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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知道回家了?”谢女士端了盘瓜子嗑,一副明明很高兴又强装冷淡的样子。
  谢麒说:“有空了。”
  谢女士瓜子都不想磕了:“大忙人啊你,回家看爹娘都得抽时间,学校是有什么东西把你迷住了?”
  他说:“对不起。”
  原本很气的谢女士火瞬间被浇灭。
  “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不用…那就豆浆吧。”
  谢女士一秒笑了:“你要累先回屋休息会,我待会给你端上去。”
  谢麒走到楼梯口,回过头:“妈。”
  谢女士正在洗豆浆机:“嗯?”
  谢麒听出她声音不对劲:“我这次回家,是有事想和你说的。”
  谢女士低头用围裙在脸上胡乱擦一把:“什么事?”
  谢麒说:“我跟学校那边说了,我明天搬回来住。”
  谢女士惊讶了半天,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真的?”
  “骗你干嘛?”谢麒笑着说,“你到时候找个司机接我,要不然我一个人回不来。”
  谢女士都快委屈死了,眼泪再也忍不住:“你爸不回家就罢了,你们哥俩也不让我省心,天天就知道气我……”
  她一顿抱怨,哭得手都拿不稳机器。
  谢麒叹了口气,返到厨房给她帮忙:“肯定不气你了,原谅我一次行不行?”
  谢女士点头:“下次要再惹我生气我就给你爹打电话,让他替我教训你。”
  谢麒顺着她:“知道了,别生气了。”
  谢女士把他推到一边:“你能干什么,净给我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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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九号,周三,临川下了一场漫天大雪。今年的雪格外早,从昨晚就开始降温,早晨没出太阳,阴森森雾蒙蒙的,一眼望去,整片天地银装素裹,除了雪压枝头的松柏,再无半分绿色。
  八点,雪刚停。
  学校突然发布了放假通知。
  通知里只说路段积雪,没有过多阐述原因。
  学校贴吧里围绕这件事已经盖楼盖到了好几百层。
  起因要追溯到今早五点四十左右,保安照例进行巡视,走到教学楼前,突然听到两个女学生的尖叫。
  保安立刻打了手电,想要出声训斥。女学生惨白着脸,木讷地指着一处,像是看见了什么惊恐的东西。
  “有人……”
  灌木丛往外延伸出血迹,越来越多,流到了保安脚边。
  再往里,露出了女生的头发。
  保安睁大双眼,看得浑身发虚,手电筒从手里脱落,掉到了地上。
  目光所及,一片血腥。
  没多久,校外传来了警笛和救护车声。
  120来的时候,人早就没了呼吸。
  死者是姜子义。
  监控画面显示,凌晨五点三十二分,从六楼跳楼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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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女士问他在看什么。
  谢麒的视线从屏幕挪开:“同学发的消息。”
  “你们学校那事是真的?”
  “不清楚。”
  哪怕校方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但到现在为止,事情经过已经在私底下传开了。但凡有心打听,很容易就能知道。
  “难怪要放假,我听了都觉得吓人,更别说学生了。”谢女士穿着睡衣,正在给自己养在屋内的几盆宝贝浇水。
  还剩最后一盆花,她想起忘什么了,“对了,你弟航班延迟,可能得半夜才到家。”
  又絮絮叨叨,“我得给他留点饭,万一饿了,待会发个短信告诉他,还得嘱咐司机,让他别迟了,天怪冷的……哎你去哪儿啊,快吃饭了。”
  “中午不吃饭了,我去外面吃。”谢麒出去,带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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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清羽订的是一家自助餐厅,单独的双人小包,与正厅隔了一道垂帘。
  谢麒是十五分钟后到的。
  “抱歉,晚了一会,路上堵车。”他进来,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
  “没关系。”徐清羽笑,“我是没想今天叫你出来的,但昨天晚上同学给我打了电话,说你去我班来着。”
  “嗯。”
  她打扮过,刻意穿了件v领毛衣,露出一小段白皙的皮肤,桔梗花的形状藏在毛衣下若隐若现。
  “看到了?”
  不问还好,一问徐清羽的脸便有些红:“我昨天又特地回学校拿的,我都快把我生日忘了,我…很喜欢…”
  他说:“喜欢就好。”
  很平常的语气,根本没发现这句话有多暧昧。
  徐清羽低低地垂着头:“哦…其实不只有这件事,还有杜姨,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以为……总之,还是要感谢你的。”
  “不用。”这些本来就是他应该做的,谢麒不觉得有什么。他问她,“你吃什么,我去拿。”
  “我和你一起。”徐清羽起身跟上去。
  谢麒找到托盘,把其中一个给她:“这顿饭我请你。”
  “这怎么行,原本就是我约你,怎么能让你出钱?”
  停在蔬菜区,谢麒用夹子夹了一些宽粉:“没什么,就当我给你过生日了。”他说,“喝饮料吗?”
  “可以。”
  谢麒扫了眼饮料机:“这都是气泡水。”
  “我不挑的。”只是很少喝而已。
  谢麒把装满的托盘放回桌子上,去消毒柜拿了两个杯子接饮料。
  “谢谢。”徐清羽有些腼腆地接过。
  谢麒支起筷子,把手边的菜推到中间:“你的腿好些了吗?”
  “前几天就好了,不过腿受伤的确遭罪,想做什么都做不了。”
  谢麒说:“以后注意点。”
  徐清羽抿了抿唇角,轻声说:“嗯,我知道。我想过些天再去一趟半夏,上次都没跟杜姨说上话。”
  “到时候我陪你。”
  “我能找到,总不能让你次次陪我吧。”
  谢麒往碗里加了点麻酱,搅拌,沉默了很久:“怎么样都行。”
  徐清羽笑了笑,拄着脸看向窗外,语言轻松:“今年的雪可真早啊,我以为要到十二月。”
  街道来往的行人都裹上了厚重的棉服,雪地里,是深深浅浅的脚印和车痕。
  还有将近三个月就要过年了。
  一恍眼,过得可真快。
  “谢麒。”她转过头,突然问,“你说我哥如果现在还活着,他会在做什么?”
  谢麒没思考:“挣钱。”
  “他这么肤浅啊……”
  “不然呢。”
  “幸亏他听不见。”徐清羽失笑,声音缓了一些,“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我哥这个人,好像一直很肤浅。”
  她在五岁的时候被杜方明收养,在此之前,一直生活在孤儿院。
  院长总是表面装出一副和善的模样,暗地里却是个衣冠禽兽,孤儿院一共二十三个孩子,其中一多半都挨过他的毒打。
  那一天,她不小心把院长的瓷杯打碎了。到傍晚,院长让别的孩子叫她去库房拿东西。
  她很清楚自己去了会经历什么,每一天的这个时候,她都能听到从库房里传出的哭泣和打骂声。所以她走到了库房门口,在对上院长如鹰一般尖锐的视线后,便再也不敢往前走了。
  往前走,她会死的。
  她不知道当时哪来的勇气,当着院长的面,转身跑出了孤儿院。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逃出这个鬼地方。
  一路摔倒很多次,膝盖被磕烂了,血渗透了衣服,她连疼都顾不上,也忘记了哭,她沿着道路,也不晓得方向,就那么漫无目的地跑了许久,耳边终于再也听不见院长的吼叫。
  她站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眼中怔怔。
  就这样,她成了整个孤儿院里,唯一一个幸运的孩子。
  逃出那里以后,有段时间她过得很煎熬,因为年纪小,差点被人贩/子抓走。
  她是在垃圾桶旁边被杜方明捡回去的。
  “你叫什么?”
  “徐清羽。”
  “多大了?”
  “五岁。”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新家。”
  于是,她有了家,还有了一个长她一岁的哥哥,叫江祈。
  杜方明离过一次婚,但无儿无女,江祈是她一个远房亲戚的孩子,因为生活困难,就把家里其中一个孩子送了人。
  她很粘着自己这个哥哥,江祈也对她很好,几乎是把她当做亲生妹妹看待。
  最开始她跟着江祈一块上学,但初一那年,杜方明在店里突然昏迷,送到医院后被检查出了糖尿病,也是在那年,家里的经济状况急剧下降。
  后来,江祈主动退学了。他进了社会,一人打三份工,才勉强能支撑起家里的开销。
  有段日子,她很少看见江祈的影子。她去他打工的地方找过他,但得到的消息是,他辞职了。
  噩耗是一个月后得到的,那天,她见到了谢麒。他带给她一张银行卡,说是她哥留给她的。
  他只跟她说,江祈出了意外。
  可意外是什么,车祸,生病,还是……
  他并没有给她准确的答复。
  她哭了整整一夜。
  老天一点也不公平,凭什么要无故夺走她的家人,凭什么良善之人要遭受苦难。
  江祈出意外的三天后,杜方明从医院失踪,下落不明。
  后来,她的亲生父母找到她,她转去了外地读书,再也没有回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