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面容清晰地呈现在画面之中,只见除烊的目光在顾言音的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他的目光有些闪烁,就连耳垂都带上了一层血色。
燕祁妄的面色几乎能沉的滴出水来,他的拳头紧握,手背青筋突起,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格外危险的气息,连这周围的温度,似乎都在无形中随着他的呼吸升高了一些。
若是平日里,一向会看人脸色的无眉老人早就止住了这个话题,偏偏现在,他被这狗血的事给吸去了注意力,满心满眼都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与燕祁妄有些相似的那个少年!
八卦已经占据了他这颗枯燥已久的心。
他根本没有注意到燕祁妄难看的脸色,或者说,此时此刻,就算看到了,他也会装作没有看到,视而不见。
燕祁妄沉默了片刻,他的目光有些复杂地看向玄光镜中的顾言音,心中思绪杂乱,思来想去,只觉现在那些接近顾言音的皆是些不怀好心的人!
这么多年来,他都没有见过与他长相相似的人,为何他方才消失,就有这么个人冒出来?还故意出现在顾言音的面前,阴谋,肯定是阴谋!
正在这时,却见无眉老人摸了摸下巴,感叹了一声,“连不爱说话这点都和你很像。”
燕祁妄,“……”
可以了,他已经不想再听了。
心间似是被小猫爪子抓了一下,一股复杂的滋味涌上他的心间,涨涨的,还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夹杂其中,令他极不舒服,似是他以往不小心吃下了一筐未熟透的山楂果,酸酸涩涩的,还令人格外的暴躁。
这些复杂地情绪涌上心间,令他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的神色。
燕祁妄眉头拧的越紧。
无眉老人变出杯茶水来,捧着茶水坐在往生湖边,乐呵呵地看着那玄光镜中的画面。
这忙没白帮啊,又能看热闹,还能白白得到龙血,值啊!
无眉老人越看,表情便越发的耐人寻味,他的视线扫过燕祁妄阴沉又别扭,还带着丝莫名神色的面容,随即,又看向了玄光镜内神色有些羞涩的除烊,忍不住感叹道,“还是年轻好啊,有活力……”
燕祁妄,“?”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无眉老人一眼,薄唇紧抿,总觉得无眉老人话中有话意有所指,格外的刺耳。
他只能看到那画面中人张了张嘴,却听不清他们再说些什么。
这越看,他便忍不住心烦气躁。
燕祁妄忽的沉声道,“还请老人家告诉我回到下界的方法。”
无眉老人闻言抽空暼了他一眼,“怎么?你还没死心啊?”
“我愿意送你杖中灵蛇三片龙鳞,只要你助我下界。”燕祁妄收回视线,不再看那玄光镜中的画面。
无眉老人闻言眼皮跳了跳,眼底闪过一丝心动,他能察觉到,灵蛇亦在此刻蹭了蹭它的掌心,显然极为想要那龙鳞,无眉老人迟疑了片刻,他方才再度问道,“龙鳞?此话当真?你不反悔?”
燕祁妄没有回答,他当着无眉老人的面径直拉开袖子,只见金色的鳞片缓缓覆在他光洁结实的胳膊之上,那鳞片在月光下,闪着漂亮的光芒,燕祁妄直接自胳膊上拔下了三片金鳞。
鲜红血顺着他结实的胳膊滴落。
无眉老人愣怔了片刻,他定定地看了燕祁妄一眼,眸色极为复杂,最终他只是动了动嘴角,“你怎么知道我能送你下去?”
“猜的。”
无眉老人挑了挑眉,只见一道无形的屏障布在他们的周围,隔绝了外界的视线,他迟疑了片刻,方才道,“虽是知道有这个法子,可这么多年来,我也未曾试过,你若是不怕,我便帮你一次。”
“我可以让你的神识暂时离体,通过这往生湖回到下界片刻,只是这法子几乎是将你的神识硬生生剥离体内,过程当中痛苦不堪,一旦施展便无法停止,你当真愿意?”
这离魂之术其中的痛苦根本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比起受雷刑,那份痛苦也差不了多少,更何况,若是在那往生湖中受伤,可能修为也要随之受损,百年修为毁于一旦。
燕祁妄赤金色的眸子直视着无眉老人,俊朗的面上没有一丝的表情,淡淡道,“还请动手。”
无眉老人目光奇异地看向燕祁妄,啧啧了两声,“你不怕我趁机害你?我们这才见面没多久,你就不怕我借机直接将你你的肉身带走。”
燕祁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淡淡道,“你伤不到我。”
无眉老人,“……”
这无眉老人修为并不高升,从他看来,这老者甚至未必是顾言音的对手,且周围气息平和,没有沾染一丝血腥气怨气,从他提起三十三天之时的语气来看,他大概率也不是那等天生的仙人。
那大抵便是那等百世善人轮回,方才能够修得仙位。
燕祁妄并不觉得,这老者会害人。
无眉老人看了他一眼,见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抿了抿嘴唇,他抛出手中已经饮满血的蛇头杖,只见那蛇头杖倏然顿地,那灵蛇吐出鲜红的舌尖,眸中散发出一阵阴冷的光芒,丝丝缕缕的黑烟自那灵蛇口中吐出,将燕祁妄卷入其中。
他只觉一股冷意爬上他的周身,他修炼多年,还有金炎护体,早已寒暑不侵,那冷意却似乎能侵入他的灵魂,他知觉一股寒意自心底冒出,浸入骨髓。
那灵蛇目光直勾勾地看着燕祁妄,越来越多的黑雾自他的口中喷薄而出,燕祁妄觉得,似乎有股吸力,将他的灵魂从体内生生剥离出来,灵魂似乎都在此刻被撕裂。
燕祁妄的面上褪去了血色,冷汗自他的额角滴落,他却始终眉眼紧闭,一声不吭。
无眉老人面色也有些苍白,想要将一个人的神识从体内扯出来,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哪怕燕祁妄极为配合,几乎是任他宰割,他也极为乏力。
不止过了多久,就在燕祁妄几乎将那手下的土地都给捏碎之后,他知觉整个人骤然一轻,下一秒,他似乎被微风卷携着飞向半空,只见一道透明的虚影缓缓自他的身后浮出,无眉老人立刻嘱咐道,“你离开之后我会看着你的肉身,尽快回来,别在下界待太久。”
“这离魂之术我撑不了多久。“
“你顺着那往生湖的风走,便能回到下界!”
那燕祁妄的神识却是已经迫不及待地涌入那往生湖之中,那往生湖中表面一片平静,内里却是波涛汹涌,罡风卷携着他的神识,似是穿过了无数虚无的空间,放眼望去,面前皆是灰蒙蒙的一片,眼前,无数碎裂的虚影眼神空洞地飘在其中。
这大抵便是那些死在雷劫之下的修士,他们的肉身被毁,神识却被这往生湖吸入其中,他们未通过天劫,无法飞升,终日只能游荡在这里,而后在那锋利的罡风之下,被撕成无数的碎片。
燕祁妄抿了抿唇,闭上了眼睛。
无眉老人看着那再度恢复平静的往生湖,深深叹了口气,也不知今日所作所为,究竟是对是错!
无眉老人捧着那杯方才未饮尽的茶水坐在了湖边,那茶水已经彻底凉了,无眉老人却是不在意,他看着那平静的湖面,清明的眸底尽是复杂地情绪。
那原本已经被淡忘的回忆,不知何时已再度涌入脑海之中,他忍不住去想,若是当初他也有这般魄力,这一切,会不会又是不一样的结局。
……………………
顾言音费了不小的力气,才从孔雀群中脱身,不得不提,这孔雀族内的男修,几乎是她这半年以来见过最能缠人的一批。
还有那个面容与燕祁妄有些相似的除烊……
顾言音离开那片山脉,便又坐回了那酒葫芦之上,漫无目的地向前飘去,这突然而来的相遇令得她心绪有些复杂。
她感觉,她似乎只有几日没有见到燕祁妄……却不想,已过去半面之久,她的身边还留着以往燕祁妄送她的鳞片。
她的生活中四处都充斥着燕祁妄的痕迹,像是他并没有消失一般,唯有在夜半熟睡之时,少了身边那个微冷的气息。
顾言音躺在了那葫芦上,她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向那一望无际的天空,微风拂过她的脸颊,不止过了多久,霎时间,却听一道破空声袭来,只见一道灵力裹挟着火星骤然向她袭来,顾言音拍了拍那酒葫芦,一道赤色的屏障蓦地出现,将她护在其中,那灵力落在屏障之上,激起了片片的火星,透过那漫天火星,顾言音看到一队生着翅膀的半人半鸟自山涧中飞身而出,将她围在中间。
“何人竟敢擅闯我族地界!”
那其中一人看了她一眼,目露杀意。
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自山涧中展翅而来,那人面容漂亮雌雄莫辨,身着五色锦衣,一眼望去,便格外的扎眼。
顾言音眯了眯眼,却发现竟还是老熟人一个,正是当初的遇到的凤族小皇子,凤黎。
凤黎在下时,只觉那半空中人背影有些眼熟,最近凤族与隔壁小金乌一族正在交战,他父皇下令,这段时间内不许任何人自凤族地界路过!
待他看清坐在酒葫芦上之人后,当即面色大变,只见那人一袭青蓝色衣裙,发间带着精致繁琐的银饰,白肤红唇,相貌精致漂亮,哪怕化成灰,他也不会忘记!
凤黎几乎是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念出了她的名字,“顾言音!”
顾言音看着他愤怒的面容,却是淡淡道,“原来这是凤族的地界,来之前并不晓得当地的规矩,抱歉。”
凤黎目光死死地盯着顾言音,心中的怒火瞬间冲破了他的理智,这半年以来,因为当初得罪了顾言音,害的凤族丢了四件羽衣,在那次之后,他便被禁足于族内。
还被父皇骂的狗血淋头。
这会看到顾言音,他简直恨的要死!
好在,他从别人那里得知了个好消息,凤黎勾了勾嘴角,他看着顾言音,冷笑了一声,“听说那条龙已死,怎么?你的靠山没了,你也被赶出来了?”
顾言音神色渐冷,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凤黎,冷声道,“这么久没见,你的嘴还是那么贱,看来上次你还没长记性。”
凤黎先是一愣,有些难以置信,哪怕在先前,顾言音都未曾说过这般恶毒的话!
凤黎脸色涨的通红,他嗤笑了一声,讥讽道,“莫非真让我说中了?”
凤黎双手抱胸,冷眼看着顾言音,“那条龙死了,你的日子也不好过吧。这样吧,今日你跪下给小爷我磕个头,小爷我就既往不咎,先前的事一笔勾销。”
“如何?”
顾言音冷笑一声,她本不想与这个凤凰计较,可这个凤黎一口一个燕祁妄死了……
便听凤黎继续冷嘲热讽道,“不过龙族那群人可真是狠心,那条龙钢刚死,他们就……”
他的话音落,只听一道清脆的巴掌声骤然响起,他似是被一股巨力掀飞了出去,面前有片刻的模糊。
随即,他只觉得脸颊剧痛。
凤黎一怔,就连周围那群凤族弟子亦是一怔,他们都没看到,这女修究竟是何时出的手,这女修的修为比看起来的更高,眼见凤黎要吃亏,他们有心想要提醒凤黎,然而此刻凤黎正处于暴怒之中,根本听不下去。
他只恨恨地盯着顾言音,似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你敢打我的脸!!我杀了你!”
顾言音指尖动了动,手心略有些发麻,她瞥了凤黎一眼,学着他的模样嗤笑道,“打的便是你这个嘴贱的杂毛鸡!”
“……”
凤黎察觉到了嘴中的血腥味,他舔了舔火辣辣的嘴角,面色狰狞,心中的怒火早已冲破他的理智,当初有那条龙给她撑腰,她敢那般放肆,现在那条龙已经死了,连骨头渣子都没了!她竟然还敢在凤族地界对他动手,这个女人到底怎么敢的呀?!!
凤黎咬了咬牙,他恶狠狠地看着顾言音,暴怒道,“你们都还愣着干嘛?上啊1都给我抓住她!”
那几个凤族闻言对视了一眼,而后便向着顾言音袭来,顾言音拍了拍身下的酒葫芦,只见那酒葫芦骤然向上飞去,顾言音取出琵琶,从那酒葫芦之上一跃而下,掠过那群人,径直向着凤黎跳去!
凤黎见状面色大变,他,忙喊道,“快拦住她!”
而后他便惊讶地发现,那群人在顾言音手下,却是根本撑不了多久,凤黎心中惊讶,他忙向逃离,却见顾言音已突破那群人的包围瞬间逼近,一琵琶砸向他的脑袋。
凤黎瞳孔一缩,就在那琵琶即将落在他的脑袋上之时,只听一道暴喝自身后袭来,“放肆!何人敢在我族地界撒野!”
随即,一股磅礴的灵力自他身后袭来,径直袭向了顾言音,一位中年男修紧随其后,他御风而立,站在半空之中,面色冷淡地看向顾言音。
顾言音身形一闪,向后退去。
凤黎见状,眼睛一亮,当即喊道,“爹!”
“你来的刚好,这个女人在我们凤族地界撒野,还要对儿子动手!爹,快抓住她!”他得意地看了顾言音一眼。
凤族族长面色冷淡地看了顾言音一眼,他一甩长袍,负手而立。
顾言音抱着琵琶,看向了凤族一行人,“你这儿子对龙君出言不逊,该当如何?”
凤族族只长冷眼看着她,最近因为金乌一族的事,他本就心中不耐,现在看到顾言音,更是烦躁,若是往日,他可能还不得不卖她个面子,可现在这龙君早就死在了那天雷之下,骨头渣子都没了,而那些老龙又不在,他自是不将顾言音放在眼中。
“这是我凤族之事,就不劳烦你插手了,近日族内有些不便不能招待,还请自行离去。”
顾言音目光落在凤族族长的面上,又看向了面露得意的凤黎,一股莫名的情绪自她的心底涌出,顾言音不不怒反笑,“可真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好一窝不要脸的杂毛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