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梨花如雪飘零,落在了树下相依的两人身上。
女子被靠着树干坐着,而男子则隔着薄毯枕在女子的腿上。
「梨花开了……也已经七个多月了。」
这七个月,如一世纪般那样的漫长,却又如一个梦境般那样的短暂。
人生永远无法预测到即将发生什么,所以要好好珍惜彼此相处的时光,才不会留下遗憾。
但即便我如此珍惜我们相处的时光了,我还是想和你再待久一点……
———
鼻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床头的点滴「滴答……滴答……」
好吵啊……在这安静的病房内。
阳光穿透过大片的玻璃窗洒落在病床上的男子身上。像是替他镀上了一层金光,有种不切实际、虚无飘渺的感觉。
我拉上窗帘替他阻挡阳光,也阻挡我的胡思乱想。
看着他那平和安详的脸,就如同熟睡一般,实在难以想像先前是因突然的头痛欲裂及昏倒而被送来医院的。
当时还在学校上课的我接到了他好友的电话,急忙的请朋友替我请假,奔向医院,便看到了眼前的这般场景。
脑海里是空白的杂乱,还有医生方才所说的话。
「请问您是林择城先生的家属吗?」
「嗯,是的。」我从来都没想过,我也会有如此沉默寡言的时候。
当时的我还只是择城的女朋友,但我还是点头说是。
对我来讲,他早已是我的家人了。
「是这样的,关于林先生的病情可能需要进行更进一步的调查,因此等林先生醒来后我会来看一下状况再派人员来带你们去做检查。」
「好……好的。」
「那林先生醒来后记得按一下床头铃,如果没有什么疑问我就先离开了。」
这些话使我心头的恐惧越发明显,眼眶也不自觉地红了一圈。
「想什么呢?眼睛都红了。」
那沙哑的嗓音将我的思绪拉回,视线对上佈满血丝的一双眼睛。刚醒来的他问的第一句话并不为何他会在医院,而是关心着我的状况。
「你终于醒了啊。」
我没有去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我希望那些恐惧都只是我的多想。
他坐起来后,我连忙去帮忙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喝,给他润一润那沙哑的喉咙,顺便去按床头的呼叫铃。很快地护理师就过来看了一下择城的情况,发现没有什么大碍后,便带着我们去做检查了。
我以为检查的结果可能需要好几天,但没想到很快地就有人来带我们去诊间。
诊间里除了刚来的我们,还有一位护理师以及一位同样身穿白袍的女医生。我本以为那位女医生只是来拿个东西就会离开了,但事实好像并非如此。是什么情况下需要用到两位医生来替我们解释病情?
这个疑问在我心中盘旋,只是并没有停留太久,因为很快的我便知道了这个答案。
「林先生,你这段时间有出现什么身体不舒服的状况吗?」
「偶尔会有些头痛,早上起床的时候特别严重,但每次都没有很久。」
头痛?为什么我都没有听说过?所以择城才会每次醒来后还要在床上坐一阵子才起床吗?我以为他只是想要时间清醒一下,没想到他那时候其实是不舒服了。
我陷入自责的情绪中无法自拔,自责自己如果再多关心择城一点,就不会导致今天这个局面了。
「嗯……你们看一下这里。」
医生手拿着笔不断的在电脑萤幕上画圆,圈出一个区块。
我看的出来萤幕上的是一颗大脑。
瞬间,有一个可怕的猜测在我脑海中闪过,很快的,却又抓不住。心脏突然急速狂跳,乱掉的呼吸阻止氧气的进入,伴随而来的是致命的窒息感。
「你们看看这个地方,这是一颗肿瘤……」
什么!肿瘤,我没有听错吗?
脑袋里的杂乱抽去,只剩下一片的空白,耳边还有嗡嗡的声音。
「嗡——第四期——最多六个月——嗡——」即便努力地想要去听清楚,也只能听见隻字片段。
等那位医生解释完病情,便换那位站在后面的女医生开口。
啊……她是心理师,是要来替我们开导的啊!
可是这也只是徒劳,现在的我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迷迷茫茫的,等我再次回过神来时,已回到方才洒满阳光的病床上,而我们俩面对面的坐着。
「哭什么呢?是我生病我都没哭了,结果你哭得比我还严重。」
择城拉过我的手轻轻的将我拥入怀里,厚实的大掌一下又一下的轻抚在我的头顶,带点无奈的安慰。
哭?我哭了吗?我缓缓举起那无法停止颤抖的手,碰了下眼角。
真的欸……指尖下是满满的湿意,泪珠顺着脸颊滑到嘴角,咸咸的。
我看着那沾满泪水的手愣了一下。
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伤痛,头抵着他的肩膀,那个承载我的世界的肩膀,崩溃的失声痛哭。
我知道,人终会有一死,我们总会有要分离的一天。但我以为那一天至少是在四、五十年或是更久远的以后,而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