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还数着过的日子,在失去期盼后,倒数起来都有些可笑,郑依槿索性丢开笔,将桌历倒扣,不乐意看了。
即使如此,时间仍旧在走,曾经期盼过的日子也终会到来。
圣诞节前一天,北城下起大雪。午后的天空一片灰暗阴沉,鹅毛般的雪花自空中飘落,层层叠叠,铺满整座城市。
这是郑家第一个没能全家一块过的平安夜,郑依霏老早就与郑依槿说好,待晚上她的戏份告一段落,要全家一块视讯过节。
心理记着妹妹的要求,郑依槿早早将一切规划好,连蛋糕都提早订下,就待傍晚去拿。
偏事情有些不如她愿。
按着预想,中午上完最后一堂课后,她会前往图书馆处理期末报告,傍晚时分离开,返家途中恰好能拿到蛋糕,回家后便只需要等待。
与她所想不同的是,中午与乔翎在食堂用过餐、分别以后,她在门口碰见学生会的学姐。
一个她其实压根儿就记不得名字的学姐。
学姐说话时视线不在她身上,只一边使用手机,一边交代她下午到学生会整理资料,还特别强调必须今日完成。
自顾自地把话说完,也不管郑依槿是否答应,一把将学生会办公室的钥匙塞进她手里,拎着包扭头就走。
计画被打乱,郑依槿有点无奈,但她不敢不照做,只能顺从的前往学生会馆。
这一整理,直到傍晚都还没完全理妥。
郑依槿不时的抬眼看墙上的鐘,随着时间逐渐近与蛋糕店约好的时间,心理逐渐涌起点点躁意。
若到此刻还不明白,她也是真傻了。
怪不得平时总把她看作透明人的干部会找上她,这么大量的资料,要想在今日完成,没个几小时根本做不完。
可今天是平安夜呀,谁乐意把时间花在这种枯燥乏味的事情上?
她忽然觉着自己这日子过得委实有些太憋屈。
乐团上的事情如此,季知哲的事情如此,学校的事情更是如此。
拋开手中的资料,郑依槿不管不顾地仰躺在地,乾脆盯着天花板发起呆来。
反正现在才搭公车回家的话,也来不及,更别说她根本就还回不了家。
「一个人在这干嘛?」
自暴自弃躺了半晌,一道阴影突然当头罩下,郑依槿吓了一跳,连忙坐起,手脚并用着向旁挪动。
抬首一瞧,才发现来人竟是几个星期未见、据说正在剧组拍戏的涂砚书。
「砚哥。」郑依槿惊喜出声,「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刚到。」涂砚书痞痞地蹲在原位,嘴里咬着棒棒糖,含糊不清问她:「你还没回答我,好好的平安夜不出去玩,一个人在这干嘛?」
也不怪涂砚书会有此一问。节日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学生会上下都知道,郑依槿虽身为学生会的一员,一年内踏进学生会的次数却是两隻手都数得过来。
郑依槿尷尬一笑,指指散落一地的资料,
「整理这些资料。」
涂砚书顺着她的手指望去,起身几步走到其中一叠文件面前,弯身拿起来看,当即沉下脸。
「这不用你,回去吧。」
「可是学姐说——」
「学姐说什么说?」打断她的话,涂砚书抬眸看她,语气难得的严肃凌厉,「别每次人家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你都没点脾气的吗?不会拒绝吗?」
这不是涂砚书头一回因为类似情况衝她发火了,郑依槿张了张嘴,半晌也没憋出一句话来,最终只垂了眼。
她当然有脾气,可再有脾气,也得有处可发。
气氛一时有些僵。
良久,才听涂砚书叹一口气。
他抬脚走到郑依槿面前,在她面前蹲下身子,伸手揉乱她柔软的发丝,语气和缓许多。「后面的事情我会处理,你把东西收一收,我送你回家。」
郑依槿抬眼仔细端详他的面部神情,见他眉眼间除了倦意,再没点不悦,方乖巧頷首,还不忘得寸进尺,「还要去一趟蛋糕店。」
涂砚书差点没被她给气笑。
在他面前就懂得如何顺杆往上爬,在别人面前却连句拒绝的话都不敢说,还真是够「差别待遇」。
想归想,嘴上他还是说:「可以,你快点,我晚上还有事情。」
郑依槿正收拾散乱着的纸张的手一顿,后又极其自然的继续动作,嘴上故作不经意地问:「跟知哲学长吗?」
听她提起季知哲的名字,涂砚书有一瞬的恍惚,回答说得模糊不清,「算是吧。」
算是?
郑依槿拧眉望他,只觉得今日的涂砚书似乎不太对劲。
进组不过几星期便重返校园,突然出现在学生会却不见他从自个儿办公桌拿走什么东西,久违的因为她不懂拒绝而发脾气,还有这个莫名其妙的回答。
桩桩件件,都显示着他与平时的他有所不同。
这让郑依槿莫名感到不安。
好像有什么事情,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而这件事情,涂砚书也好,季知哲也好,他们都参与其中。
她想问,也不想问。
以关心或担心为名的探问,怕是会让人感到困扰,而她最不想的,便是有人在她面前露出为难的神情。
抿紧唇,纠结半晌,最终她还是什么也没问的垂首继续收拾东西。
将纸张全都收拾妥当,再把整理好的与未整理好的文件分开放好,郑依槿拎起包,和涂砚书一前一后离开学生会馆。
涂砚书车开得快,也不如季知哲安稳,一路上郑依槿坐得胆战心惊,直到车在小区门前停下,她紧绷着的身子才总算放松下来。
捧着蛋糕开门下车,她一边在心里暗想,今后是绝对不会答应再坐涂砚书的车了。
驾驶座上,涂砚书陷在自个儿的情绪里头,没看出她脸色苍白,机械似的与她道过再见,直到她当真转身走离,他才似梦初醒,回过神来。
片刻后,他突然出声喊住郑依槿。
已经走出几步远的女孩子闻声回首。
天色已经暗了,雪仍旧下个没完,涂砚书坐于车内,阴影罩住他的上半身,让人瞧不清神情。
她立在原地良久,直到双颊被风吹得泛起红,才听车内那人沙哑着说:「如果看到陌生来电,不要怕,要接。」
留下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也不等她有所反应,他踩下油门,将车驶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