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依旧一身黑衣,蓬松的发丝被晨光镀了层明亮的暖黄。
温黎心头重重一跳,连忙收回视线,“嗖”一下窜走了。
下午的“自习”,李言风依旧留在学校。
隔天、再隔天,连续三天李言风都乖乖上课。
温黎简直不可思议,来来回回把一班后门外的走廊都快给走烂了。
看来朱老师的家访的确有用,还真把李言风给访回来上课了。
然而第四天正式上课时,李言风却不见了。
温黎早自习下课去了一趟,没人。
第一节课下课又去了一趟,还是没人。
李言风逃课了?不至于吧?
回教室发了信息,没人回。
又跑去楼上办公室,企图从朱老师那里套出点话来,结果朱老师都没了。
这么多反常的事情撞在一起,给温黎一股莫名其妙的诡异感。
他的心底不由自主生出丝丝凉意,这种未知的恐惧让他心惊。
终于,中午饭学后,李言风仿佛掐着点似的,信息回了过来。
李言风:【放学了吗?】
温黎坐在教室里回复过去:【放了,你在哪?怎么没来上课?】
他等了片刻,直到李言风的信息又一次发来。
李言风:【我在医院,师父出事了。】
魏振国是昨晚上出的事,原因是高速路上小车在经过岔道时实线变线,导致后面的大货车来不及刹车直接变向冲出了道路。
当时魏振国一人从外地回来,万幸走的是空车,不然货物前冲,人怕是当场就没了。
经过一夜的抢救,命是保住了,魏振国在第二天送进了icu,现在情况不明,能不能挺得过来就看魏振国本人了。
医院走廊里,李言风、朱老师、何广源等人都在。
温黎匆匆赶到时,大家似乎都镇定了下来,只有他扒着玻璃不停流泪,想哭却又直到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医药费是何广源垫上的,朱老师来了后也补了一些。
好在李言风自己手里也攒了些钱,加上赔偿金,七七八八的勉强能应付上目前为止的医药费。
不过icu这个烧钱的地方,住一天就要往里投一天的钱,这些都是讲不定的,不知道会有多少。
温黎远远看过了魏伯,又走到李言风的身前。
他小心翼翼地看他眼睛,李言风双目猩红,布满血丝。
“你别担心。”
温黎笨拙地安慰着,哪怕自己都明白这些都是废话。
“我再找我舅舅借一点,你放心,魏伯会没事的。”
他控制不住地落泪,却又努力忍住话里的哭腔。
李言风闭了闭眼:“嗯。”
这事李言风本来不想告诉温黎的,但是第二天朱老师来了,他就知道这事瞒不住。
与其让对方提心吊胆,倒不如直接说出去,也省得自己吓自己。
中午,何广源和朱老师一起出去吃饭,李言风留在医院里。
他累得很,不想动。
六座的椅子靠墙,铁质的,坐着很凉。
温黎坐在李言风的身边,手足无措了半分钟,这才轻轻勾了一下他的小拇指。
李言风垂着眸,没有动作。
温黎握住他的两根手指。
“别怕,”温黎轻轻地说,“还有我呢。”
此后的一个多星期,温黎一直在学校家里医院来回跑。
李拂晓中午给他一人的饭,温黎自己再添一道菜,带去医院和李言风一起吃,。
晚上李言风在医院守着,他偶尔会旷了晚自习跟着一起。
许老师也来看过一次,和朱老师一起带来了学校老师自发募捐的钱。
所有人都等着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就连李拂晓都默默地把午饭的分量变成了双人份。
终于,在这样熬了有一个星期,魏振国终于醒了。
第三胸椎以下的脊髓损伤所引起的截瘫,换句通俗点的话说,就是双腿还在,但这辈子是站不起来了。
如果家里仔细照料,恢复好的话还是可以在轮椅上行动,并且照顾自己的下半生的。
这对一条老光棍来说无疑是个晴天霹雳。
魏振国醒后躺了有两天没吭声,后来断断续续找来了几个亲戚,这才勉强尝试着跟人交流。
他这辈子虽然没有成家,但老一辈生得多,乱七八糟的亲戚不少。
人要死不死正在抢救时没见几个来的,现在人醒了,一窝蜂都过来看。
李言风站在病床边上,甚至都没资格扒到床边去。他就这么麻木地看着一批人走一批人来,再受着这些人朝他投来的略带恶意的打量着的目光。
等到人都走了,李言风打了热水过来给魏振国擦身子。
突然听到床上的人长叹一声,用他那虚弱的声线道:“没死掉哦!”
没死掉,活受罪。
李言风没有接话,只是垂眸仔仔细细把魏振国能擦到的皮肤擦拭了一遍。
他放了尿,又洗好了毛巾,魏振国现在还不能进食,暂时还用不到便盆。
入了夜,病房里都静了下来。
李言风在病床与病床之间支了个折叠床,坐在坐在上面打开手机。
温黎发过来了几条信息。
【到家了。】
【你也要注意身体,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