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久藏深闺,从没想过混血的容貌昳丽,走没几步就有年轻男子上前搭訕。
「小姐要去哪里呀?我们陪着你去吧,一个人在街头乱走多不安全啊。」
男子说话轻浮,她不搭理,却没想到他们跟在身后也不走,还笑道:「小姐怎么这么冷淡啊。」
她蹙眉不应,越走越快,他们追上来,展臂拦住她调笑。
「正经人家的小姐不会一个人上街的喔。」
荷华愤怒至极,抬手挥开挡在身前的手臂,兇悍地骂了一串外语。
几个年轻人见眾人侧目,恼羞成怒,「兇什么?我们看你一个人上街关心几句,有本事你讲上沪话啊,要不就滚回夷界!」
正想伸手推荷华之际,扶苏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护在身后,一拳往男子击出,怒喝:「你们做什么?」
两人站在一块宛若天造地设,那人怒道:「你是她的谁,想帮她出头?」
「我才想问你们是哪根葱,敢对她出手?」扶苏气势汹汹,眼神凌厉,低吼:「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不要脑袋了吗?」
那些人生怯,咬牙道:「我们走。」
扶苏松口气,荷华站在他身后问:「这是谁的地盘?」
他斜倚在荷华身侧低声道:「我也不知道,虚张声势罢了,我们也快离开吧。」
「你怕了?」荷华蹙眉,极为冷淡。
扶苏一怔,苦笑道:「是啊,怕你受伤害。」
荷华听了抿嘴一笑,忽地用上沪话朝他们大喊:「他是我的谁?他是我的男人!」
扶苏惊诧,双颊緋红,唇角上扬如新月,高兴没一秒,就听荷华吼道:「我家里头还有一百个像他这样俊的男人!你们这群拐瓜裂枣也配入和本小姐说话?这就是我刚刚说的英文语意!」
扶苏听了头疼,扶额无奈道:「小姐,你就非得说这种话吗?」
「不行吗?」荷华气势万钧,颇有睥睨天下的气魄。
「……你不怕老爷知道?」
提到夏瑾,荷华便孬了,推着扶苏,「此地不宜久留,走!」
「……来不及了。」
夏瑾就站在不远处,阴沉地看着他们。
当晚,两人跪在大堂上,夏瑾冷声道:「你们知道那是谁的地盘吗?」
两人摇头,夏瑾冷笑,「沪军第七师吴芙的地盘。」
「那你们知道别人眼底,我们家和哪一支军队比较亲近吗?」
两人茫然。
「皖军第十师,宋宣文。」
扶苏闻言色变,。姑且不论他和宋宣文的旧事,届时吴芙怕会以此为藉口和宋宣文打仗,或者对夏家抄家灭族。
「夏荷华,不顾自己的名声就罢了,胡乱说话就可能引起战争,如果这次我不教训你,你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人命可贵!伸出手来!」
荷华吓得脸色惨白,颤颤地伸出手。
「老爷,那些话是我说……」扶苏开口想拦,夏瑾却打断他的话。
「闕扶苏,当年我就说过,你的职责是照顾她,盯着她读书,不是惯坏她,现在你还敢拦着我教训我女儿?」
扶苏一窒,愧疚道:「老爷,对不起。」
荷华手心被打得红通通的,哭得梨花带雨。
扶苏心疼,夏瑾正言厉色朝他说:「至于你,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去天津武备学堂从军,二是接着打荷华的手心一百下。」
扶苏却将藤条打在自己的手心上,打到鲜血淋漓,打到藤条断了。
荷华吓坏了,去抢那枝藤条,膝行抱着夏瑾的腿说:「爹爹,都是我不好,你不要怪扶苏,我求你了。」
「是啊,你不学好,所以我也给你一个选择。」夏瑾神色极冷,「让我解雇闕扶苏,送去给宋宣文处理,还是你去女子学院上课。」
扶苏脸色剧变,浑身颤抖,失声尖喝:「与其如此,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夏瑾怔了怔,还来不及细思原因,荷华已经哭喊着:「我去女子学院!爹爹不要送走扶苏!」
夏瑾沉默片刻喊道,「福伯!明天就送荷华去圣玛利亚女学註册!」
夏瑾亲自带着扶苏前往吴芙的公馆请罪。吴芙看着扶苏缠着绷带的左手,好奇问夏瑾:「是你打的?」
「他自己打的,小女在街上遇到流氓,他为了保护她随口胡扯,怕吴将军误会,也不愿牵连无辜的人,特别过来道歉。」
吴芙一脸玩味笑道:「是个对自己狠,却对自家人好的小子啊,夏先生运气真好。」两人后来闢室深谈,扶苏站在外头,出来时两人皆是面上带笑。
宋宣文听说了这件事,和夏家的情分就此断了,再无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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驰隙流年,夏荷华在学校认识了不少好友,参加了社团,学着做个淑女,参加诗会、茶会,开始练幼年时学习的钢琴和大提琴。
扶苏则是跟着夏瑾东奔西跑,谁也没再提那次惨烈的惩罚。
三月春花盛放时,扶苏俐落地和北京政府买办通电话订了合约,掛了电话后,夏瑾冷不防说了句,「扶苏,想当我的儿子吗?」
扶苏怔松,想起夏荷华的醉言和住在夏家祖宅中的夏铭。
「……谢谢老爷抬爱,然而,闕家一脉单传,恐怕要婉谢老爷的好意。」
夏瑾也不意外,玩味道:「只想做个伙计?爬再高最多也只能做个掌柜?你就没有野心?」
扶苏睞着夏瑾,几年相处下来已经知道夏瑾虽然外表温和,实则精明万分,商场上手段冷戾,铁腕至极。对家人护短但不容人造次,云月和夏铭当年被送回祖宅必定是云月犯了什么忌讳,因此多年来也没人敢提。
「老爷待我已像儿子,扶苏别无所求。」扶苏淡笑。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