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宽上下打量着冷诺, 好像在端量一个外人。
“阿宽, 你不是买了馅饼来了嘛。丫头忙了一天也刚回来, 都等着吃饭呢。”林枫转着轮椅朝着书房门外来了。
左一个不说话, 右一个直着眼。
林枫没办法,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口问冷诺,“丫头, 跟杨建国交接延山那边顺利么?”
“林枫, 说正事儿就该书房里好好说。对不起,我现在没这个心思。难道你有么?”冷诺垂眼回答了林枫, 她不想随便敷衍建筑上的事儿。
“丫头, 那,一起去厨房吃点儿东西吧。”林枫没办法,身后两个都像被点了穴一般, 木在那儿了。
他只好自己先进往厨房去了。
“我, 不穿那身军装。”林宽突然低哑着声音一开口,这脱节一样吃顿的回答,咯吱,轮椅停了, 不止冷诺, 林枫都是一脸迷茫。
冷诺越过林枫, 快步走进厨房, 抓起桌上的陈年绍兴就径自回屋了。
这坛酒是今天去林达时杨师傅递给她的, 告诉她这是坛人家送的陈年好酒,让她回去带给林枫尝尝。
冷诺掩上门, 只留了床头灯。
她抱着酒坛子衣服也没换,直接坐到了床上。
走得太急,只拎了酒瓶子,竟然连个杯子都没拿。鞋袜都甩开了,她懒得下床。
冷诺抱着葫芦形的酒坛子,左拧右拽的,冒了一头汗,也没把木塞拔下来。
郁闷的人,并不是都能潇洒的举杯望月。
她,此刻,就是个抱着酒坛,连木塞都拿不下来的离婚女人。
冷诺抬起胳膊擦了擦额角的汗,告诫自己,再怂今晚也不能掉一滴眼泪。
冷诺不打算去厨房,她拉开抽屉准备取刻刀,黑暗里伸手一摸,取出来刻刀的同时,手指还钩上来了一个小圆圈。
婚戒,这枚她昨天刚刚偷偷摘下去的婚戒。
当初看着里圈雕刻的独木桥,冷诺就一直想改几笔。
现在看,已经不需要了。
她在黑暗中,把戒指重新戴到了无名指上。忘记了是要取刻刀的,竟只是空手戴着戒指又坐回了床头。
再次捧起酒坛子,冷诺被自己的忘性气笑了。
就不信拧不开你了。冷诺跟着小木塞过不去,连牙齿都用上了。
额头上挂着汗珠,没注意到门响,一抬头,林宽已经站在了床边。
“怎么,来看我笑话的?”冷诺没好脸色。
“看你跟个闷酒坛子置气,有什么可笑的。”林宽说着话,已经往身后桌子上搁下了两个馅饼,从冷诺手里夺走了酒瓶子。
啪。
没看清过程,木塞一下子就乖乖弹在了林宽的手心里。
林宽没多说,伸手把酒坛子还给了冷诺。
可就在林宽把手伸过来片刻间,即便屋子里灯光幽暗,他手指上依然银光闪烁,两只小圈圈互相反射着微弱的光芒。
这一瞬间,没逃过冷诺的眼睛:婚离了,林宽的戒指还没摘。
冷诺自己也刚刚顺手鬼使神差的戴上了戒指,她有些心虚,所以也不便多问,低头接了酒坛子,根本没道谢。
听见冷诺仰起脖子就咕咚下咽,林宽正要迈出门槛的脚还是收了回来,“你,至少吃点儿东西。不然胃受不了。”
“你谁啊?”一直忍着的冷诺松开了酒坛子,没骂人她已经够隐忍了。
林宽识趣,他没再说话,屋门掩上,人已经出去了。
一坛酒,不过二斤。
冷诺仰头解渴和大麦茶一般,没两下酒瓶空了。
她把小酒坛子在手掌间转了一圈,酒精度数不高,酒坛空了,却依然散发着浓烈的陈年醇香。
绍兴花雕女儿红。
冷诺的目光停在了“女儿红”几个字上。
就算她平时不喝黄酒,流传千年嫁女儿时的庆婚喜酒她还是知道的。
“女儿红,什么破酒。”酒太陈了,微微上头,冷诺抬起手臂握着葫芦酒坛朝着地上猛地砸了下去。
砰。酒坛碎了。
莫名解气。
靠砸东西解闷的人,曾是冷诺最瞧不起的人。
她曾是那么理性,绝对理想的理性大女人,最瞧不起感情用事的小女人。
可此时,冷诺把脸深深埋进了支起的双膝间。
艹!
他凭什么淡定的转身就离婚。
离了婚就言行仪表形同陌路。
他凭什么一声不吭就娶别的女人。
还是个怀了别人孩子的绿茶□□。
他凭什么擅自结扎了他自己。
以前没想过,
可是,如果是和他的孩子……
这辈子,她也想抱个小娃娃——可惜,再也不可能了!
的确,她是建筑大佬,举世精英,建筑上一切依然轻车熟路。
只是,
这条路,她不想再一个人走下去了。
这架车,她不想再一个人开下去了。
然而,不想又能怎么样。
她走进一场天天被丈夫宠着被别人羡慕的婚姻,直到走出来这一天,才发现,她和他都是洗礼了一场清水婚姻。
后天,他就是别人的新郎了……
等等,后天他才是别人的新郎。
黯然中,冷诺暮地抬起了头。
她小鸟依人的娇柔身形下,装着一颗翱翔雄鹰的心。
强大无畏,有了想法一秒钟都不愿意原地盘旋的桀骜之心。
冷诺踢开了脚边的被子,酒精的热度让她觉得身上也燥的恼人,干脆利落线衣和背心,一股脑儿一举手都脱了。
贴身的是林宽送她时被她扔在地上的红色文胸。
冷诺跳下床,冲着门口,最短直线恨不得飞过去。
她忘了刚刚被自己摔碎了的酒坛子,赤着脚实实惠惠的踩了上去。
如果此时开着灯,冷诺会被脚下突然涌出来的血流而震惊。
可这会儿,不仅仅是屋子黑,看不见血的问题。
冷诺竟然对脚心突如其来的刺痛毫无知觉。
她走到门口随手抓上一件宽大的工地制服往身上一披就推门出去了。
通透的老式院子,一抬头,一轮皎月仿佛被狗咬去一口,明晃晃的照着人心更壮胆子。
冷诺还是第一次在晚上上楼。
结婚了这么久,她跟林宽一直是分着睡的,都没进过林宽的屋子。
停在了林宽屋门外,冷诺刚想抬起手去敲敲门,手按在门板上,顿住了。
是了,林宽进她的屋子,从来都是肆意横行的,冷诺想起来了。
冷诺手上一用力,门推开了。
对上了突然一个挺坐起来的林宽,好像得说句话。
酒壮熟男胆,血染作女心。
冷诺双手抱在胸前,柔声道:“林宽,山妞刚走,我一个人,怕。”
第86章 想要
冷诺推开了林宽的屋门, 站在门口,双手交叠,抱着双肩, 重复着, “我有些怕, 真的。”
冷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就能说出这么一句来。
几十年风里雨里夜里工地里。还真就没怕过。
可是, 她现在毕竟是个刚十九岁的姑娘。
人的暗示心里便是如此。
一个怕字,即便开始只有一分怕,话一出口, 脑子也被牵扯着, 怕也多了几分。
此时已经是三分怕了。
楼下平时是她和山妞两个人住。
一个人主卧,一个人偏房。只隔着一扇木门。
山妞走得不明白, 又是刚下葬。换成常人, 怕才是正常的。
林宽坐起身,伸手拉亮了床头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