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手机铃声响了,在寧静的夜晚中,旋律格外清晰。
「长长的路上我想我们是朋友
如果有期待我想最好是不说
你总是微笑的你总是不开口
世界被你掌握」
五月天的〈纯真〉,我很喜欢的一首歌。
「月亮绕地球地球绕着太阳走
我以为世界是座寧静的宇宙
今晚的天空有一颗流星划过在预言着什么」
没有人接听,大家都开始摸口袋,确认是不是自己的手机,邵禹杰的目光直直追随着我,我瞪大眼睛,想起我前些时候改过铃声。
「在无声之中你拉起了我的手
我怎么感觉整个黑夜在震动
耳朵里我听到了心跳的节奏
星星在闪烁你会怎么说」
一曲终罢,我没有勇气滑开萤幕通话,于是邵禹杰那边便传出机械女声,告知转入语音信箱。此刻,我忽然察觉我似乎能操控接下来发生的所有,邵禹杰如我想像中的按下米字键,注视着我的双眸,薄唇轻啟。
「林苡韶,我喜欢你。」
这是梦境,我终于篤定。
既然是梦,那我可以奢侈地勇敢一次吧?
我扑向他,将自己稳稳掛在邵禹杰脖子上,小脸窝进他的怀中,「我也喜欢你。」
他温柔地在我额上落下一个吻,「请多指教,女朋友。」
醒来的时候是早上五点,比我平时起床的时间早一个鐘头左右,我摸摸眼角,在梦中我掉下了泪水。
我闭眼回想每一幕,虽然片段有些缺失,内容大抵还是记得住。这个梦半真半假,我的确在中学时和邵禹杰一同参加童军大露营,直到真心话大冒险前,所有的一切都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但是,却拥有不同结局。
他当时打电话给同班的一个女生,用开玩笑般的语气说了声:嘿,我喜欢你。
对方回问他是不是在玩真心话大冒险,邵禹杰坦承,而后那女孩笑着回覆:谢谢你呀,但是我有男朋友了。
「恭喜,你也知道我在开玩笑。」
全部的人,只有我听得出他说出这句祝福时的语气有多悲凉。
我翻过身继续小昧,脑中却不断地思考为什么我会做这个梦,以及为什么我让它有了这样的结尾。事情都过这么久,难道我内心深处还是喜欢邵禹杰的吗?
不不不,怎么可能?之前我好像也梦过自己和以前最讨厌的一个男生成为情侣,但我醒来仍旧确定我讨厌他。大概是单身久或言情小说看太多了吧,思春期之类的。
主角是他的原因,一定只是因为他睡前刚好传讯息给我,我就下意识自动带入。
作梦实在不是一件好事情,有时候虽然是美梦,但对于我这种需要重度睡眠的高中生而言,简直跟没睡到似的,特别累。
六点鐘的闹铃一响,我准时被妈妈从被窝里挖起,揉着惺忪睡眼,迷迷糊糊地靠身体记忆出门上学。九月的天气依然炎热,一点秋天的味道也没有,不过清早漫步在街上,仍能感受到些许凉意。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邵禹杰尚未回我讯息。算了,直接去学校问他。
「苡韶?」
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顺着来源转过头去,「好巧,你家也住这附近吗?」
是谢安渝!
我整个人顿时全来精神,「嗯!」
儘管我因为没睡饱狼狈不已,谢安渝一如往常散发小仙女的芬芳,她拢拢长发,「怎么前几天没遇见你?」
「我今天睡迟了。」不小心多赖十分鐘的床。
「好厉害,你起的可真早。」谢安渝帮我把睡翘的头发整理整理,「之后一起上学?放学我还有社团,可能没办法。」
呜呜呜,这就是所谓的因祸得福吗?看在能顺利勾搭上谢安渝的份上,我就不跟害我睡不好的罪魁祸首邵禹杰小朋友计较。
「安渝你背完今天小考的单字了吗?」
「背啦,不是蛮简单的?」
「哪有,我每次背得要死要活,小考还是悽悽惨惨戚戚。」
「没事,别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谢安渝被称为仙女果然不单单只是因为外表,包括她的谈吐和举手投足,令人时时刻刻都有如沐春风的感觉,个性也很随和,不管我说什么,她皆会仔细聆听并给予我回应,跟她聊天是一种非常抒压且愉快的体验。
眼看大略混熟,我大胆提起恋爱话题,想了解女神有没有心仪对象,「安渝,你有喜欢的人吗?」
「嗯……暂且没有,那你呢?」反问我之后,谢安渝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拍一下手,「啊,没记错的话,你在跟莫思帆交往。」
我摇头摇得特别厉害,「没有,你误会了。」虽然是陈腔滥调的错误谣言,没想到谢安渝也会关注八卦,「我和莫思帆只是好闺蜜。」
可能是我的错觉,谢安渝脸上的表情好像很……失望?
「那你是在和邵禹杰交往吧?」她不死心地追问。
莫思帆我还可以接受,跟邵禹杰的流言又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他只是我的青梅竹马。」
「啊……」这次我确信不是误会,谢安渝说话的尾音明显失落。
我还来不及问发生什么事,谢安渝就再度振作起来,眼底闪烁光芒,「你和他是青梅竹马,那应该很了解他吧?他生日要到了,班上同学在商量要送什么礼物给他呢。苡韶,你有什么好点子吗?例如他特别喜欢什么。」
邵禹杰特别喜欢什么?我有些茫然,努力地回想认识他的这十四年间,他是否曾告诉我类似的资讯。
每年他生日的时候,我都会给他写一张小卡片,偶尔附上糖果饼乾,他总是道谢收下,我从来没有去想过这类的问题。
因为,他完全没有给我过生日过。
「邵禹杰,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生日!」
「喔,生日快乐。抱歉,我忘了。」
他总是忘记,一开始我还会三天两头暗示提醒,但永远落得同样收尾。
「忘了,抱歉。」
我讨厌这样一直付出却收不到回报的事,所以给他过得生日也越来越随便,国三那次,我甚至在遗忘几个星期以后,才草草用脸书祝贺。
「我,不知道。」此刻我的心情五味杂陈,「安渝,我们是几乎不瞭解对方的青梅竹马。」
「咦?」
「我们的关係,就像非常普通的异性朋友一样,偶尔会打招呼,或是聊聊天,不是那种住在隔壁,对方底细都一清二楚的儿时玩伴。是那种,只要有一方不努力,随时都能失去的羈绊。」这些话我记不清说过多少次,现在我都能倒背如流。
「可是我看你们感情还不错啊?」
「也许吧。」邵禹杰老是说:自相识以来,他没有缺席过我的生命。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