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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郁回到家时,远远就看见易殊缩在沙发角落,下巴抵在膝盖,一直到他走近了才微微抬起头。
  在门口就察觉出易殊情绪不对,但还没等他问出口,就被人紧紧抱住。
  “姐姐……”
  “别说话行吗?”
  入秋了,卫衣的料子都很柔和,易殊忍不住蹭了蹭,“让我抱一会。”
  “……好。”
  也想过拉着易郁问一万遍,你的喜欢作数吗?我死了也作数吗?我们会重走父母的老路吗?
  可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现在山盟海誓,以后物是人非,谁知道?
  答案总能在岁月长河里找到,所谓,日久见人心。
  时间在循环往复的生活里逐渐流逝,一转眼就到了元旦。
  大家放学前纷纷调侃着“明年见”,关系好的相约一起跨年。
  易殊原本打算和易郁一起去看个电影,但终究架不住沉重的课业压力。临近期末,考试、作业和期中完全不在一个量级,难得放一次假,还是在家里多睡会吧。
  可真到了晚上,易殊躺在床上又全无睡意。
  “姐姐。”
  “易郁。”
  两人异口同声,话音刚落,又在黑夜里同时笑了出来。
  “我们躺多久了?”易殊问。
  “嗯……”易郁敲了两下屏幕,“11点20关灯,这会11点56。”
  说完他放下手机,重新抱住易殊,“姐姐。”
  “嗯?”
  “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跨年。”
  “嗯。”
  “但这个夜晚好普通。”
  他声音闷闷的,似乎格外遗憾,易殊听了忍不住笑道:“那你想多特别?”
  “我本来想在电影院做的。”
  “……”
  过了会易郁笑着蹭蹭了易殊脖颈,“好吧开玩笑的。”他沉默片刻,突然抬手扣住易殊后脑,一个吻来的措不及防。
  唇与唇相碰时,外面传来“嘭”的一声巨响,绚丽的色彩映照在窗帘上。
  易殊余光瞥向窗外,不知不觉中主动张了口,随着唇舌深入,她尝到了一丝苦味,大概是牙膏的味道。
  渐渐的,苦味散去,嘴里开始回甘。
  耳边烟花砰砰砰的响,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一个吻,从去年跨越到今年。
  “新年快乐。”易郁笑得灿烂,“往后的每一年,我都会像第一年那样爱你。”
  “……新年快乐。”
  易殊搂住易郁脖子,去吻他右眼下的泪痣,“我的另一半。”
  外面的烟花一直在放,左右也是睡不着,易殊和易郁便披了件羽绒服去阳台赏夜景。
  诗城的冬天实在冷,风一吹像刀锋划过皮肤,冷到骨子里。
  易郁牵过易殊的手塞进自己衣服口袋,身子稍微侧了些,挡住吹来的风。
  易殊攥紧口袋里的温热,靠在易郁胸口,望着天,突然道:“诗城这几年下雪了吗?”
  “有几场雨夹雪。”
  易殊笑了,“梁市也是,很少能看见雪盖住草坪,基本一上午就化了。”
  当“新年快乐”的烟花在夜空绽放后,世界又重回平静。
  “易郁,如果明年元旦诗城下雪的话,我们就回来跨年吧。”
  易郁愣了下,“姐姐不是说……”
  “以前一心想逃离,但随着时间推进,反而有点,舍不得。”易殊垂下眼眸,“而且我经历的一切,也不是这座城市造成的。”
  见气氛有些沉重了,易殊又朝易郁笑道:“看完一场雪再走,也算不留遗憾。”
  “……好。”
  可能那晚太安静,上天听到了易殊的话,时隔七年,诗城又下了一场大雪。
  不仅大,还严重。
  路边的树都被压弯、压断,交通中断,停工停学。
  期末考也延缓到开学进行,寒假,提前开始了。
  只是今年的寒假格外沉重,外面风雪不断,出行都变得极为困难。
  就算抗过千难万险到了超市,大部分商品也被洗劫一空。
  易殊和易郁面对的就是这种状况,最后只买了几桶方便面回家。
  吃什么倒也无所谓,只是怕没得吃。
  外面雪还在下着,没人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易殊和易郁绞尽脑汁,查遍了“方便面的神仙吃法”,但终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被迫回到了最简单的吃法。
  就当两人琢磨明天该怎么办时,门铃响了。
  易殊和易郁对视一眼,显然都想不通谁会在这时来。
  “我带了些吃的,你先把这些提进去,还有的在车上,我去拿。”
  岑寂把东西匆匆放下,正想跑回去,一转身却刚好撞上贺以谦。
  “都在这了。”贺以谦对岑寂说了声,又把两袋子食材递给易郁。
  见易郁迟迟没有动作,贺以谦便把袋子放在地上,“那我们先走了。”
  “岑姐走……”
  “等等。”
  易郁跨过门,向前两步拦住了岑寂的去路。
  “是她拜托你来的吗?”
  岑寂见状叹了口气,“外面冷,进去吧。”
  她试图推开易郁,但易郁仍固执地站着,不让她走。
  “易郁,等风雪大了就不好走了。”贺以谦好意提醒,但衣服下的拳头已经悄悄攥紧。
  岑寂拍了拍贺以谦肩膀,转而对易郁道:“是她叫我送来的。但是易郁,你别因为这件事有什么幻想,我曾经以为郁欢是个冷酷无情,纵情声色的大小姐,可现在我越来越捉摸不透她了。”
  “她给你东西,你收着就好,不要刨根究底。好好读书考出去,不要卷进他们的世界。”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说完这话又瞥了眼贺以谦,见贺以谦坦然地回视,才放下了点戒心。
  易郁垂下眼眸,往旁边让开,“麻烦你了,岑姐。”
  “不用谢我,我也是拿钱办事。”
  易郁目送着岑寂的车逐渐远去,消失在茫茫白色里。
  他心里仍有股冲动,想冲到郁欢家问个明白,却又因为一桩事压着。
  五年级那会,学校要写一篇作文,讲一讲自己名字的寓意。
  他其实不敢去问郁欢,可又很想知道,最后还是忍不住去问了。
  “因为生你那会我很抑郁,而你是我抑郁的源头,所以你叫这个名字,明白吗?”
  很多事情知道了,不如不知道。
  易郁回转身时,易殊已经站在门口。
  “姐姐。”
  易殊跨过门槛,把易郁从风雪中拉回来。
  “想明白了吗?想不明白也进来想。”
  “想明白了。”易郁笑道。
  其实没想明白,只是在看到易殊的那一瞬间,千头万绪化成一声,算了。
  交给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