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宣婕翎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不但在核对测试计画的时候心不在焉,记录受试者观察报告的时候也漏洞百出。
另一方面,贾斯也出现了怪异之处。他在测试调查部与大家开会的时候,不但锐减了往日的威严之气,还刻意长话短说,像是和他们多待一刻,就会减寿一年似的,赶紧交代完进度,就立马结束会议。这和他昔日嘮叨、碎碎唸的作风,简直判若两人。
一连串的异常,让其他调查员都禁不住揣测,宣婕翎那天衝去计画主持人办公室,找到贾斯之后,两人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诺拉,我让你提早收假,赶紧回去你原本的生活,多休息一阵子吧!」贾斯下达的指令,更让调查员们惊讶得目瞪口呆。
据他们所了解,贾斯这个人除了严肃、嘮叨之外,处事还一板一眼,任何事都一定要照着规矩走。因此,打破先例,让计画参与人提前下岗这档事,着实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诺拉姐!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回程的飞船上,158一面斜眼瞟着随行「护驾」的贾斯,一面用气音窃声打探,她表示,自己也从来没遇过如此特例。
「还不是那位『大人』最近不想看到我,急着要把我送回去,我有什么办法?」宣婕翎故意说得很大声,目的就是为了让某人能够听见。
她赌气的话语,仅仅换来一记复杂的眼神。
「婕翎,你感觉怎么样?有好点了吗?」
躺在熟悉的床上,眼眸映入熟悉的房间,耳畔中,也传来了熟悉的嗓音。
宣婕翎翻过身,站在榻边的正是严禹帆,他微微俯下身,关切地望着自己。
也许是见到了那张令自己感到安心的面孔,这一刻,她压抑在心底,那些杂乱不堪、无从排解的负面情绪,终将得以释放……
「婕翎……,你、你这是怎么了?做恶梦了吗?」
等到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主动投向严禹帆的怀里,双臂紧紧抱着他,手指用力掐住他的衣衫,布料都给抓皱了。
「请你,别和我说话,就让我这样静一会儿……」宣婕翎起初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将错就错,乾脆捨去矜持,尽情地享受起严禹帆能带给她,那份特有的安全感。像是如大树般屹立不摇的庇护,亦或是微风轻揉地安抚。
此刻缩在自己怀里的女人,看起来是如此地娇小与柔弱。严禹帆低头默默地望着她,原本因措不及防,而举在半空中的双手,也缓缓放了下来。犹豫半晌,他的双臂,竟忍不住覆上了宣婕翎的身躯,只为了想要给她多一点的安慰。
「你今天还是别进公司了吧?休息一天也没关係的!」
好好整顿一番自己的状态后,宣婕翎一个翻身下床,到浴室开始梳洗整装。见她一副要准备出门上班的模样,严禹帆连忙开口劝说。不过她却一派轻松地回:「这不碍事,我想我已经痊癒了。」
「怎么可能好得这么快?」
这的确是有可能的。因为宣婕翎可是比别人多出了几天的时间待在研究中心,期间还有按时服用医生开的处方,感冒早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可能……,我抵抗力比较强吧!我通常生病都不会持续很久。」宣婕翎自然无法据实以告,只好随意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严禹帆拗不过她。即使在半信半疑之下,他还是发动了汽车,载宣婕翎前往公司。他想,若这个嘴硬的女人一被他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必定得再把她送回来。
幸运的是,这一整天下来,任何他心中设想的糟糕状况都没有发生。
宣婕翎才刚走进办公室,放下私人包包,李雯便敲了门走进来。
「宣姐,昨天你不在的时候,向经理有请我代为申请一份请款,是公司新產品『爱尔佳』的註册审查费,总额是十五万元。我核对完请购单上的资讯,都正确无误,所以已经完成签核。」
「好的,我知道了。李雯,你去忙吧!」
当宣婕翎请假或出公差的时候,由李雯代办部分业务早已是家常便饭。这位下属向来办事细心不马虎,宣婕翎自然是信得过,因此在回报的过程中,她也没有对细节多加过问,只是在记事本中随意记下。
不一会儿,原本在纸张上疾行的原子笔嘎然停下,宣婕翎抬起头看向前方,她的视线放得很远,几乎要穿透了墙壁。接着,她深深吸气,又长长叹出一口气。
她的病已经痊癒,在研究中心不慎翻涌而出的复杂情绪,刚才在家里都已经整理好了,为何此刻她的心里还是彷彿压着一块大石头,发闷得令她喘不上气?
那些拚了命想忘掉的回忆,终究是无法完全遗忘的,即使将它埋藏得再深,稍不留神仍会不定期窜出来叨扰人心。
忍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宣婕翎从包包里,拿出那把潘朵拉的钥匙,最终还是转开了最底层的抽屉。
除了相框之外,里面还有一只巴掌大的暗红色小盒子。伸手将它拾起,轻轻打开盖子,一枚深蓝色水鑽星发夹正孤零零地躺在里头。
「真抱歉,你应该觉得很孤单吧?」嘴里喃喃说着,宣婕翎又从口袋中拿出了另一枚一模一样的,放在了它的旁边,「终于凑成一对了,这下子你们应该不会寂寞了吧?」
可发夹终究是没有生命的物体,儘管对它说破了嘴,理所当然也只是静静躺在盒子里,未有任何反应。
疯了,意识到这一点的宣婕翎,真觉得自己疯了!
盯着盒内,她的嘴角扬起一抹落寞的笑容,简直堪称得上是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