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从他的笑容中潘然醒悟后,我把自己埋进了柔软的被子中,闷着声大叫。
我就这样开口把自己给卖了!因为他那抹勾人的笑!我……真是要疯了。
但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出来江湖,债总是要还的,这可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对,这句话不是这样用的。
映着床头的灯光,决心面对现实的我翻开剧本,深深吸一口气后,开始从头读了起来。
越往下读,我的心就越静,随着剧情的折转,主角们的情感流动,恍惚间,我好似见到了华昍的影子。
「同学,鞋带松了。」
他一张嘴便是浸了蜜的嗓音,微微弯起的眼眸,菱角分明的线条招来了不少视线,在他面前的,是红着小脸的女学生。
细若蚊吶的应了声,她靠着墙,轻轻蹲了下,指尖颤抖着打了结,再回过神时,早已没了那人的身影。
仅仅是一个结,就将两人的平行线紧紧交缠。
她再次见到他,是在课堂上,龙飞凤舞的板书,口沫横飞的叙述,抑扬顿挫的嗓子让台下的学生各个振笔疾书,她也不例外。
直到她的追逐着他的眼神被一双闪着光的眸所捕获,世界在那一刻静止,只剩下心跳在喧嚣。
唇角扬起,是挑起了谁的心思?
恋爱或许就是如此,酸酸甜甜,一个微笑就能飞天,仅是抬起了手,说了声「嗨」,就好似得了全世界。
他的一频一笑,可以牵起她的心神;他的举手投足,可以让她魂牵梦縈。
想念很深、烙印很痛,夜里是谁偷偷躲起来伤神,又在黎明升起时想起那抹笑容,因而再度踏上找寻爱的路途?
所有的幻想终究是会破灭,啟唇,唸嚅着什么,所有的话语都凝结在唇角,在他的眼眸里,她见到一样的星光。
与她无异的点点璀惨,却蒙上了一层遗憾。
他说,对不起。
她以为她是义无反顾,却发现是无法前行的双向奔赴。
磨人,却是捨不得,无法洒脱的拋下,最终只能两败俱伤。
于是她想逃了。
她再也给不起,也等不起。
你是我偏执的青春,也是我执着的禁恋。
往后,只要我爱你,就已足够。
读完了剧本,我重重的叹了口气,仰身将自己重新摔进床铺。
好难过。
眼角不知何时渗出了泪,指尖顺着抹去,我弯起了嘴角的弧度。
心中好苦,好涩,彷彿自己真的就是剧本里的女主角,深入其境的感受到她的挣扎、她的爱,以及她的苦。
原先剧本在订定时,是想要让这部戏有个好结局,或是开放性结局,然而在经过所有社员的讨论,以及老师从中调节下,这齣剧最后变成悲剧收尾。
他走了,而她也走了,背对背的彼此,终究是无法将心紧贴着心。
我不禁思考,未来的我们,或许就会如同这两人一般吧。
并肩却显得遥远,我们明明互相牵引,却是无法企及的羈绊。
思及此,我想,我一定能演出好这一个角色。
也或许并非演出。
只是如实呈现罢了。
「澄澄你休息一下,你看剧本看太久了!」
「当初是谁要我当女主角?我得赶快恶补阿,否则开天窗该怎么办?」
似笑非笑的睨了眼忧心忡忡的柔依,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要她不用担心。
「没事,我累了我会自己休息,你快去帮我验收其他人,快要总验了,让他们绷紧神经。」
社团内,随着公演时间的逼近,每个人逐渐收起了玩闹的神色,气氛逐渐转而严肃。
在薛可薇事件落幕后,整个社团总算比较像一个社团,而不是像个人秀,这现象倒是让所有人松了口气,也快马加鞭的将所有落后、或是需要补强的进度都补上。
我也不惶多让的,在每一次的休息时间,抓着剧本被稿,也在老师有空时不断去请教演出的技巧。
所幸,一切都在正常的轨道上,就这样匆匆忙忙,一次验收过了一次验收,终于,公演的日期到了。
我终于,要站上那一个镁光灯聚焦的舞台上。
将自己剖开,赤裸裸的摊出自己的真心。
演出前,我穿着一身净白的制服,顶着已经画好的舞台妆容,走到休息室外吹风。
凝望着蓝天,我的思绪逐渐寧静,几朵白云抹在天边,阳光徐徐穿透,映入我的眼帘。
华昍会在台下,他会在贵宾席的位置,会在我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摀着胸口,我抿抿唇,感受到胸膛热得发烫。
一想到他坐在台下,用那双带笑的眼眸观看演出,我的心脏就不受控的加快了鼓动,脸颊也逐渐攀升热意。
「澄澄,原来你在这里,我们准备要开演了,你得要去准备!」
休息室的后门被推开,露出柔依一双眼睛,她走过来,拉了拉我的手,又紧紧的给了我一个拥抱。
「我知道你现在应该比较想要他来抱你。」促狭地笑了笑,她放开我,替我理平衣服的皱褶。
我无奈一笑,柔依挽起我的手,带着我一步步走回后台,一步步离舞台越来越近。
「走吧,去演给他看。」
布幕,缓缓拉开了。
「同学,考卷。」
孙諭的嘴角是一抹温存,如冬日的阳。
「同学,成绩单。」
他总是一弯笑顏,如高掛的新月。
「老师,你为什么总爱叫我?」
是谁带了点年少的期盼,蠢蠢欲动的芽想要破土而出?
「老师,难道你……。」
一样的弧度,一样的你,一样的日子,一样的岁月静好。
杨伊瑟那一句话没有说出口,于是调平了差一点失衡的天秤,两人在天秤的两端相互拉扯,或轻或重,总能配合得宜。
所有假象的平衡,都是为了蓄满勇气,在艷阳高照的那日,公诸于世。
镁光灯聚集在台上,我理当是看不见一片漆黑的台下,只专注于眼前的戏剧,专注的演出「杨伊瑟」,但我轻轻一瞥,却是精准的与他相对。
不是孙諭,而是与台下的他相对。
那一刻,所有的气息都凝结,闪耀的镁光灯似乎并非照在孙諭身上,而是照在我与华昍的周围。
太静了,静的像呼吸都是杂音,我徐徐的吸了一口气,定定地将那一道目光抓住,唇齿间的情感流淌而出。
「老师,我喜欢你。」
就在不知不觉间,我喜欢上了你,喜欢上你秀气的眉眼,喜欢上你温沉的嗓音,喜欢你每一次喊我、唤我。
「曾几何时,我开始追逐你,追逐着你的身影,追逐着你的笑容。」
「追逐着,我所不能碰触的你。」
如果,可以碰一碰你,那该有多好?好像这一切就不会是虚影,而是真实的你真的存在呢?
「伊瑟。」
在那满载着忧愁及遗憾的双眼,他啟唇,落地的是一句对不起。
我不禁想道,如果站在面前的人是你,是不是也会如此狠心的说了声抱歉?
思及此,唇角不受控的轻扬、又落,扬是因为自嘲,落则是遗憾。
以及排山倒海而来的心酸。
「老师。」
华昍就在台下,闪闪的眼眸静静的回视,不转、不移,就这么望着,将我的心给望出一块缺。
「你是我偏执的青春。」
晶亮的泪珠轻巧滑落,不带一点痕跡,只带走了千疮百孔的心。
你偷走了我的心脏,我也偷走了你的爱。
那一个不能说出口,只能永远埋葬的爱。
「只要我还爱你,这样就足够了。」
颤颤地扬起唇角,此时此刻的心脏像是被撕裂一般,喧嚣的叫着疼。
「我们,再也不见。」
厚重的幕落地,隔开了我们紧紧相连的眼神,如雷的掌声响起,放肆的拉回我的心神。
一张卫生纸偷偷塞进我的手里,我反射性的将脸上的泪痕给拭净,随着布幕再次拉开,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台前,向台下深深一鞠躬。
戏演完了,但谁的心思还在?
是我。
是无法抽离悲伤,也无法将心脏要回来的我。
「澄澄辛苦了!你好好在这里休息一下,剩下的我来打理。」
掩不住的兴奋跟欢快,所有人都卯足了干劲,七嘴八舌的聊着方才的演出,面各司其职的忙碌着。
而我则是被所有人强迫坐在安静的休息室,好好的休息,要我好好享受这全员给予我的特权。
推辞不住,我也就这么受了下来,一面摺着手边的衣物,一面放肆的放松自己。
我好想见他一面,现在就想要。
「澄澄,你看看是谁来看你!」
门外传来柔依惊喜的声音,门被她碰的一声打开,在她笑瞇瞇的将一个人推进来,高大的身影含着一抹无奈的笑。
「孙同学,还敢推老师啊?」
在他无奈的话语过后,门被柔依一面回嘴一面关了上。
我吃惊的望着他,直到他闷闷笑出声来。
「看到我有那么惊讶吗?我可是一直坐在台下观赏呢。」
华昍拉了把椅子坐下,眸里含光。
「我知道,我有看见你。」
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漾出释怀的笑容,总觉得心头如释重负,好开心。
「你演的真的很好,我差点都要哭出来了。」
假装在眼角拭泪,华昍说道,听他这么一说,我不禁笑了出来。
「你好夸张。」
「哪有夸张,你不知道你逼哭了台下多少人,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杨伊瑟落幕了,她跟孙諭没有牵手,而是分道扬鑣。
但温海澄跟华昍的戏还在继续,我眨了眨乾涩的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老师,那些话可是对你说的,你知道吗?」
他的笑意凝结,眼眸闪过一丝不明所以的情绪。
我垂下眼眸,低喃了句。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