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宁时凯,郑以晨本就印象不太好,对他的全部了解都是来自于八卦娱乐报道,跟女明星嫩模之间的事情。这样下来,更确信他不是什么善类。
可他是宁时凯,是爸妈的亲生儿子,是救爸爸的希望。
郑以晨顿了脚步,她回过头去看他:“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去做一下配型?”
宁时凯没想到她会这样突兀地问,面色有些无奈:“我现在还不想去做,我只是想跟你多见面而已玩世不恭。”
郑以晨眉间皱得厉害,胸口上下起伏,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觉得宁时凯这个人非常奇怪,却说不出他是什么目的,只能当做他本就是这样轻佻轻浮的人。
郑以晨加快速度往外走,身后的宁时凯紧跟不舍。她感觉到手臂被一双大手被束缚,不得不停了下来。
“别着急呀,我待会儿一定开快点儿把你送去。”宁时凯还是一副笑意满满的模样。
郑以晨正要开口,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里。
“以晨!”
郑以晨愕然回头去,发现酒店大堂的沙发旁,正站立着一个人。声音的主人,是佟越。
郑以晨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想挣脱开宁时凯的手,却被他抓得更紧。
就在这一挣一紧的时间里,佟越已经迈着大步走过来了。他目光如炬,眉头紧锁,一步步朝着郑以晨走来,让她觉得压迫不已。
可她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
佟越站定在郑以晨的面前,盯着她的眼神里复杂而又无奈,转头见是宁时凯,便打了招呼:“小宁总?”
宁时凯不太喜欢别人这样称呼他,可偏偏全世界都这样叫他,考虑到对方是佟越,还是敛了脾气:“佟总认识童童?”
佟越闻言更加不悦,他不知郑以晨是怎么认识他的,明明他们的世界天壤之别:“恩,很多年了。”
郑以晨在一边,被宁时凯攥着胳膊,只能咬着唇不讲话。佟越的出现让她感觉到了大大的意外,看他西装革履,在大堂的那群人也都气势十足,她忽然就生出了一种奇异的感受。
她总自不量力地以为自己跟佟越最远的距离,是他不喜欢自己。直到自己来到了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看见了他,发现他是属于这里的……
他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像两条直线,大学生活是他们唯一的交错点。
“你辞职了?”佟越问她。
“没有,最近有事请假。”郑以晨在他的视线里无所适从:“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宁时凯见她使了劲甩手,便赶紧松开,怕伤到她:“欸!都说了我送你去……”
宁时凯话音未落,郑以晨就猛地回头,将食指放在唇边,摇了摇头。他接到讯息,挑了挑眉,点头不语。
“以晨!”佟越想去拦她,却被她抗拒的架势推开。
佟越站在原地望着郑以晨和追着她的宁时凯看了好久,直到佟衍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才回过神来。
“那是小郑老师?怎么跟宁时凯在一起?”
佟越摇摇头,神情低落,看着已经没有两人身影的远方,低声道:“我不知道。”
佟衍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无奈与心酸,鼓励似的拍了拍他:“过去吧娱乐圈之球王的逆袭。”
宁时凯把郑以晨送到了医院楼下,摸不准爸妈是否希望见到她,郑以晨并未开口请他上去看看爸爸,只怕,他也不太情愿。
宁时凯帮她开了车门,却并不让开,弯下了身子,离她很近:“把电话给我我就让你上去。”
郑以晨不肯,又不敢有别的动作,只得坐在车上直直望着前方不看他,一句话也不说。
到底还是被郑以晨给打败,宁时凯笑了笑:“倔得不得了,行了,你上去吧。”
宁时凯让了让身,倚在一旁等她下来。郑以晨心有警觉,看了他一眼:“你上车去吧,我直接自己下去。”
宁时凯笑出声:“还挺机灵。不逗你咯!”
看他吊儿郎当地从车头前绕了过去,郑以晨才赶紧下了车,猛地关上车门就走了。
看着郑以晨跑开的背影,宁时凯终于敛了笑,靠在车座椅背上,嘴里无声念着她的名字:“郑、以、晨。”
“呵呵。”他忽地又笑了,唇角上扬:“也不知好不好追。”
脚下油门一踩,轰然而去。
郑以晨从医院出来时,跟焦云说的是去幼儿园办离职手续,回来时却已经五六点了,妈妈有些不满。
“怎么去了那么久?”焦云问道:“我待会儿还有点事儿。”
郑以晨把妈妈拉出病房,打算不在爸爸面前聊这件事儿。
“怎么了?”焦云有些莫名其妙。
“妈妈,你待会儿不用去了。宁时凯昨天给你打电话,是我接的,他改时间改到两点了,我刚刚就是去找他了。”
郑以晨发现自己格外平静,她盯着妈妈瞬息万变的表情,心里却还是难受了起来:“我是你们收养的?”
焦云一时间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却在郑以晨的话里得到了某些讯息,点点头:“本来……不准备告诉你的。”
郑以晨不知自己该作何感受,只能轻声道:“他说可以替我们承担爸爸的医药费,他这段时间忙完了会过来做个配型试试。”
焦云惊讶地问:“他答应了?”
“恩,但是得忙完这段时间。”
“童童……”焦云担忧地望着她:“他没有提出什么出格的要求吧?”
郑以晨一愣,摇摇头:“没有,怎么了?”
“没事……”焦云想了想,终于还是提醒道:“童童,不管他提什么要求,都别轻率答应他。有什么你回来跟我们商量一下了再做决定。”
郑以晨应了下来,却觉得有些奇怪:“妈妈,你为什么这么说?”
“他……”焦云的视线直直望着地面,一滴泪悄然落下:“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第32章
焦云的话让郑以晨不自觉皱了眉,看着妈妈低眉顺眼的模样,她突然就开始茫然起来。
跟父母生活了快三十年了,突然有人告诉她,自己不是爸妈亲生的女儿, 那无异于把她活过的这么多年都给否决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伤心还是该庆幸, 只能不断安慰自己, 父母这么多年来将自己视如已出, 这对她来说已足够幸运。
郑以晨想起曾经陪在病床前的妈妈陪着自己一起哭的样子, 想起爸爸因为自己的感染而一夜间白了头的样子,能做的只有用感激来面对他们。
郑以晨便点了点头,让妈妈安心:“我知道的,他从我这儿也得不到什么, 您放心吧。”
焦云复杂地看着她, 欲言又止, 终究还是拿手擦了擦眼泪, 进去照顾郑林了。
宁时凯像是设定了一个闹钟似的,每天的同一时间都会给郑以晨打个电话, 说些让郑以晨不太喜欢的话。如果不是两人刚见过一次, 郑以晨真会被他的花言巧语骗得以为他爱上了自己。
可现实摆在面前,不论宁时凯有什么样的目的,郑以晨都很清楚自己该做的事情。
今天郑以晨接到他电话的时候,刚去医生那儿了解了爸爸的情况。
郑林的一期化疗已经被提上了日程,暂时看来药物控制得还比较好。可他是属于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加上又是初治患者,医生还是给了骨髓移植这个建议。郑林查出病情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若是能早一分匹配到骨髓,能够做完手术,存活率会大大提高。
宁时凯来电话的时候,说他就在医院楼下,心里万千滋味混杂的郑以晨便在安置爸爸睡下后下了楼。
宁时凯开着很骚包的跑车,郑以晨明白妈妈说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的意思,她远远地就看见宁时凯坐在驾驶座上,车门大开,一双长腿斜斜地从车门内伸出来,高调而不羁。
见到郑以晨,宁时凯起身来迎,张开双臂想给她个拥抱,却被郑以晨不动声色躲开。
宁时凯笑着叹了气,伸手从车里捞出一大束玫瑰递给她:“来!送你!”
郑以晨皱了眉不去接,倒是盯着玫瑰,问他:“为什么要送花给我?”
宁时凯故作思考地模样,半晌后答道:“我在追你啊,是我做得不够,还是你没看出来?”
他“啧啧”道:“行吧,玫瑰还唬不到你。那明天咱们去看房子?看车子?还是看包包?”
“我要什么你都给?”
“当然,除了我的公司……”宁时凯嬉笑的神色里忽然多了一丝认真的精明:“其他都给你。”
“好。”郑以晨点点头:“我不要你买那些东西,把你骨髓给我抽点儿就可以了。”
宁时凯一愣,嘴角的笑有一秒的僵硬,转瞬即逝:“我追人是以追到为前提付出的,我可以送骨髓你,你是不是能把你自己给我?”
他戏谑的神情让郑以晨不禁握了拳,一时间竟一句话也讲不出。
最后还是咬了牙,说出那句在宁时凯面前毫无威力的话:“那也是你爸爸。”
可郑以晨甚至连指责他的勇气都没有,不知他是否因为自己被过继而恨过,不知他是否并没有想要为这个从未养育过自己的家做到如此。
本以为宁时凯还会继续说下去,没想到他却话锋一转,问道:“你跟佟越是大学校友?他喜欢你?”
突然听到这个名字,郑以晨有些慌张,却忽然发现由于最近的兵荒马乱,她已经好久没有因他感到心疼。
“不喜欢。”只是说起来,还有些难过。
看郑以晨怅然若失的表情,宁时凯挑了眉:“你喜欢他?那我还确实有点悬。想想能跟我媲美的还真只有佟越了,除了他性格没我好。”
宁时凯像争宠的小孩子,明明心里知道孰高孰低却非要咬着牙争个高下。
“拿着吧,我还有会要开,先走了。”宁时凯将手中的一大捧玫瑰递给郑以晨,半真半假地提醒她:“你好好考虑,如果觉得我的话可行,给我打电话。”
说完,他车开得飞快,一下子就消失在了郑以晨的视野里。
宁时凯是只笑面虎。
他总在威胁她,郑以晨心里一清二楚,看看手中鲜艳如火的玫瑰,两步跨到垃圾桶边,一把扔下。
宁时凯今天是为了来宣布他要追她,而她下楼则是希望他可以接受配型,却仿佛变成了一个死循环,彼此都等着对方后退。
宁时凯等着她为了救郑林而妥协,郑以晨则只能抱着最后的希望,静静等待。
郑以晨没有回病房,而是回家了一趟,她打算开始准备自己找工作的事情。郑以晨想尽可能地把希望放到自己身上,若不是因为有一些是自己无法做到的事情,她会再也不要见到宁时凯其人。
不知为何,郑以晨忽然想要看看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她不想知道自己在被收养以前是什么样,只想看看小时候的自己,是怎样被父母捧在手心的。
翻开旧日的相册,郑以晨看着自己幼稚的曾经,不禁笑了起来。幼儿园以后的照片大多是她自己一个人,摆着各种造型,有扳腿的、有转圈的、有大笑的、有高傲的。越往小时候看,越觉得那时的自己才像个真正的孩子。
小时候都是爸妈抱着、扛着照的,她或大笑或大哭或严肃,与父母的亲昵却是显而易见的。她就像是朵娇嫩的小花儿,在父母的爱里做着阳光浴。
她没有资格去评论父母为了报恩把自己亲生儿子过继给恩人的做法,她只能对父母的爱报以最热烈的回应,就凭他们对自己的养育之恩,无论他们是对是错,她都要站在他们身边。
可越看,郑以晨越觉得奇怪。她翻出更小时候的照片,有些是妈妈还怀着孕的时候照的,那时妈妈肚子里的应该是宁时凯,可照片却夹在她的相册里,与她出生时在称上熟睡的照片放在一起。
郑以晨感到狐疑,却说不清是哪儿有些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