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放的花蕊、总会在凋零前用尽最后一口气展现她的娇美。
在那之后的事情,三浦春只剩下一些记忆碎片了。
只记得自己从头到尾都被沢田纲吉搂在怀中,那些怪物已经被他的火焰燃烧成焦尸,就连罗西家族的总部都摧毁了一半以上,架构被损毁的建筑物摇摇欲坠,所幸狱寺隼人和山本武及时察觉,周围的人才能及时逃开。
亲眼看见自己的家变成废墟的达利欧罗西精神也瞬间瓦解,最后他被交给门外顾问首领巴吉尔处理,而同时云雀恭弥和里包恩负责的东南部、六道骸和库洛姆负责的东北部的实验室都已经清理完毕,实验室资料也全部一併销毁,至于被当做实验体的人类、有已经没有生命跡象的、有精神不正常的异变体、也有还没接受实验的人类小孩,只是沢田纲吉对要怎么处理这些还没有任何头绪。
而她的母亲、被完整地保存起来了。
沢田纲吉就连在最后关头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害到她母亲的尸体,她原以为彭格列会将她母亲的尸体带回去做研究,可他却下令除了三浦春以外,任何人都不能随意为她母亲的尸体做决定。
见到她母亲扭曲的身躯被人抬出来,三浦春便再也承受不住悲伤,靠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是她亲手结束了她母亲的生命、是她将母亲的头盖骨打碎、是她。
即便她在得知真相之后,便决定要亲自结束母亲痛苦的生命,但当她真正做到后,心中非但没有如释重负的喜悦,更多的是无能为力的无奈与空虚,自己的灵魂仿佛也随着母亲的逝去被完全掏空,她甚至不知道擅自作出决定的自己能不能得到母亲的原谅、母亲会不会怨恨她亲手为她结束了生命、会不会对成为杀手的她感到失望。
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气息包围,然后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自己竟然躺在彭格列首领房间三米宽的睡床上,鼻尖繚绕着沢田纲吉的气息。这房间几乎可以是一个公寓单位的面积,三浦春从床上下来,眼前的景色令她不住驻足,床边便是一面落地窗,窗外则是超大的阳台,沢田纲吉大抵是为了空气流通,便打开了那落地窗,微风卷着海洋的气息铺面而来,她不住走向那阳台,深吸一口气,咸腥的海味反而让她混沌的脑袋恢復了一些清明。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日落时分,俗语皆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她却认为橙黄交叠的流霞是太阳挥洒最后一份力气赠与世间短暂且美好的礼物,有些事情必然需要结束在它最美好的样子,就像白云染上光的色彩、相互交映出绝美的彩霞,而后便是夜幕将一切画上句号。
西西里岛是一个海岛,彭格列的总部建立在靠近海边的树林之中,而彭格列首领的房间是整个彭格列最好的观景区域,湛蓝无际的海大抵也是捨不得彩霞的流逝吧,才会在最后一同染上云彩伴着夜幕的降临一起逝去。
那她呢、她在这片美景结束后,又该何去何从。
沢田纲吉方和守护者们开完战后会议,对于实验体的处理他始终摸不着头绪,守护者里有人建议不如乾脆纳为己用,也有人建议直接摧毁,不让任何人有机可乘。最后这场会议闹得不可开交,里包恩便让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他不希望在这惨绝人寰的实验中出现更多牺牲,于是先结束会议,想先好好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彭格列首领一句话、便能决定好几个生命的生死,权利伴随的便是这份沉重。
这时候他唯一想见的、只有三浦春。
当他走入自己房间,便看见三浦春站在阳台欣赏着夕阳美景,太阳的彩光映在她的面容上,在她身上洒下一层柔光,却依然驱散不了环绕在她身上的悲伤。她是迷失在云层之中的仙子,黑茶色的眸倒映着夕阳的光辉,她就那样站在那美景之前,与彩霞暮色、浪声鸟鸣作伴,绝美的画呈现在面前,她仿佛是上帝赐予他的最好的礼物,恍然间他有想要亲吻她的慾望。
「你醒了?」他悄然靠近这仙子,只见仙子侧过头来看他,眸中流转的波动是悲伤、是迷惘、是欲凋零的花蕊。沢田纲吉心头一揪,他想接起眼前的人儿脆弱的灵魂,而他很清楚、三浦春并不会那么坦然接受他的接近。
「嗯、谢谢你,纲先生。」三浦春习惯性地扬起唇角,她不太习惯让别人看见她脆弱的一面,包括沢田纲吉。
「不用和我客气。」他与她并肩而立,一同共享着夕阳最后的话语,一同等待夜幕降临。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望着眼前的风景,阳光似乎想要倾尽最后一份温暖融化他们之间的隔阂,三浦春坚固的内心也在柔和的温度下悄然融化,而沢田纲吉耐心地站在一旁,等待她主动依靠他。
「纲先生、有时间听我说说以前的事情吗?」鬼使神差地、三浦春想和身边的男人倾尽一切,或许是这几日他给予她的温暖已经悄悄刻在她的心间、或许是昏睡前围绕着自己身体的温暖、或许是沢田纲吉为她保留了母亲的尸体,她才愿意将封闭的心门悄然打开。
沢田纲吉将打开他心门的钥匙交付给她,那她也想要用自己的方式回应这份情意。
他认真地頷首,表情也变得慎重。
三浦春的语气宛如一个路边的说书人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平稳又冷静。
「七年前、那时候你刚完成并盛中学的学业,决定到意大利来。那时候小春的母亲就已经进入研究所工作好几年了,只是我和父亲都不知道她在研究什么,常常早出晚归、有时候一两天都看不见她的身影。」
「小春的父亲虽然是大学教授,但是对于照顾家庭真的不擅长,于是他也经常在外面吃了饭才回家,所以我就常常去找你的母亲玩。后来你的母亲也不常在并盛了、小春就常常窝在学校不回家,所以连家里正悄悄发生改变我都没发现。」
「直到有一天我放学正要回家,却看见有一群人聚集在我家门外,那群人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三浦春勾起笑意,有些苦涩与无奈:「小春正要过去的时候,就看见我父亲身上全是可见白骨的抓痕、伤痕累累、奄奄一息地被人拖出来,后面跟着的是变成怪物且被五花大绑的母亲。」
「我那时候太弱小了、我不敢过去,我吓得连忙拔腿就跑,绿中的校规太严格了,我只好藏在并盛中学,直到被云雀先生发现后才被赶回家。回到家之后,家里的血跡都被清理乾净了,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我想我应该只会认为我的父母失踪了吧。」
「我的父母亲大概是已经预料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他们把家里的相册和相片全部销毁,我的房间有关于我的情报也全部被毁灭了,留下来的只有在院子里的一堆灰烬、还有我母亲藏在我书包关于帕克拉药水的资料。」
「她就这么把资料放在你书包里?」沢田纲吉皱起眉头,若是被人发现那叠资料在她手上,或许三浦春不可能站在他面前了,光是想到这样,他就冷汗直冒、头皮发麻。
「嗯、我想她是捨不得摧毁自己的研究资料吧,毕竟那可是她花了好几年时间才研究出来的成果,又或者她对帕克拉药水还有不切实际的妄想。」她想起那时候她根本看不懂资料里说的是什么,直到她被接到了意大利学习了相关知识才看得懂,发现手里的资料过于残忍,她就直接销毁了:「后来我身边的亲戚一个个都人间蒸发了、我猜测对方是知道我的存在,想要找到我手上的资料,我不敢到处给人添麻烦,于是我就想到了并盛中学的风纪委员会会长——云雀先生。」
「所以你才会缠住云雀前辈,然后让草壁先生将关于你的情报抹除,并给予你能够藏身的地方。」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息心中为三浦春的话语而掀起的刺痛与愤怒。
她这七年究竟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努力活到现在的。若是当中有一丝差错,他将会永远失去三浦春、甚至会连她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幸好、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嗯、毕竟他那么强,我不需要担心他被我牵扯进去。」三浦春那时候还觉得自己真是机智,只是没料到云雀恭弥虽然愿意收留她,却不愿意教她对战技巧:「在云雀先生那里的时候都是草壁先生在照顾我,再后来我就辗转到迪诺先生的加百罗涅家族了,这好几年的时间都是他在照顾我,我很感谢他们。」
「是吗、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和迪诺先生有联系。」沢田纲吉靠在栏杆,一手撑着脸颊闷闷道。
「小春也没想到!毕竟迪诺先生人帅又多金,我每次都觉得自己能够被他收留真的很幸运,其他黑手党首领都没他半分好看。」她没有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对劲,她先前为了隐瞒自己的事情所以没有直接和迪诺交谈,现在能自由提起自己的恩人,她语气欢快:「我的弯刀就是他给我的,纲先生要看看吗?」
说着她便拿出还配在腰间的两把弯刀,这两把弯刀一看便知道是一对的。第一把弯刀的刀鞘是纯白色的,刀鞘的表面雕刻着弯弯的月牙,而左下角盛满了绽开的蔷薇,每一朵蔷薇都有细微的不同,看得出是初次人工雕刻,若是将弯刀从白色刀鞘抽出,便能看见那把银色的刀刃上同样刻满了蔷薇花纹,握柄却佈满了荆棘的雕刻。相对的,另外一把弯刀便是纯黑色的,刀鞘表面却变成了太阳与含苞待放的蔷薇,只不过这两把弯刀的差别只体现在刀鞘,刀刃是设计是一样的。
在夜晚绽放的蔷薇、吗?迪诺还挺疼她的嘛。
「嗯、是还挺好看的。」沢田纲吉有些焦躁,自己竟然已经开始嫉妒迪诺了,真被里包恩说中了、他就是个恋爱脑。
三浦春这才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想来大概是实验体的事情,便问道:「是在烦恼实验体的事情吗?」
「嗯。」想到方才闹得不可开交的会议和差点报废的会议室,他就心有馀悸:「实际上实验体几乎都已经失去自我意识了,但是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他好像接受了实验却没有失去自我,但是现在对于他的能力还不明确,方才的会议便是在争论他的去处。」
三浦春沉思了半晌说道:「之后能够让我见见那孩子吗?」
他愣了愣:「是没问题、小春想要接收那孩子吗?」
「嗯、毕竟我现在算是自己一个人,如果加百罗涅还愿意收留我的话,小春想应该也不会给他们添太多麻烦。」
沢田纲吉眉头皱了起来,不解道:「你不留在彭格列吗?」
「哈咿?小春可以吗?」三浦春讶异,怔怔地道:「可是不会给纲先生添麻烦吗?」
「不会、为什么会给我添麻烦?」他可求之不得。
「这样不太好,纲先生、」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说道:「小京会吃醋的。」
他的疑惑加深了,又问道:「你留在这里和京子有什么关係?」
「纲先生不是喜欢小京吗?」她语气有些淘气,令人分不清话语中的真实:「把小春安排在你身边,不怕小春又像之前一样缠着你不放吗?」
沢田纲吉瞬间被噎住了,随后认真地说道:「小春、我忘记和你说了。」
「我和京子也说清楚了。」
「……」
「什么?」
海浪拍打礁石掀起阵阵浪花,还未归巢的海鸥还在海平面上觅食,万里无云的星空映在起伏不定的海面不断被滚滚袭来的浪花拍散,三浦春一时之间无法辨认沢田纲吉的话语,或许是吹来的海风打散了他的话语,或许是自己过于疲惫而產生的幻觉,她认真地要求沢田纲吉再说一次方才的话语。
「我说。」沢田纲吉眼神坚定,仿佛要将自己心中的诚意传达到对方的心里。
「我喜欢你。」
「沢田纲吉、喜欢你,三浦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