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最后还是被赶回了教室。
由于安宰彦出的那张英文段考考卷,已经被我看到不想再看见它任何一眼了,斟酌过后,我只好被迫面对我昨天那张考得超级烂的物理小考考卷。
真的考得超级烂。
「邵韩樱?」
在我跟朱毅那张难到宇宙边际去的小考卷乾瞪眼、谁也不让谁的时候,七班一伙要出去为等下的比赛热身的男生,经过了六班外的走廊,而其中的游赐宇叫住了我。
「果然是在读书……」他的视线移向了我摊在桌上的考卷,我还来不及收起来不让他看见,他就用一种超级欠打的语气讲述了他前来的意图:「跟你的分数一样,六十块还我。」
我恶狠狠地瞪了回去,果然狗嘴吐不出象牙,「你就不能省略掉前半句话?那根本没有必要讲。」
他打了个漫不经心的哈欠,「你考卷整片都红的,太显眼了很难看不见。」
我那一瞬简直有想把桌上的水壶丢向他的衝动,「装作没看见不就好了?」我把六十块放到窗沟里,「你!钱拿了就滚开。」
「好好好,不打扰你读书了。」他浅浅地笑了笑,「但你也放松一下啊,跟朱毅那张考卷互瞪那么久,不只没有进展,心情还会越来越差。」
「你……」我咬了咬唇,虽然他说对了,但就是本能驱使我不去承认。「不然我还能凭空想出来解答吗?他讲解的时候我都听不懂……而且,我是要考满级分的人,你难道觉得高一小考六十分的人考得上医学系?」
而且最要命的是,早上朱毅在讲解的时候,还说了七班有人考了同样一张考卷,还是一样能拿到一百分的成绩。
又是一百分。该死的一百分。八成跟英文段考考满分的是同一个人吧?是校排第一?这世界怎么可以这么不公平?
「你想读医科?这样的话,那么认真也不难理解……」游赐宇背倚着墙脚,目光落在我的试卷上,「但这一张考卷昨天朱毅也让我们考了,它的难度本来就不适合拿来当作衡量升学能力的指标啊。」
「可是医学系本来就是神仙打架!而且朱毅还说你们班有人考一百,跟那种人抢我怎么抢得赢?」
闻言,游赐宇顿了顿,最后语带保留地耸了耸肩回答:「那你放心吧,据我所知他应该会去读二类,不会和你抢那寥寥无几的医科名额。」
我怀疑地瞥向他。搞不好只是他善意的谎言呢?
「你怎么知——」
然而游赐宇却打断了我,指了指我低空飞过的那张考卷。「你有哪里不懂的?我教你看看吧。」
我又更怀疑地看向他了。教我?虽然我觉得六十分考得简直不能再更烂了,但在我们班上也就只有两三个男生考得比我高而已,隔壁班除了那个考一百分的校排第一以外,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吧……
我抿了抿唇,抱着试试的想法,对他指了指考卷背面最上面的那一题,「你看看这个。这一题超奇怪的,我翻过课本讲义,都说是用这一个公式去解啊?可是为什么我重算了好几次都还是算不出来正确答案?」
「因为这一题不能用公式啊……你的笔借我。」游赐宇找了块空白处,画了几笔。「当狭缝的宽度大得无法忽略的时候,用公式去解就会有一定的误差值存在,所以要像推导通式的时候一样,从原理出发……看到这几条辅助线了吗?你找一下当初课堂上推公式时候,用的是哪几个三角形。」
「abe跟ade?」我记得刚刚翻讲义的时候,有瞄到几眼……
他嘴里含笑,「你确定?」
我抓了抓头发,物理真的是世界上最要命的科目,「不然呢?」
「可是我跟讲义标示的点不一样啊,在我画的图上,相似的是abc跟ace。你是不是死背了呀?」他翻了翻我的考卷,瀏览了几眼后下了总结,「果然耶,你都错在那些概念很基本,只是步骤比较繁杂,脑筋需要转很多弯的题目。」
我瘪了瘪嘴,「那那……那你跟我说这些要怎么搞嘛……」
原来我跟他刚好解题回路互补?不然怎么刚好我不会的他都懂?
「你可以练习增强这一方面的思考啊,虽然应该需要一段时间,不过有你这么努力的话,升高二前肯定来得及。」
游赐宇边这样子说着,边没用几秒鐘就把我需要他帮忙的第二道题解出来了。
「再来这个,最安全并且计算过程最简化的应该是直接用上质心公式,只是题干的叙述容易让人本末——」
我扯了扯嘴角,以自己脑里冒出的一个奇怪但并不是没有根据的想法,打断了他:「等等,七班那个考一百分的校排一,该不会就是……就是你吧?」
游赐宇握着自动铅笔的手一滞,「好像……是吧?」
回想起他昨天在校门口外满不在意这一场考试的态度,我这么长久以来的求学观彻底受到了衝击,「哪有什么好像!不然有谁可以这么快就解出来这一些啊?」
我仰头欲问苍天,然而因为我在教室里,所以看见的只有一片惨白的天花板,「啊啊啊——哪有这样的?你昨天考试的时候还迟到,迟到了耶!我叫你赶快回教室那么多次,结果你迟到了还考了这样噁心的成绩?怎、怎么会有这么不公平的事情……!」
我顿时涌起了想把考卷揉烂丢到他脸上的衝动,但这样不行,遭害的还是我这个人的考卷,而他只要不痛不痒的捡起来就好了!
我两手摀住脸,透过指尖的缝隙想要看见他能够有一些懺悔的表情之类的,然而游赐宇却彻底偏离了话题中心地问我:「你别跟我说你又要开始假哭了啊?」
我很刻意的抽了抽根本什么都没有的鼻子,「可是我是真的想哭了,」我硬是把鼻音搞了出来,「真的,真的好想哭。当我读得要死不活只拿到六十分的时候,有的人翘课去买饮料迟到,竟然还可以拿满分……」
「……」
眼见游赐宇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但愿这代表他有在认真反省——我抽着本来没有鼻涕也快被我抽出鼻涕来的鼻子,在书包里翻翻找找,拿出了这几天轮流困扰我的几份试题,一口气通通放在了桌上。
我抬眼看向窗框外的他,希望这时候斜着洒过来的阳光,能够把我眼角那一滴硬是挤出来的生理泪水,衬得比日剧女主角还可怜。「你不觉得,你应该补偿我一些什么吗?」
游赐宇看了一眼我桌上那叠考卷,接着目光又踅了回来看向我。学婊果然就是不一样,马上就懂得了我的用意。「你确定这只是『一些』?」
一听他没有要马上答应的趋势,我又装模作样的抹了抹泪。噢,刚好这个时候走廊上另外还经过了不知道哪一班的村民b,一看他的表情,就是觉得我被游赐宇弄哭了的样子,搞不好一下楼就要开始在校版上传播游赐宇连两天弄哭我的传闻了——虽然都是我装的。
他无奈地笑了几声,大概是在笑我无理取闹过头了吧,把笔还了回来说道:「好好好,可是我现在要先去为等一下的决赛热身了……等你还有不会的,再找我也行?」
我眼巴巴地望着他,还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下一秒,便有七班的男生远从一楼的草坪叫了游赐宇的名字,要他快一点去篮球场那里会合。
果然是高中男生,做什么都非得要用喊的。爬一层楼梯上来,小小声地对对方说是有那么难吗?
我鼓了鼓嘴,把游赐宇刚刚提点我的题目自己再演算一次。而他把毛巾掛在肩头上,人靠到栏杆边,对着一楼说:「欸,任辰,你帮我跟齐亦翎说我再一分鐘就过去。」
他的同学似乎非常不满:「还得一分鐘?死姐控,我好心劝告你:你再把妹拖时间,下一秒就换你姐被齐亦翎把走!」
「谁把谁了……白痴任子,你再造谣一句,下次练习就是你被罚十圈青蛙跳了,信不?」
「游赐宇你在想什么啊,等下就冠军赛了,哪来的下次练习?」
「噢,所以你退出篮球队了?这样子的确以后都没必要练习了耶。」
「呸!管我退不退,反正全校唯一被禁社团的没资格嘴我!」
我写题目的手顿了下,全校唯一被禁社团?哪来的这种好康?……不对,放在游赐宇身上他肯定非常不想要。
「操,说好这件事谁也都别再提了。」果不其然,这就是游赐宇不可说的逆鳞,他说话的底气瞬间削弱了一半,「反正我很快就会去了,你现在不也没去吗,哪来的脸说我?」
「喂!我可是受命过来叫你的!怎能和你把妹混为一谈——」
被讲中了痛处的游赐宇没有再回他同学一句话,折过身来又走向我,看得出来他本来游刃有馀的模样被折损了一半。可能满脑子都在想他高中三年都不能参加社团这件事吧。
「原来你不能参加社团哦,为什么?」
「你既然知道了就别提了……」他叹了口气,「教务处说空着这些时间让我学习什么叫作学习。」
他表现出一副「他很不解」的模样。
「那你本来都怎么学习的?」
「说实话?」
「说实话。」
「嗯……其实有的时候,我好像是段考当天才知道要考试的。」
「……」
他用非常委婉的方式告诉了我,他仗着脑子好并没有在读书这件事。
被禁社团真的是活该。