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我不是江晏清。」看着顶着江晏清的脸,说着看似疯言的女人,江晏芸轻扬起嘴角,没有不信,只是嘲讽反问:「与我何干?」
「是与你无关,可你却是她不想回来的原因之一。」林语晞简单明瞭地回应,双瞳自信而篤定地望向坐在主位上姿态优雅的江晏芸,单刀直入问:「我是来问你,你对江晏清的敌意是从何而来?」
江晏芸眼睫轻轻一颤,笑意微歛,语气冷冷:「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对江晏清的敌意是怎么来的?她那人一点脾气都没有,这样一天到晚欺负她又有什么意思?对她打打骂骂又能满足你什么?」林语晞想起初来南朝见到江晏芸的时刻,当时穿着一身华贵的衣服被眾宫女簇拥而来,派头十足的她对自己说着冷言冷语,甚至动輒打骂,让自己遭受难以忍受的耻辱。
虽然林语晞立刻就回击,但仔细想想,这件事情她做的到,脾气绵软甚至没脾气的江晏清做不到,所以真相只有一个,江晏清一直忍受着江晏芸这样的对待。
秦煜轻拉一下林语晞的衣角,示意她委婉一点,出口转圜道:「我们前来不过是想请教长公主,是否和三公主有所误会,也许我们俩可以帮帮忙?」
「误会?」江晏芸冷冷地笑一声,似乎听到什么极荒谬的话,语气冰冷:「当年是她不要我这个姊姊,现在也是她自己不想回来的,本宫又能帮什么?你以为江晏清没有脾气?那你是太不了解她了,她这人脾气大的很,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实际上什么都在意,若她不想回来,那十头牛也拉不了她回来。」
「......」被语气中的熟捻和篤定给弄矇,林语晞一时不知道要回什么,她想了想忍不住问:「你就这么讨厌她?」
「呵,本宫不只讨厌她,本宫是怨恨她。」江晏芸冷笑一声,神情冷漠不似做偽,而后下了结论:「就算是江晏清本人在此,她也得承认,是她对不住本宫,不是本宫对不住她。」
林语晞和秦煜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想,江晏清会对不起江晏芸?
「所以她生还死,是不是永远都不能回来了,你也不在意?」林语晞不死心地又问,然后听见意料之内让人绝望的回答:「是,生死无话,她走阳关道,我过独木桥,无论回来或不回来,都与我无关。」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语晞只觉棘手,感觉对方语气决绝,字里行间都是刺骨的冷漠,扎地她心痛。
但秦煜不这样想,他心念微动,倾身至林语晞的耳边悄声道:「我们试着和玉佩另一边联系看看,直接问三公主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语晞狐疑地望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应在场谁的心愿,玉佩忽然白光一闪,一声熟悉的声音从玉佩另一边传来:「语晞姑娘?你在吗?」
「啊!在!我正有事找你呢!」林语晞望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人,见她没有要赶人走的意思,便也大大方方地将其视若无物,自然地聊起来:「怎么?你找我?」
江晏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玉佩递给另外一个人,而后林语晞突然听见她作梦都没想到的声音:「语晞!」
那语气,那声音,那亲暱又着急的情绪都似曾相识,曾几何时,她日日相伴,从而视作理所当然,直到林语晞成为江晏清那一日,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依恋。
「妈?」林语晞又惊又喜,瞬间忘了正事,眼眶有些酸。
林家宅邸里,眾人坐在客厅里,林母听见回应不自觉流出眼泪,她出于来自母亲的直觉,相信了玉佩另一端的人,确实是她的女儿,但其它人不这么想,林父紧蹙着眉头还在想如何开口,一边李锦瑶已经出声试探:「你真的是语晞?」
听见女声,林语晞瞬间瞪大眼,反应极大带着不可置信地尖叫:「阿瑶!是阿瑶吗?你怎么会在那里!你不是在国外吗?」
如果方才还有几分迟疑,短短这一句话已经打消了李锦瑶的怀疑,再怎么说,会在这转瞬间用这种语气和姿态说话,并知道自己绰号和身分的女人,只有林语晞无疑了!
「还不是因为你!」李锦瑶忍不住翻一个白眼,但随即发现对方看不到,悠悠解释:「我就觉得你最近怪怪的,而且不小心把你的消息出卖给了秦总,这才想说回来看看......」
「出卖消息?李!锦!瑶!你做了什么?」
「喔......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也没什么用了,就是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限量版订製项鍊吗?我就......稍微给秦总提了一下,但好像送错人了哈哈哈哈哈......」李锦瑶一边笑一边视线望向赵景云,又落到江晏清身上,只见她脖子上竟正好掛着眼熟的项鍊,忍不住叫了一声:「啊!语晞!你现在戴着耶!限量订製项鍊!」
林语晞瞬间领会李锦瑶的意思,忍不住惊喜地叫了一声:「真的假的!我要疯了,那要花我一年的零用钱,我一直不敢买怕被我爸念啊!阿瑶做的好!」
两个人寥寥几句话就瞬间进入了只有闺密挚友之间能懂的世界,而江晏清听着对话似有所感地垂下头,忍不住抬起手轻触项鍊,又望向赵景云,想起他将玉佩送给自己的时候发生的种种,心中忽然就升腾起一股没来由的恼意。
「......」赵景云觉得不妙,眼下情形却又不合适解释,只好不着痕跡地伸出手握住江晏清的手。
其实赵景云也解释不了,毕竟他确实是为了玉佩才接近林语晞,因为玉佩才处心积虑送项链争取好感度。
活了这么多年,有过两个世界生活的经歷,赵景云却是第一次领会到什么叫做「想槌死自己」。
最初,赵景云只想偷偷在两人接触的时候把玉佩不着痕跡地换掉,只不过在江晏清亲手把玉佩送给自己时,他又因疑心而不敢收下,打算再继续累积好感度后打探,可也确实因为她的应对而有些许欣赏。
这么想下去,还真有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
江晏清不习惯赵景云在大庭广眾之下将手放到自己身上,脸瞬间通红,虽然现在没人将注意力放到两人这里,但她还是忍不住嗔怒又警告地瞪赵景云一眼。
「你不生气,我就放手。」赵景云倾身在江晏清耳边开口,带着诱哄:「嗯?」
「殿下我没......」江晏清正要否认,却见赵景云忽然正色地解释:「不管我因为什么理由接近你,可无论在这里,或在南朝,我唯一只对公主动过心。你若生气,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江晏清说不出话来,脸已经红到耳根,但心中丛生的恼意匯聚而成的阴霾不自觉地被言语带来的一阵和煦温暖的风给吹散。
赵景云总有办法让人说不出话来,少年时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江晏清忽然就想起赵景云最后一次到槐树下的那天,他也是直白又热烈地阐述着让人说不出话来的承诺。
「你为何要担忧不能嫁人?孤会娶你。」见她忧愁满面,赵景云当时有些恼火。
「殿下你在胡说什么?」江晏清则是脸色一变,心跳擂鼓,不知心跳擂鼓是因为此话出自少年之口,或只因为此话不合时宜。
北朝皇子与南朝公主如何能成婚?
「孤会娶你。待孤回北朝,便娶你为妻,你不许嫁给旁人。」赵景云重申一次并篤定地开口,并且固执地凝望着江晏清,似乎想要一个答案。
「殿下,这是不可能的。」江晏清理智地提醒,赵景云只问:「若有一日,北朝与南朝不再起烽火,你可愿嫁孤为妻?」
「......」江晏清沉默一会儿,只能回答:「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愿?」赵景云带着少年的执拗,执意要一个答案。
「殿下,不敢与不愿,有何分别?」江晏清问完后,赵景云愣了一瞬,随后嘲讽地笑了,頷首冷静地答:「确实,没有分别。」
江晏清说的是,无论是不敢还是不愿,结果都不会改变,他们不可能成婚。
赵景云说的是,无论是不敢还是不愿,代表的意思都一样,她不想要嫁他。
后来,他们再也没有在槐树下相遇过,翌日江晏清只等到在槐树下遗落的一只玉佩,从此两人犹如陌路,赵景云视她如陌生人一般,并且行为举止完全判若两人,一次、两次后,她也再没有勇气与他搭话。
「公主?」江晏清正陷入回忆,却被赵景云的呼唤拉进现实,她凝望着他如当年一般执拗等待答案的目光,终于说出在失去他的这十二年来她一直想说一次的话:「......心悦殿下。」
「?」声音太小,赵景云有些愣,身体再往前倾一些靠近江晏清,耳朵近乎贴在唇边。
于是,江晏清小小声,却又清楚地再说一次:「晏清之所以生气,皆因心系殿下。当年如此,现在亦是,今后皆然。」
在车上未能说出口的话,江晏清在这一刻忽然有了勇气。
有些误会就像复杂的结,当年自己将其亲手打上,多年后的现在,也应由自己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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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比较晚回家~~~
算更8/26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