出疑惑的表情「我们不就是因为真正的元兇在『无聊山』,我们才要过去调查吗?」
「我们根本不知道山里面有什么!」刑警近乎崩溃「你这样在署长前面信口开河,到时候我们没有任何进度,会被问罪的!」
「我们也只能把希望放在那座山里面了。」牧师耸肩,对刑警的反应露出大惊小怪的态度「我们不是一直都跟着微小而薄弱的线索在摸黑前进吗?」
「你看着外面那群人!」刑警指着北门看守所门口的方向「如果这次我们没有把带回一个什么人,下次进来北门看守所就要踏着瓦砾前进了!」
「不知道北门看守所能不能撑到我们回来…」牧师自言自语的说着
「你…算了。」刑警嚥下气,头也不回的走掉
牧师看向门外的方向,群眾吵杂的声音像深海一般的遥远而模糊,原本宏亮的口号,都变成难以理解的语言。但牧师知道,这都是多亏了坚固、隔音良好的建筑,愤怒的民意比他还能感受得更为接近,只要人民有意愿,牧师和刑警只要瞬间就会被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