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
轻叹口气,「你现在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好好准备开机的事,打个电话回去吧,这几天先住酒店。」
一愣,想到向淮笙还在家里,踌躇开口:「我⋯⋯我能先回去一趟吗?」
疑惑地看了过来,「必要吗?」
说罢,言征瞥了眼她稍显忧虑的神情,再度一叹后又起声:「那晚上你趁人少了再回去吧。」
「⋯⋯好。」
⋯⋯
「前辈,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
「这次的报导⋯⋯你事先就知情了吗?」
抬手倚在窗侧,男子散漫拖住下巴,歪着头,「我不知情,但我顺水推舟了。」
「那些报导的初衷目标就是我,是谁做的我也清楚,不过有这样的曝光也不算坏事。」
语落一顿,右手指尖轻轻敲了敲皮革方向盘,抬眼自后视镜瞄了眼蒋薇依,「他们说我重回娱乐圈打脸,说我包装你是为了赚钱、为了报恩,你愿不愿意替我报仇?」
「⋯⋯啊?」
听他突然说起报仇这样的说词,她大写地一懵,扭头看去之际,言征的后话又接踵而至。
「好好演,成果出来了,换你给他们打脸。」
目光所及的男子直直盯着路面,眼角微不可见地一弯,「帮我报仇。」
脑子缓慢地兜了个圈,明白他话中之意后心里一暖,蒋薇依握紧手心,诚挚地点了点头,「我会全力以赴的。」
而言征淡淡嗯了声,片刻的沉默后,又朝后视镜抬了抬眼,「⋯⋯不过你今天,是不是有心事?」
「心事?」
「都写在脸上,很明显了。」
面色一僵,蒋薇依下意识紧了紧手心。
昨晚虽睡得迷迷糊糊,好些事此刻都记得不太清楚,可心底的那股异样仍明显得无法忽视⋯⋯
二小愣。
那个繾綣着日夜梦回的少年,骤然打破好些年的沉默,伴随年年月月的洪流翻涌而来。
她想过,或许是自己马上会有新的机遇,能站在更高的位置让他看见,所以近日才会频繁想起那些过往,又或许⋯⋯是不是因为向淮笙?
思忖着,蒋薇依微微侧目,看向言征专注驾车的侧顏,却很快又收回目光,偏过头来攥紧指节。
可无论怎么⋯⋯以前的那些事,她不想给任何人知道,是他也一样。
「我⋯⋯」
「不想说就不要说。」
听出她艰难的语调,言征又开口,字句间是一如往常的淡然冷静,「我知道每个人都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我问你只是想告诉你⋯⋯」
「收藏你的苦难、不快,它会变成有用的东西。」
「当演员,你没有办法却必须不断从身体里挖,你愿意或不愿意的,一切能帮助你放大情绪的事物。」
语落莞尔,「当然,如果有一天你愿意和我说,我会听的。」
她闻言,心里的紧绷稍稍卸下,低音开口:「⋯⋯谢谢。」
只是大概,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
晚间,她听了言征的话,寻了一个记者散去的时段,偷偷回了趟家。
还未步入屋内,见里头仍漆黑一片,心里立刻就起了焦急——向淮笙竟然这么晚都还没回来?不会是出什么事⋯⋯
「⋯⋯蒋薇依。」
一道轻巧的嗓音,却打断了自己所想。
早被他这么骤然登场的模式吓惯了,蒋薇依深深吸了口气,抬手一顺胸腔口,随之皱着眉回头看向他,又走到沙发边打开灯,「你在家怎么不开灯啊?」
「你不在啊。」
向淮笙淡淡回道,扭过头缓慢落座于地。
见他垂下了空茫的眼,将背脊倚在沙发边缘,便抬手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微微埋在了里头。
蒋薇依愣了下,张口欲言又止几许,有些踌躇地将手里的包置于一边,接着缓缓凑去,坐他了的身边。
今晚归家其实没有多少时间,言征找的司机还在外头等着,她回来只不过是和向淮笙打个招呼,再收拾点衣服带去。
可是⋯⋯自从看到他的那刻开始,心里就好似化开了什么,有股莫名的念想涌上心头,让她想坐在他的身侧,哪怕只是陪陪而已。
毕竟,整个世界,只有她看得见他。
如果连她也不陪着他的话,他好像太孤单了⋯⋯
就像曾经的小蔷薇一样。
「⋯⋯为什么不说话?」
向淮笙抬起眼,直盯着地板,迟迟吐出后话:「为什么不说,你要去酒店住了,大概很少会回来了。」
一愣,「向淮笙⋯⋯」
男子抿着嘴,棕栗色的额发轻微扫过眉目,像鹿的双眼半敛着,引得长睫也一同低了下来。
空寂的沉默贯穿两人之间,那半透的身影一动不动,许久后才又张口。
「放心吧,我还是会陪着你的。」
「⋯⋯陪?」驀地一怔,「我?」
一开始想的是他需要自己陪着他,未料向淮笙却这么说,蒋薇依咬了咬下唇,道出后话时心里隐约添了不捨,「可是⋯⋯你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要去轮回的人啊。」
「向淮笙,你不用一直陪着我的,你想什么时候走,你都可以走的。」
闻言愣了愣,向淮笙像缓不上劲地盯着她,许久后才偏过目光,自嘲似地浅浅一笑,「从我们见面的第一天,你就总说不需要我陪着你⋯⋯」
「看来,你真的很讨厌我啊。」
「我不讨厌你的。」
不愿他误会,坚定地脱口而出,蒋薇依皱着眉思考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将想法吐露,「可你还是需要去轮回转世的啊,不可能一直都在人间飘荡。」
「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是我从很早以前就学会不再依靠任何人了。」
面色僵滞,向淮笙挪回视线,紧绷的指尖攥了攥衣料,下瞬突然站了起来,咧唇笑着开口:「⋯⋯不依靠任何人很好啊!」
语落瞳孔一转,抿了抿嘴扭过头,像故作轻松般朝她开口:「饿了吗?」
没能对他这般快速的转变反应上来,脑子发着懵,唇齿愣愣啟闔。
「⋯⋯不饿。」
「那快点收拾衣服吧,你不是还要跟袁婶道别吗?」
向淮笙应道,低头抚平衣上皱痕,抬步走往厨房的同时,嘴上一边叨念:「我去整理些小菜,你一块儿带走,省得坏了。」
而她仍傻坐在原地,看着那自顾自走远的背影,视线游移于男子挺拔的骨架、整洁的后脑勺,还有那自初见后就不曾变化过的,一套简单却不失贵气的装束。
心里涌上一阵强烈的不安,蒋薇依双手捏紧成拳,倏忽站起身的同时喊了一句——
「向淮笙!」
前头的男子闻声,浑身一怔停住脚步,缓缓偏过头,「⋯⋯怎么了?」
「你从小⋯⋯」
心犹如悬在空中,大脑中的恐惧无可抑制地愈放愈大,她的脸色微微泛白,努力好久才终将后话讲全,「你从小⋯⋯就在国外生活吗?从来没有来过c城吗?」
自始至终都未回过头,唯独听见她的疑问后停顿了会儿,向淮笙便泰然应道:「对啊,第一次来,怎么了?」
彼方话音一落,胸腔狂躁的挣扎终于平復下来,恰时又想起了他的外国背景,蒋薇依暗自松了口气,笑答:「没事,我就是问问。」
「那我回房间收拾了。」
他沉默片刻,犹如松了口气般,似有若无地轻吐后话。
「快去吧。」
⋯⋯
反手带上锁又踅过身,满目颓然地倚在了木质大门上,蒋薇依抬手捂住胸口,一下一下地吐着气,心海是无限漾起的侥倖。
还好⋯⋯他不是他。
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