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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那封信,让我想起了很多事,也发现了很多事。
比方说,原来这十几年来,我几乎没有好好地回忆过我们一起经歷过的那些事情。
比方说,我从来没有想过,你是从何时开始察觉,我和你原本崇拜不已的欧库尔妲虽然不是情侣,但却有着另一种不能宣之于眾的秘密。
你后来那隐然针对欧库尔妲的敌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而你原本对我的排斥和不满,又是从何时开始变化的呢?
这些事情,我从来没有发现。就如同我从来没有发现,即使领悟了七阶剑技,但直至今日,我还是无法回答「武圣」雅勃乐思当年的那两个问题。
那一年,当我在s的协助下潜入暗杀甲人种先锋舰队指挥官的时候,我以为我已经明白了自己愿意为何而死。但是,现在我却带着七阶魔法「禁錮」,在s为我准备的房间里独自等待三日后的死期。
我不禁想问,这一路走来,我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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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年的席亚学术交流会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接到那种特别的任务,日子也过得愈来愈像个「正常」的老师。
因为你们在交流战中打赢了瓦吉亚王国的缘故,带队的我在学院内的评价也跟着水涨船高,于是除了代表队的指导老师之外,从隔年开始,我平时教授的课程也从「剑技」一门,增加到了包含「魔物狩猎」、「统合实战」的三门。而多亏了我之前在「圣女之盾」那些年累积的经验,这两门课教起来也算游刃有馀,并没有造成我太大的负担。
只不过,当时有一点让我感到很意外的是,你和s这两位「学院双星」不仅出现在「统合实战」这门高级应用课程的课堂上,居然还选修了「魔物狩猎」这门主要为初级与中级学员所开设的课程。尤其是s,对实力远远超过一般学员、而且当年度就要毕业的他来说,不论是「统合实战」也好、「魔物狩猎」也罢,我所教的一切对他而言大概都没有什么意义可言。
所以要我猜的话,s应该是为了陪你,所以才选修这两门课的吧?
我记得我当时还问过s,虽然学院的修业年限是六年,但以他的条件早就可以提前毕业,为什么还要留在学院。他那时先是幽幽地叹了口气,说「不是每个人都想毕业的」,然后才莞尔一笑,告诉我,那还是因为遇上了你这个有意思的后辈。
不过不管缘由为何,有你们这两位认真的资优生在场,倒是给了其他同学不少激励,也让教学效果提昇不少——虽然也同样给我添了不少麻烦。别的不说,就是因为s在毕业前,居然以「从此不能用全名称呼」为赌注拉着你一起联手挑战我,才让后来选修「统合实战」的学生们个个有样学样,每次学年结束时总是抢着要和我打上一场,到现在几乎都快变成一种惯例了。
只是,s的实力固然强得没有话说,但身为高年级生的他却没有办法代表学院参加公开竞技;否则,有你们两人领衔出战,那一年在帝埃尔拉主办的穆埃博雷双年会上,我们绝对可以压过向来以魔法着称的拉德里尤学院,同时拿下战技与魔法两个项目的优胜。
相较于在学生之间被称为「无冕王」的s,你的运气无疑好得太多了。包括我们主办的那届双年会、还有隔一年的席亚交流会,你连续四年拿下优胜的战绩不仅辉煌,而且在往后几年内都没有人可以达成——因为再隔一年,由于罗多与甲人种绵延多年的战火再次激化,原本轮到他们主办的穆埃博雷双年会就这样停办了。
而也就因为这样,才牵扯出了之后的那些事:
首先,由于罗多当时已经打了超过十年的仗,在军事、经济乃至于民间的精神士气都降到了谷底,于是,在表明无力举办双年会的同时,罗多也开口要求邦联中的其他友邦能够再次提供更多的援助。站在其他友邦的立场,援助的意愿当然是有的;毕竟这场仗虽然是打在接邻罗多的爱斯基纳海峡,但实际上,罗多等于是为整个邦联挡下了甲人种的侵略。
只是愿意是愿意,实际上能拿出什么样的东西来,那又是另一回事。在各种军备及民生物资上的援助没有问题,但要继续派遣军队的话,对这些年来同样蒙受不少军力损失的拉德里尤与帝埃尔拉来说可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这是因为,同为穆埃博雷邦联中国力最强的三个国家,拉德里尤与帝埃尔拉在援助罗多之外,长期以来也都会给予周边一些关係密切的友邦持续性的兵力援助(比方当年我父亲受命到皮埃德拉协助探查穆斯苟洞窟)。在这样的情形下,如果要继续增加派往罗多的部队,所造成的军力缺口势必影响对周边国家的支持,甚至影响本地的防务;但如果因此而开始大举徵兵,又可能会造成国内民心的动盪,连带损及国家的经济发展。
结果,就是因为这样的两难,所以在两国王室背后的授意下,才出现了你们当年那个「学院特派支援队」——由拉德里尤与帝埃尔拉两大学院中具有一定实力程度的学员,藉着「铭记穆埃博雷双年会」的名义组成自发性的组织,在学院与军方的协助下前往支援罗多的基础防务,以彰显各国民间友好的深厚基础,鼓舞罗多当地军民的士气。
l,你可能不知道吧,这件事情当初在学院教师们的内部引起了很激烈的争论。包括我在内的反对派认为,让你们这些还没有毕业的学生前往第一线,这不是教育者该做的事情。但是,我们这些老师终究只是少数,而且赞成派支持的理由中,还有一个我们无法反驳的论点,那就是这两间学院的学生绝大多数都和你一样,不是平民,而是来自各国的世家贵族。
而在穆埃博雷邦联中,各国王权赖以维持至今的统治正当性,就是源于一个千年来不曾改变过的原则——每当灾祸来临,贵族永远必须站在人民的前面,成为保护人民的最后一道屏障。
说来奇妙,当我听到院长在台上缓缓陈述这番言论时,我的脑中先后闪过了三个人的形象:父亲,艾琳,还有雅勃乐思。虽然这三人中只有一个是真正的「贵族」,但是——
「能够获得『坚毅』的,都是发自内心想要保护别人的人。」
「『我究竟愿意为了什么而死』,这是只有你自己才能为自己做出的决定。」
虽然一个谈的是天赋,一个谈的是剑技,但随着这两句话从我的记忆深处涌现,我又再一次想起了艾琳的身影。然后我好像突然瞭解了,为什么父亲会在遇到雅勃乐思后觉醒了「坚毅」,还有,为什么不论贵族或平民,只有持有「坚毅」天赋的人,才有资格被国家授与「骑士」的称号。
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有一些你当然是很清楚的:在帝埃尔拉学院总计三千多名学员中,报名自愿加入支援队的人数超过了两千人;而其中通过实力考核获准加入的有三百多人。而在这群人中,身为贵族,同时又是在s毕业后接过学员中「当代第一人」这个称号的你,理所当然成了这支特派支援队的学生指挥官。至于那个陪同你们一起前往罗多、所谓「学院」与「军方」的协助,其实就是我、蔻尔蒂和欧库尔妲。
然而,除了这些之外,也有一些你当时可能不完全明白的事情。比方说,我和欧库尔妲这对在你们眼中早已见怪不怪的搭挡之所以又一次携手合作,是因为在协助你们执行支援任务的同时,我也收到了帝埃尔拉军方指派的另一个特别任务。
而这个特别任务的起因,来自于那三年中发生在我身上的另一个秘密,也就是第三次的「条件进化」。
l,我在昨天那封信里有跟你提过,我在突破30级时获得的第三个后天天赋,是毫无效果、作用不明的「空白」。而一直等到第三次条件进化发生之后,我才明白了这个「空白」的意义何在——虽然实际发生进化的并不是「空白」,而是已经进化过一次的「模拟」。
或许就是因为教授「统合实战」这门课的缘故吧?
当时在课堂上,除了基本的授课内容,像是各种技能的优缺点、个人该如何将其组合或弥补这些一般性原则之外,我也仿照了之前「圣女之盾」依学员个人特性设计战术的作法,为你们每个人提供了建议和示范。如果要说有什么差别的话,在「圣女之盾」时,由于基本队形固定,所以我是从「如何发挥团队整体实力」的角度出发,为他们在团队中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定位;但在学院里面,由于你们所谓的「实战」都以个人战为主,因此我在个人战术与技能搭配的设计上,自然也就更偏向于「如何最大化个人特色」这个方向——换句话说,相较于你们使用的「技能」本身,我在指导你们的时候,往往更偏重于发挥你们既有的「天赋」。
而在学院中,这是只有我才能做得到的事情。你们之所以会觉得我的指导比其他老师更加有效,那只不过是因为——就像我在昨天那封信里提过的那样——你们每个人的「天赋」都是学院的机密资料,除了拥有「洞察」的我以外,大部分的老师根本无从得知。
于是乎,为了给你们每一个学生做出最符合自身条件的示范,我在课堂上同时大量使用了「模拟」和「洞察」,好配合你们各自的天赋,为技能的发动速度、威力、射程等细节进行调整。而根据我和欧库尔妲的推测,这很有可能就是默默导致了进化的原因。
因为在这第三次的进化后,我的「模拟」变成了「拟态」。相较于复製技能的「模拟」,「拟态」额外赋与我的能力,就是可以从对象身上复製一项已知的天赋,并与自己的一项天赋进行交换。
换句话说,在那之后,不只技能,我连天赋都可以「偷」。
l,读到这里你应该也明白了,我那个毫无作用的「空白」,根本就是为了「拟态」而生。那么,以你的脑袋,是不是也已经猜到我在罗多执行的那个秘密任务究竟是什么了呢?
说到甲人种最值得「偷」的天赋,当然只有一个,那就是比「坚毅」更胜一筹、真正最强的防御天赋:「刚健」。
只不过,这个任务可一点都不比前一次窃取瓦吉亚飞空艇技术简单。
如你所知,就像「鑑定」和「模仿」需要「直接接触」一样,要发动赋与系天赋的能力,通常都有一定的限制条件;而「洞察」之所以格外得到重视,有一部份也是因为它的发动条件(唸出「洞察」两个字)特别简单的缘故。
相比之下,要发动「拟态」复製天赋的能力,所需要满足的条件可以说是非常、非常困难——因为我必须亲手将对方给杀死。
而我虽然猎杀过无数魔物,但在那之前,我从未杀过任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